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空洞
段飞和术士越过枯骨，可以看清他的骨骸上布满了裂痕。
“可怜的家伙，可以算入我见过的惨死景象的前十了。”
“你这回话有点多。”
“我又不像你，我得靠说话来保持清醒，这副伪装可以保护我但也保护不了多少。”
枯骨后的通道又变得狭窄起来，段飞依旧走在前面，他感觉太上皇就在附近。拐弯以后的通道一直是直的了，从深处传来呜咽的风声，像幽魂的悲泣。段飞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他低下头看，照明下那是一个爪子形状的干瘪物体。
“它看起来像什么褪壳……我以前见过类似的东西。”
术士将它拾起放在眼前打量，那物体由坚硬的角质和风干的似乎是皮肤的组织组成，隐隐间散发出恶臭的味道，“有可能是你杀的那些东西褪下来的吗？”
“我不清楚——反正带着吧。”
段飞接着往前走去，在爪状物体所处的后段通道比起先前高了一些，又走了半个小时，二者再一次碰到了一个拐点。
“太上皇也许就在这后面埋伏我们。”
术士凝视着那吞噬光线的拐角，从背包里掏出了一瓶咕嘟咕嘟冒着泡的试剂，“这回我们保险一点。”
根据上次的经验，二人仔细记下了所处位置到拐角的方位。随后术士抛出试剂，只听一声暴鸣，紫色的焰火在拐角后燃烧起来，不过很快如之前照明弹那样熄灭。试剂里装着的是术士精心调配的燃烧液，涉及到了许多高阶炼金技术，据以往这液体的表现，大概没有什么生物愿意被它沾上。
“往前吧。”
二人迈出步，漆黑再临，先前遇见的一切又重演一次。但基于方才的经历，二者很轻易地就跨过了黑幕，穿过了拐角。
而拐角后又是同样大的空间与同样跪拜姿势的尸骨，但不同的是，这次的空间没有上一个空间里那从四面墙壁里延伸出的细丝，取而代之的是尸骨身旁似乎按特定顺序放置的干瘪的内脏。
“比起皇帝他更适合当杀人狂。”
段飞没有接话，他像上一回一样试着获取尸骨的记忆……某种意义上他失败了，因为在那漆黑中他只听见难以名状的惨叫和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但他并非一无所获，他发现了一件残破的衣服，和先前那个男人的服饰风格似乎有些许差异。
“得到了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服饰不一样。”
“——说真的我已经有些不适了，随着我们越待越久，我越发感觉难以保持专注，仿佛身体里有些别的什么东西想要把我的意识分一块出去。”
术士扶着额头，微微倚靠在墙边，他的身体变得有些乏力，“哈哈，那句大玄话叫什么来着……‘小巫见大巫’，才活了几百年的怎么能和活了一千多年的比呢？”他苦笑道。
“你要不要先回去？”
“当然不要！”
术士似乎像被冒犯似的直起身子盯着段飞的眼睛，“为了知识我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你居然想将我拒于那未知的门外？！”他的眼里燃烧着名为狂热的火焰。
段飞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那我们快些，我尽量保护你。”
由于术士的缘故，段飞的速度加快了不少。而在这处空间之后的通道里，又一个褪壳一样的东西散落在地上，之后的通道也又高了几分。时间慢慢流逝，大约行进半小时就会出现一个空间，当二人站在第十个空间内，他们眼中的，是一具还披着衣物，跪拜方向与之前所有尸骨都相反的尸体，而他提供的记忆，是一群考古学者在墓中挖掘，随后一个极为高大的白色影子出现，将其中一人掳走。
通道的风突然变大了。
段飞从漆黑空间里退出，他转身看着尸骨所跪拜的方向：一处与之前的通道都不同的通道，高接近三米，宽约一点五米，被精心雕琢过，像是宫殿的门扉。
“看来我们到达目的地了！”
术士虚弱而兴奋地道，他的状态此刻十分萎靡，如果闭上眼睛保持沉默，所有人都会把他当作石雕。但他显然对靠近隐秘事物具备无比的热情：他一口气从包里掏出了七瓶颜色各异的试剂，直接朝着通道扔了进去。
