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出气
那粗狂汉子只嗤笑一声，更加肆无忌惮，几人走过，还能听见其余人的笑声。
当真是狂妄得很的几人。
待那群人走远后，江策确认脚步声再无，才放开明昭。
“昭昭，没事了。”
良久，没等到她的回应，他侧头一看，少女满脸通红的微弱喘气。
江策意识到不对，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抱起半躺在床榻上。
“药呢？”
她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衣襟处，抬手去拿，手臂却止不住的轻颤。江策垂眸，淡声同她说了句话，然后替她拿出药瓶，两人挨得太近，明昭微弱的气息吐在他的耳侧。烛火下，她没有看见他红透的耳根，他也分不清她的面红几成是憋气所致。
服了药后，明昭的脸色才渐渐好起来，江策坐在窗边，等她缓过来后欲言又止。
明昭垂着眼眸，却在偷瞥窗边的人，那人终究还是开口。
“昭昭，明日我送你回寺罢。”
她的手攥紧了被角，语气闷闷地：“江哥哥，是不是嫌弃昭昭是个病秧子。”
这话让江策口中堵了一块，他咂嘴，有些词穷，眼看着她那泛着水光的鹿眼就要滴落，他连忙起身嘱咐了她早点休息，自己便寻着屋内的角落处倚着墙睡去这一夜。
这一夜江策并不安稳，习武的警觉让他意识到门外时不时的轻微脚步声，而不远处的床榻上，能够看见起伏平稳的小小身影，睡得很是安稳。
这丫头，完全都不知道这江湖惊险……
他不知道的是，明昭并未睡着，她心中也不安于害怕江策真将她送回大相国寺。
违背父皇密令，离开大相国寺，是她做的最离经叛道的事情，她走时曾修书于盛京，道出她的内心所想。后趁着针灸后休憩时刻，循着密林后山而下，一路尾随着江策，钻入商贾的宝箱中，又躲入马厩的烂菜竹筐里。
一路辗转才到了他身边，明昭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她就是莫名地很信任江策，信他有侠义赤胆之心，信他终有一日真能做个天下第一流侠客。
想着想着，她上下眼皮子打着架，便真的睡着了。
一夜无梦。
唤醒她的不是外头的鸡鸣鸭叫，而是屋内飘逸着的饭菜香味。
“唔……”她的眼虚开一条缝，朦胧中是少年端着早点在屋内的圆桌上，等着她醒来。
她还未完全清醒之时，倒是肚子先不争气地“咕”了一声，她才尴尬又别扭地起身。
江策给她打了净水盥漱，明昭还有些懵，以为是在寺内，端端坐着等着人给她梳发。他斜了一眼少女，有些无奈又觉得好笑，像带了个孩子般，他又七手八脚地替她用昨夜店家赠的木簪给她绾了个说不上好看的发髻……
没有铜镜，明昭也没察觉，反应过来后又是觉得不好意思，又是觉得心里欢喜地坐在桌前，认认真真地吃了早点。
越看着眼前白嫩的小团子，江策越有了提前体验当爹的错觉，心中还在盘算着如何将她安全送回寺内。
一炷香后，门被扣响，江策握紧了剑鞘，却听见是小伙计的声音，他起身开门，小伙计笑着进来收拾碗筷。
他走之前，扫见一旁明昭的侧颜，微微一滞后，朝着江策歉意一笑，轻声提醒道：“少侠，小娘子的容颜还需遮遮，近日里咱这儿可不太平……”
门被合上，江策回想着方才小伙计的提醒，看向一旁安静乖巧的明昭，的确是姝色过浓了。他黯了眼眸，门外又是一阵谈话声，细听那混杂中竟又有昨日的那粗旷之音。
他们得赶紧离开这地方，昨日夜里听见那莽汉说着杀人，如此轻快得意，定是手中人命不少……他又带着明昭，人唤他一场哥哥，得保护好这小丫头的安全。
“昭昭，此地不宜久留，一会儿咱便启程。”
