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遇险
一路阳关大道，来往商队行人皆有。
太平日子，倒也安闲，二人在路上观花赏月，行了一日半的脚程，终是到了郸州城门下。
郸州城属于明国的重城之一，城门外站着守城的将士，一一排查着来往路人与商队。
身量挺拔的少年牵着一匹骏马，上头端坐着素衣轻纱的姑娘，慢悠悠地朝着城内走去。
城内，往来之人络绎，一眼望去，商贩铺摊皆整齐划一，各有位置。不似禹州的随意热闹，但也不失烟火。
明昭睁着一双鹿眼，左右张望着，他们已行至城内渐深处，这处似乎是个闹市。
马背上，她可以清晰看见那人堆中，一轮流火球在她瞳孔倒映。那人黑须圆眼，面带煞气，耍得一手好技艺，火球在他手中如流珠般滚动自如，泛着红焰惊人。
四周围着的看官，纷纷拍手叫好，明昭也下意识拍手。一旁的江策斜目看去，少女眼中满是惊讶、还有些许崇拜之意。
啧，
这点儿小伎俩，谁不会似的。
江策轻扯了下马绳，直接掉头朝着一旁的大巷走去，这一片似乎都是客栈酒楼之类，一路过去，皆是些住店旅客往来。
“客官，今日店满了，实在不好意思！”
已是巷尾最后一家，店小二揖手躬身地朝二人歉意说道。
这一条路上看着干净大气的酒家，几乎间间店满，二人又折回方才的闹市中。
方才的流火球已然收了摊，此刻街上都是些其他的杂耍与小吃食。
明昭走在江策的身旁，张望着四处有无客栈，肩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她慌乱地拉住江策的手臂。
二人转头看去，是个黑须圆眼的汉子，那人朝二人一笑，江策将明昭不着痕迹地往身后带，而此人正是方才耍流火锤的。
“莫要惊慌。”那人语气倒是和善，又继续道：“二位定是远道而来我郸州城的吧，方才见你们从东华巷出来定是没有寻到客栈，在下不才，家中娘子正是经营客栈的，若不嫌弃，可来我家住店。”
说明来意后，黑胡子朝后退了一步，依然扬着和善笑意，等待他们回应。江策朝他手指方向看去，东华巷的对面正是西弗巷，巷口便是一家客栈，名唤———临福客栈。
名字倒算吉利…
“劳烦带我看看罢。”江策回他。
黑胡子闻言殷勤地替他牵马，带着二人入了客栈。
客栈内装潢倒是雅观大气，大厅处的客人也有，只是不似隔壁巷里的火红。
“就这罢。”
黑胡子喊着他娘子帮忙陪着明昭去房间安顿，自己去后院马厩同江策拴马。
“您这儿店也不差，应当不缺生意吧。”江策同黑胡子搭话。
照理说身处闹市，装潢也不比人差，价格也算公道，哪有却生意的道理。
“公子您不知，咱们这地界的商铺都归郸州商会刘会长管辖，年前新颁布了同行令，我娘子是年关过了才开的店，没赶上，也便落了生意。”
那黑胡子说着笑里也是无奈。
刘会长……
江策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他又故作淡然地继续套话。
“原来如此，早前便听闻以商闻名，想必这城内富户也是数不胜数。”
“可不是嘛，咱这以刘家为首富，司徒家、齐家、钟家共立，郸州所谓的四大家族。”黑胡子说得起劲，顿了顿又道：“不过，士农工商，再富，也比不上府衙李通判大人的一句话。”
他这一通下来，劝和只字未提到郸州贺家，按照圆善老头儿的说法，贺家当是郸州有名的富户才对。
“诶，大哥，听闻郸州贺家也是排得上名号的，怎的不在这四大家里头呢？”
此言一出，原本正拿着草料喂马的黑胡子，顿了顿，又尴尬笑开，随意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带着江策进客栈。
“公子，快去唤您妹子下楼吃饭吧，都晌午了。”
一旁的妇人朝江策喊着，正是黑胡子的娘子，此女生得一双秋水目，身姿婀娜，一身布衣，依然是风姿不减。
厅内靠窗的桌上，已布上了饭菜。
黑胡子的娘子做得一手好菜，店内便也没有请旁的厨子，桌上摆的都是色相俱家的农家菜。
这些日子二人吃的多半都是些汤面清粥，赶路的小摊哪有什么佳肴供你。
此刻，江策瞥见她倒是美滋滋地吃着饭菜，这一路也不见她挑食或抱怨。
娇滴滴的小姑娘，没想到还挺好养活的。
午后，两人也乏了，各自回屋困觉。
明昭躺在软塌之上，互生了一种在大相国寺的感觉。揉了揉腰间，她轻嘶一声，这些日子睡硬床，睡得她腰上腿上都有了淤青。
她侧身而卧，眼前渐渐迷离，浅入梦中。
房内的雕花窗上，破了一个小洞，一缕白烟朝内袭入。
房外隐隐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怎么样？”