“我们行动过程的信息应该都依靠模因成功传递出去了，现在就只剩下前面的空间了。”
段飞走向通道，术士投进的试剂此刻将里面照亮得像白天一样。
但他却伫立在通道口前，跟在他背后的术士疑惑地推了推他，随后歪过头看前方的景物……而那些景物之后一直烙印在他的记忆中：
一个巨大的空间，中央悬着血红色的虫茧一样的东西，仔细看去实际上是一个在小幅跳动的肉块，无数的触肢从其上伸出，一直延伸钻进泥土中，而那泥土也是血红色，散发着温热的气息，上面游走着筋络样的细丝，那细丝又是暗红色，组成了一种异样的符号。术士呆愣了几秒，当他的目光停驻在中央的肉块时，他感觉耳边响起了一声声婴孩的啼哭和一个难分男女的带着鼓励语气的呢喃。
一股难言的恐惧慢慢爬上了他的脊柱，他开始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幸亏段飞注意到他的异样，他将术士的眼睛盖上。
“呼……呼……谢谢你，不死鸟……”
足足一分钟，术士的呼吸才渐渐平缓下来，“那种感觉太难受了，似乎每一个细胞都想自立门户，从我的身体里脱离出去。”
术士的话令段飞心头一冷，他打开了联络装置，如他所料，之前还可以使用的装置的另一头现在传来的只有受干扰的滋滋声——这空间内的模因影响已经到达了堪称恐怖的水平，不仅在没有“识破”术士伪装的前提下使他险些发生畸变，更是使得自己体内的模因失效了。
“我们现在在哪里？”他沉声问道。
“我们应该向天安接近了，我记得下来时我们的面朝的分位。”
“那看起来我们没有暂时撤退的余地了。”
段飞看向肉块，他所受到的影响比术士好很多，只是有些恍惚而已。
“那具尸骨是一个考古队员的，那个太上皇，也许是他，大概完成了一个什么仪式，搞出了这个东西。”
段飞目测了空间的大小，他不确定白色的火焰能不能将这里摧毁，而且就算可以，他也不敢保证失去了触肢支撑这片空间的坍塌会造成什么影响，如果波及城区，那么哪怕一丝的残余都会使天安三千万的人口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
“不死鸟，也许我们可以从底下那些筋一样的东西入手……我见过这种字符。”
在段飞思考行动计划时，术士拿出了他在会议上遮掩的笔记。
“我在高格纳见过它们，大概二百二十年前，高格纳的科斯地区活跃着一群自称‘圣血后裔’的家伙，他们在暗地里宣传着他们的教义，我曾因好奇记录过他们的入教仪式，他们将信徒脱光，在他们身上和仪式会场画满这样的符号，随后让他们喝下血一样的液体，接着那信徒就会发疯一般挠着自己的头，如果仪式结束他们还能保持神智清醒，那么就算入教了。”
“也就是说，这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仪式场所——”
“——是，而且每一个入教成功的信徒在仪式结束后都会比之前强壮、年轻几分，而且这种效果因人而异，但其中的机理我就不知道了，当我想要加入他们一探究竟时，他们全部失踪了，据说是被判作异教徒处以了死刑。”
术士对照自己的笔记看着底下的字符，感慨道，“有些可惜啊，我很想明白其中的机理呢。”他的眼中又燃起了那种对未知知识的狂热之火。
“不管什么机理，我们最好不要让那个茧一样的东西变成真正的茧——另外我认为你需要集中一下精神。”
段飞对这个同事不分场合的求知欲哭笑不得，尽管他还是那副一点感情波动都没有的冷漠脸。
“准备一下吧，你有多少那种抑制痛觉的药剂？”
段飞一边弯下腰卸下身上指针乱转的设备，一边问术士，可答应他的不是术士，而是……枪声。
炙热的弹壳从他眼前掉落，足足一个弹夹射空后，术士的声音传来：
“很多，但是我担心不大够用。”
段飞顺着术士抬枪的方向看去，一个白色的巨大的怪物正扯着一根粗大的触肢吊在半空，它的爪子锋利无比，它的眼睛透着怨恨，而它的肌肉正缓缓蠕动，一颗一颗地挤出射入的特制贫铀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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