“江哥哥，那你是不会丢下昭昭了对吗？”
那少女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还泛着期许的光泽，看得江策有些说不出口送她回寺的话。
“小呆子。”他斜眼，轻声道。
江策收拾了行李，出门半晌又折回，明昭还未反应过来，原本娇俏的脸上被抹了一些污泥。
柳眉微竖，她不解地看着面前还在“作恶”的江策，张口唤他：“江策！”
她才洗干净的脸！
谁知，那人涂了花脸以后，还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眼底泛着笑，“这样好看多了。”
明昭还来不及开口，只见他把剩余的泥土抹了些在她的这身干净的衣裙上，只见面前原本肤若凝脂，颜若朝华的少女俨然一变，成了黑炭般的大眼村姑……
这下在这贫瘠的村落里，变得与哪些个村民一般无二，不再起眼了。
草棚客栈外，雨过天晴，日光正好。
几个莽汉坐在大厅内饮酒吃肉，不亦乐乎。
明昭低垂着头，从楼阶处下楼，步子尽量走得大步，背脊故意曲着，压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小心翼翼地终于贴着木板走到客栈门口，脚刚踏出门檐半步，身后传来壮汉的呵声。
“这小娘们，从哪冒出来的？”
吃了几口酒的莽汉，盯着门口突然出现的小身板，询问同伴，这时同伴也朝着女子的方向看去，皆是不曾见过，个个盯着那背影，眼中意味不明。
明昭心惊胆战不敢回头，抬步便要继续离去。
“喂，小娘子，转过头让哥几个瞧瞧？”方才的男人，语气玩味地对她喊着，明昭的背脊一怔，眼底惊慌，她缓缓地转身。
几人瞥见她侧颜的黑肤后，有些扫兴，见惯了皮肤粗糙的村妇也没什么兴致，看那背影还以为是个水灵的，也不过如此。
“算了，快走吧，长这么黑。”
虚惊一场，她连忙转身朝外走去，步伐一步也不敢停下。里头的人看着她惊慌的脚步觉得好笑，朝着同伴嘲笑着。
“这娘们，莫不是以为自己是什么嫦娥天仙儿？跑这么快，老子还看不上呢。”
“哈哈哈哈，这十里八村的都长这副皮子，也不知是谁家的丑媳妇儿。”
那粗俗的汉子笑着仰头饮了坛酒，他的笑容凝住，只见一根尖如刀刃的木锥直直朝他袭来，来不及躲闪，直接刺伤了他的侧脸，鲜血汩汩流出。
一时之间他竟忘了喊疼，反应了半晌，同伴皆惊恐看他，才听见他痛苦怒吼声，而后又捂住伤口，鲜血从指缝中流出。
“是谁！老子要杀了你！！！”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一双怒目带着凶光扫着四周，身旁的同伴也摸着腰间佩刀四处搜人。
而那始作俑者，正悠然自得地飞身跃窗离去，动作洒脱轻快，一抹暗蓝衣袍渐渐消失在客栈的羊肠小道上。
他本是想速度去与明昭汇合的，但听到这些，他还是没忍住。
只因他可以欺负昭昭，旁人一个字儿都不能说她一句。
明昭到了约定好的村口处等他，一双黑溜溜的鹿眼左顾右盼地，焦急得很。
身后一道声音唤住她，明昭侧头看去，是一抹蓝衣，她的眼神泛起欣喜，看清来人后又瞳孔骤缩，朝后退去。
“哟，小娘子长得还行，就是黑了点。”
是个秃头偏瘦的蓝衣男子，长得可谓是当得起歪瓜裂枣这词儿。
“给爷滚。”
从天而降一道清冷的男声，明昭仰头看去，暗蓝银带的男子牵着缰绳，单手执剑，剑眉微挑，一双桃花目里带着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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