“睡了。你那头呢？”
一男一女的交谈声响起，这二人正是那黑胡子与他娘子。
男人此时眼里泛着隐侧的笑意，自今晨闹市中远远瞧见那马背上的女子起，他便知晓那层面纱下定是个绝色。
果不其然，这下他可得赚上不少钱。这品貌，至少也得卖到盛京去。
“莫说，那小郎君也生得不错得很。”女人娇笑着，手中还提着烟管。
“楚娘喜欢，也可用你的迷香同他好生云雨一番。”黑胡子挪揄地笑着。
原来二人只不过是假夫妻，真黑心罢了。
白烟蔓延入她的鼻腔，明昭搁在枕上的手，指尖轻动，秀眉紧蹙。胸腔处只觉一阵紧绷感，将她拉扯住，眼睫微闪，她试图睁开，却怎么也睁不开。
日暮行路，一车商队在郸州城门处等待。一旁的守城将领冷着脸挥手让手下盘查。两个小士卒赶忙朝商队的方向走去，逐一将车马排查。
年轻的士卒走到尾端第二节车厢时停了脚步，耳边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喘息声，他蹙眉朝箱子看去，愈是接近便愈是能听见那微弱的声音。
“军爷！”
身后一道粗旷的男声响起，士卒不耐地朝后看去，是黑胡子正腆着笑朝他靠近。
“没看见正排查吗！”士卒瞅他一眼，又欲掀开那箱子。
黑胡子眼下闪过一道凶狠，闪身到他面前。一道冰凉的物体触碰到士卒的手心，士卒扫了一眼怀中的东西，是一袋明晃晃的银锭子。
“这……？”
“军爷辛苦了，通融通融。让小的们早点压货出去，上头还等着呢。”
小士卒又偷摸着扫了一眼满袋的银锭子，眼底划过一丝贪欲，油飞速扫了一眼将领，还未察觉他这头。他轻咳了几声，装腔作势地与黑胡子拉开距离，用警告的眼神看他一眼，口型无声说着——下不为例。
随后，走到将领跟前。
“禀头儿，已排查无误。”
三十出头的将领点了点头，又朝守门的士卒挥手喊道：“放行！”
黑胡子朝居然揖手一笑，跳上马车挥鞭扬长而去。
身后的城门处。
“来往商队这些排查仔细点儿，近日知州大人传话，城内又有三名女子无故失踪。”他的目光悠远地看向城外，顿了瞬又道：“且都是异乡人。”
“是！”
站在一旁的小士卒们齐声应着。
城外道路畅通无阻，黑胡子一路急赶着朝着交头处而去。这次他可是报价了五百两黄金，只要当面验货就能一生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
另一头，临福客栈内。
江策幽转醒来之时，已是暮色之时。头痛欲裂，他支起身子，眼眸渐渐清明起来，房内昏暗一片。掀开被褥，刚要起身，江策心中一黯。
是中了迷香！
房中此刻还浮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气味，与他所知道的江湖迷香——九沉散，一般无二。
泛着淡淡熏香，细闻才能察觉到香中的蛇毒腥味，此迷药可让人陷入梦魇，醒来时四肢乏力，药里之猛饶是内力如圆善，也依然可被迷倒。
他扶着身旁可触及的物件，朝着门外走去。四肢已然发软，江策努力撑着眼皮，一路扶栏去向明昭的房间。
推开房门，里面已空空如也！江策心下一痛，眼中泛起一抹猩红。
江湖中早有传闻，有些黑店专掳长相绝色的少女卖去勾栏瓦舍，以图富贵。而明昭定然是被那黑胡子盯上了，故意诱骗他们入客栈！
“哟，郎君可是醒了。”身后一道娇媚的声音传来，那人一身艳红轻纱，走到江策面前，纤纤玉手抬起他的下颚，瞧着他这一副要吃人地模样，不由得笑出声。
“郎君，你这样盯着妾身，可真是如狼似虎。”楚娘媚眼如丝，手指不自觉地朝他衣襟摸去。
他厌恶地阖上双目，喉咙滚动，想要出声斥她，却无力发声。脑子中不停地想到明昭若是落入那些酒色之徒手中的画面，一瞬间心痛、愧疚涌上胸腔，几乎同时一股力量在他胸腔炸开。
江策用力推开女人，睁眸，一双桃花目冷冽如冰，死死地盯住女人，单手掐住她的脖子。
“说，她在哪！”
还未反应过来楚娘便被他提着脖子靠在门窗上，她咳了几声，那双手仍是不死心地攀在他的手上，柔声细语地说话。
“郎君…她如今已不是清白之身了……你不如……同妾身……共赴云雨？”
即便是被掐的眼泪直流，她仍可以做的妩媚娇作的姿态，似一条水蛇般想要攀在男人身上。
被她所碰之处，像是被人泼了墨般的难受，江策此刻头痛与心悸同时袭来，用力将女人扔在远处。他捂着心口，朝女人冷声。
“她若有事，我定让你一滴血，一寸肉地去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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