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往事
李兰庭永远不会登上那个位子。
毕华还记得那天夜晚。
和一切夜晚没有什么区别。
该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可是当那个送汤的侍女尖叫着跑出来时。
那个夜晚就不一样了。
“怎么回事?!”
毕华冒着大雨,冲到李兰庭的宫殿外:
“七皇子怎么了?你们就这般见了鬼一样!”
那些太监侍女全都跪在地上,像是见了什么鬼怪一样,抖若筛糠,说出的话也结结巴巴:
“毕公公。。。。。。七皇子。。。。。。七皇子他。。。。。。他——”
毕华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翻那个太监:
“七皇子怎么了?!太医正在来的路上!皇后娘娘和陛下也真在冒雨赶来,有事说事!别结结巴巴的!”
“七皇子——七皇子他吃人了!”
一道闪电照亮了那些太监侍女煞白的脸,所有人都是一脸惊恐。
就连毕华也愣住了。
疯了?
毕华一脚踹飞了那个太监,那个太监顺着台阶一滚儿下,弄得一脸乌青。
身上的衣物都被雨水打湿了,一道惊雷轰然炸响。
那个太监抹开脸上的雨水:
“公公,我没有说错,七皇子——七皇子把娇兰,把娇兰咬死了!”
又是一道闪电,这次毕华看清了殿里的场景。
门窗上的影子——七皇子正抱着一块很大的东西啃咬着,还有淅淅沥沥的液体顺着七皇子和那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上流下来。
看起来还很粘稠。
“啊!”
又一道惊雷炸响,毕华呆呆地看着从门缝中流出来的液体。
鲜红色,还很粘稠。
是血。
毕华大声喝道:
“大胆奴才!居然敢污蔑当今皇子!还不快拖下去!乱棍打死!免得惹得陛下和娘娘心烦!”
两个禁军侍卫一人拉起一支胳膊,把他架走了。
“公公!你不能这样对我!娇兰!娇兰的尸体还在里面啊!”
“公公!”
毕华背着那个太监,惊雷在他身后炸响。
毕华看着脚下跪着的人,冷冷道:
“今晚七皇子,只是身体抱恙,犯了病。太医前来医治,说七皇子身体无恙,只是过于疲劳,导致神志不清。明白了吗?”
“明白了!”
“明白了!”
“奴婢明白!”
雨下得很急,在地砖上积了层水。
不远处一片玄色的衣角在雨里若隐若现。
毕华冲出雨幕,牵起来人的手:
“陛下。”
“嗯,老七怎么了?”
“不知道,太医还未来。但奴才已经吩咐下去了,七皇子身体劳累,导致看见了幻像。太医前来医治,说七皇子身体无恙,只要不要太操劳就是。”
景孝帝点了点头:
“你有心了。”
“这都是奴才应做的。”
景孝帝推开门,所有人都垂着眼不敢向里看。
毕华仗着胆大,偷偷看了一眼。
就见十五六岁的李兰庭满眼发红,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血流一地。
李兰庭仿佛不知痛一样,就那么咬着,仿佛要咬一块肉下来。
旁边还有一具女人的尸体,满脸惊恐地望向门外,嘴还大张着。
是娇兰。
景孝帝就和没看到一样,走到李兰庭身旁蹲下:
“老七,怎么了?是父皇。老七。”
李兰庭放开那只血肉模糊的手,满眼都是泪,颤颤巍巍地说:
“父皇。。。。。。”
“怎么了,怎么突然这样了?”
“父皇,我。。。。。。我浑身上下都疼。”
李兰庭的一双眼仍旧是血红色,景孝帝的脸色沉了几分,却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
“乖,睡着了就不疼了。”
李兰庭伸出双手抱着景孝帝:
“父皇。。。。。。”
不一会儿,李兰庭还当真在景孝帝怀里睡着了。
“太医呢?还没到吗?”
毕华走了进来,让人把娇兰的尸体拖下去埋了。
“到了,就在门外。奴才让他进来?”
景孝帝把李兰庭放到床上:
“放进来。”
“是。”
毕华向外面打了一个手势,一个背着药箱的太医就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崔太医,你来看看老七到底怎么了。”
崔太医先是简单看了下李兰庭手上的咬痕:
“回禀陛下,七皇子手上的咬痕没有什么大碍,只要按时敷药,忌口,不碰水。以后都不会留疤。但是七皇子这精神状况,恕臣无能。臣只能给七皇子开一些安神的药,若是要根治,怕是难。”
景孝帝眯起眼:
“这到底是是什么东西?”
崔太医扒开李兰庭的眼皮,见他瞳孔泛红,醒着的时候还有些神志不清:
“敢问陛下,七皇子方才可是有些神志不清?”
“是有些。老七刚才看了孤半天才认出来孤。”
“可还有其他症状?”
“他说,他浑身都疼。怎么?有办法了?”
