第26章 第26章

随着春日的缓缓到来，整个平城也开始进入万物复苏的季节。冬雪开始慢慢消融，冰封也是渐渐融化。然而对于整个高家屯儿的大多数猎户来说，却实在不是件好事儿。

        经过一个漫长的冬季，冬眠过后的动物们已经消瘦了许多，身上的皮毛也失去了光滑圆润。无法，整个春日都是动物们开始养膘的季节。

        故此，春日实在算不得忙。

        清晨的太阳洒满整个高家屯儿时，屯子里大多数人家儿还沉浸在冬日缓慢节奏里，有些甚至还赖在床上跟着家里的媳妇儿在炕头打架时，却是听见了他们屯子里独有的信钟警鸣声。

        这种震天响的信钟声一般只有屯子里出现重大事件时才会出现，比如那蒙古人来犯，或者是强盗掠夺。像那朝廷征收赋税和徭役，一般都是敲锣打鼓便足够。

        故此，听见钟声的那些勤快汉子们早已经拖家带口的跑到了高家屯儿的中央广场，那些还在屯子外场地的年轻后生也赶紧收起了脚下的滑雪板，匆匆往屯子内赶。至于那些闲散懒汉们也是动作迅速，麻辣地套起了裤子，套上夹袄，夫妻二人一手一个娃，冲向屯子中央。

        大家奔走相告，互相询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那也有消息灵通的，比如那憨憨的高大春，昨夜里族长可是半夜里敲响了他们家大门，跟他爷和他爹，小叔关上门商量了许久呢。当然，事实上他也是早已知晓，但是他爷吩咐了，这事儿只有族长宣布时才能说，他可不会多嘴。

        然而叫人震惊的却是，以往高台上的族长高老太爷，如今却是换成了他们家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儿，孟夏。

        事实上，倒不是高老太爷不想，实在是这女人家的东西他也不懂，实在说不大清楚。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这孟夏不是都快成县令夫人了吗？他这老人也该有些眼色，退位让贤了不是。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高老太爷有些担心他这一向文弱的孙女能不能镇得住台下的一干人等，想当年他可是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坐稳了这族长的位置……

        台上的孟夏，今日穿了一身绯红袄裙，然而此时的神情极为严肃，手中更是不停敲着锣鼓，看着台下人山人海一般的人群，虽说看着是个仙女儿模样，然不苟言笑的一张冷冰冰的脸，眼神更是如同利剑一般，横扫“千军”，看着实在是有些害怕。

        孟夏清了清嗓子，看着下面乌压压的一大片人群，好在这段时间那时日日日早起，跟大多数的人已是十分熟识，心里倒也不算俱，就是顶着原身的这张脸，平日里留给大家伙儿的都是一副端庄大方的印象。

        待得台下众人终于鸦雀无声时，孟夏便敛眉屏气，冷冰冰道：“吵吵完了吗？吵吵完了就该到我来说了。咱们高家屯儿的男人们想不想挣多多的银子，叫你们堂上二老，媳妇儿孩子过上好日子？”

        台下有些如同高大春一般，提前得到消息的男人们异口同声道：“想！”

        孟夏又道：“咱们高家屯儿的媳妇儿们，想让你们的男人们，儿孙们摆脱咱们这世世代代拿命换银子的命运吗？”

        妇人们也不甘示弱地道：“想。”

        “高家屯儿的姑娘们，想让那些个附近的屯子，乃至于平城里的男人们，各个削尖了脑袋，挤破头入赘到咱们屯儿吗？”

        这回却是再无人轻易回答，实在是这问题超出了他们有限的想象力了。台下那些未婚的姑娘们都是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不敢作答。

        最后还是孟夏这个领头人的妹妹，灵秋带头喊道：“想。”随后便是不甚整齐，此起彼伏的一声声“想”。

        孟夏浑然不在意依旧面无表情地将大家伙儿扫了又扫，道：“乡亲们，我这人不爱说那些个冠冕堂皇的话，咱们就一句话，既然想，咱们就开干，有那闲工夫，只要干不死，咱们就往死里干。能不能做到？”

        “能。”

        哎……除了话糙了些，这人和话儿实在是有些对不上以外，好像，也没毛病。

        然而高家一大家子听到自家女儿（姐姐，妹妹）嘴里的粗话，那是各个显没将眼珠子直接瞪出来，尤其是高母，显没直接当场撅过去不可，还有一个惊讶的便是妹妹灵秋了。

        被奴役许久的灵秋：千年的狐狸这是不打算隐藏自己那大尾巴啦？

        屯子里的人正还在疑惑孟夏接下来的长篇大论该如何做时，等待大家的便是孟夏那挥着小手帕的手以及一句，“那就开干，汉子们都跟我爹一起去后山。”

        高家屯儿的汉子们各个都是一脸懵地，完全不知道要干啥的排队跟着高大柱去了后山。

        至于剩下来的妇人们，孟夏直接让大家排成六排大圈圈：年长妇人队，年青媳妇儿队，和未嫁的姑娘们队各两，共六个队伍。排完之后，话不多说，也是开干。

        孟夏领着高母，王梅娘和灵秋三人站在圈子正中间。

        因着整个高家屯儿大概有两千来人，算是附近中等规模的屯子，壮汉五百左右，年青妇人和十一岁上的姑娘们虽说也有五百来人，然而其中一小半却是屯子里的姑娘们，故此他们高家屯儿事实上打着光棍儿的汉子那是实在不少。

        此时留在屯子广场的便真正是那些老弱妇孺了，孟夏看着面前多数灰头土脸，满身俱是补丁的妇孺，心里难免有些情凄意切。这些可怜的女人们多数都是将家里好吃，好穿的料子给了家里的男人们。他们吃得最少，然而干得却是丝毫不比那些男人们少半分。

        “大娘们，嫂子们，姐妹们，都抬起头打起精神来，”说着便指着自家亲娘，嫂子和妹妹，又道：“看看你们队伍最前面的三个女人，想不想和她们一样，想不想凭借自己的双手，将咱们的整个平城都焕然一新？不要怯懦，大声地说出来，我行！”

        随着震耳发聋地“行”之后，便直接让身边的三人各拉上屯子里平平无奇的姑娘们，直接开工。

        开始便是那些一把比着袖珍小刀将面上的眉修剪得整整齐齐，再根据他们的脸型描上合适的眉形，甚至还给三人描了个淡淡的眼线，最后将王梅娘的压箱底，口脂也拿了出来，给三人涂了个鲜亮的口脂。

        然而这一系列的操作在众人看来，那就是真正的鬼斧神工，毕竟乡下人家哪有什么扫眉画唇一说。尤其是那十几岁的小姑娘和年青媳妇儿，画完之后那可完完全全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精气神儿完全不一样了，连同那平日里弯着的腰都是直了不少。

        趁此，孟夏也将这卖五送一以及若是卖不出去，单靠自己勤加练习充作师傅教学的事儿也说了，这也给那些个稍微胆小一些的姑娘们也算是吃了个定心丸。

        而他们惟一要做的便是将自己的手艺练好了。

        当媒婆儿蔡大娘领着一群婆子找来时，看到的便是一群群无论年纪老少的女人们，都拿着个炭笔两两对着练习。

        “哎哟，大姑娘，老婆子可找得你好苦……这劳什子的炭笔，老婆子实在是不行，只得又上门来请教你来了”，说着便又对着对面的几个婆子道：“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高家大姑娘，这东西就是大姑娘自个儿做出来的，那可是真正好的哟……”

        此话一出，那些个广场上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们立马都将头扭了过来，盯着这一行十来个婆子，各个穿着绫罗绸缎，插金戴银，各个心里俱是叹服：虽说这东西是能将人变得美一些，然大家到底也是没有卖出去过，心里头也是有些没底儿，没想到，人在家中坐，这生意还能自己上门来。

        这些富人们都能为这么一个小东西大老远赶来，想来这东西定是比他们想象的更好的。

        大概孟夏也没想到，这蔡大娘竟是无形中给屯子里的妇人们大涨了信心。

        孟夏和高母二人亲自上手，不仅仅用了炭笔，还用了那刚做好的眉粉，将这十来位婆子服侍得极为周到妥帖。

        “大娘，您可是咱们头一批客户，还带了这么多大娘一道前来，这第一回呀，我送大娘们一人一支眉刷。”更是将这些大娘们哄得各个眉开眼笑。

        最后还留下了这些婆子们，让他们也跟着大家伙儿一起学习练笔，此行更是赢得婆子们众多好感，连同他们的后顾之忧一道解决了，毕竟他们也不能日日赶着马车来这高家屯儿不是。

        至于这些眉粉眉刷，那自然是高回春连夜赶制出来的，那装眉粉的小盒子也是高大春的小叔趁夜摸索制作，毕竟他们高家屯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不是，虽然做的时候，那是各个心里打鼓。

        好在这些婆子们那也是各个出手大方，不仅花费二十文买了那炭笔，还另花了三十文买了孟夏口中更为好用的眉粉。

        “乖乖，这随随便便就花了五十文哟……”广场上的妇人们也是偷偷私下里议论着。

        当周随安也赶着马车到来，找到广场时，看到的便是一片完全不同于其他屯子的懒散做派，完全是一副欣欣向荣，生机勃勃的景象。

        而他心中的得意人儿，正拿着一只帕子被包围在人群中指点江山。正如那头顶的太阳一般，金光万缕，璀璨夺目。

        若说之前是心动，那此刻，周随安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心好似丢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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