“回陛下,这是一种毒。一种北狄的毒,叫伊尔勒格,服用之后会出现幻觉,但是一般不会有这种癫狂的现象。或许是因为长期服用的原因,伊尔勒格会在每月月圆时发作。发作时,患者会有极其狂躁和疯魔的现象。需要注意。臣只能给七皇子开一些安神的药,然后再开一种药丸,每次犯病时服下就会昏睡。以此来——避免今天这种事的发生。”
门外的雨越下越大,一道雷划破长空,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景孝帝闭起眼,似乎有些痛苦和无奈: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回陛下,伊尔勒格原本只是一种致幻剂,没有毒性。七皇子或许是因为长期服用,或许是因为加有其他药物。臣的看过才行。”
“荒唐!”
一个皇子,深居宫中,居然被人下药毒害。
简直荒唐!
景孝帝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膝盖。
“退下吧。”
“那臣去抓药。”
崔太医行了礼,出去了。
毕华:
“陛下心急了些。”
景孝帝看着床上沉沉睡着的李兰庭,眉间有化不开的阴云:
“孤念着他聪明。可是太聪明了。”
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但活得最好的,是什么也不管的傻子。
“七殿下这般聪明伶俐,本就羡煞旁人。而且陛下还十分宠爱。”
自然就引来了狼。
“那个侍女是被咬死的吗?”
“不,娇兰头上有一块血污。然后老奴刚才把带血污的东西都收拾出去了,一台案几的桌角上有一块硕大的血污,娇兰应当是不小心撞上去导致的死亡。身上只有一些抓伤,应该是娇兰阻止七殿下咬自己时弄得。”
“嗯,好生葬了。给她父母一些补贴。”
“是。”
景孝帝看着床上睡不安稳的幼子,皱着眉,眼里是深深的怀疑:
“毕华,终究是孤心急了吗?”
树上的鸟叽叽喳喳叫了几声,又飞走了。
毕华看了一眼,低下头喝了口茶:
“先帝对王爷也是极好。”
李兰庭喝了口茶:
“当年确实还要多谢你。”
“不必,这么多年王爷的照拂也不少。”
李兰庭挑起眉:
“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来我府上?”
毕华的眼里显出一种无端的落寞,那是李兰庭以前不曾见过的。
“我来是要告诉王爷一件事。一件可以彻底扳倒程家和太后的事。”
程薇霜看着手中的娇花,自顾自的修剪枝丫。
“你今天来的这么慌张,是怎么了?”
兰因跪在程薇霜下首:
“娘娘,毕华去了宁王府。”
程薇霜修葺了一下手中的牡丹,又在花瓶里插了几支其他的花:
“毕华?说了什么?”
兰因低着头不敢看程薇霜:
“王爷将奴婢遣走了,奴婢不知。”
程薇霜放下手中的剪刀,仔细看了看那刚插的花:
“也别低着头了。起来替哀家看看,这插花还差什么。”
兰因站起身,看了眼那瓶平平无奇的花,十分昧着良心:
“娘娘的手艺自然是极好。”
程薇霜喝了口茶:
“你也不必抬举哀家。哀家的手艺哀家自己清楚,以往这宫里插花手艺最好的是余氏。”
兰因一时不知道她该不该退下。
前朝废后一直是宫里心照不宣的密谈。
“对了,我让你去东码头找的那个人,找到了吗?”
兰因摇了摇头:
“回娘娘,没有。就连程大人都没有找到,奴婢一介女流又怎么找得到呢?”
程薇霜抬起眼瞥了兰因一眼,又嘬了一口手中的茶:
“兰因,你不要小瞧了女人。有很多事,男人做不了,但是女人可以。而且很多事,非女人不可。今儿的茶怎么味道有些怪?”
门外守着的侍女探出半截身子:
“回娘娘,您昨日喝的是明前的龙井,专取最嫩的尖儿。可是那种茶叶宫里没有了,方才刚去了内务府,说是今年遇上大雨,茶树倒了不少,整个皇宫都没有了。要是想喝的话,就得等到明年。要是不合胃口,奴婢给您换一壶?”
程薇霜微微叹了口气:
“罢了,就这样吧。以往战乱时,多少流民吃不饱饭。现在城门外也有不少乞丐吧。”
“娘娘仁善!要是天下百姓知道娘娘这般挂念,一定日日替娘娘祈福,祝娘娘长命百岁。”
程薇霜笑了笑:
“这样,你安排点人,明日起就在城门口布粥吧。布五日,账务从咱们宫里支。”
“是,还请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办妥当。”
兰因回过头看了那个风风火火的小丫鬟一眼:
“娘娘,关于程大人的那件案子。据王爷的只言片语来看,陛下貌似只是想要追回那笔失踪的国银。”
程薇霜似乎有些意外,盯着兰因,右手死死地抓着帕子。眼里像是要喷出灭人的火:
“他当真这么觉得?”
兰因将她的行为尽收眼底: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程薇霜呼出一口气,整个身体都放松了:
“哀家就知道,陛下还是念着旧情的。不会对这些一直照顾他的旧人翻脸。哀家立马修书一封,你出宫替哀家交到程府,亲手交给程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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