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陈景亮见已无他可帮忙之事，便拱手对廖怀锋说道：“既然此间事毕，老朽也回医馆让人多做些准备。”廖怀锋阻止道：“陈大夫，如今只怕全城医馆都在备药，就不差你那一间了。灼心草之毒由你查出，下官还想烦劳你去一趟三元巷，现场勘察水源情况。”

        “这本是分内之事，老朽这就去三元巷。”陈景亮说罢就往外走去。经过沈南栋时微笑道：“沈小友见识广博，老朽佩服。”沈南栋抱拳回礼。陈景亮出门后，自有锦衣卫安排小轿送他去三元巷。

        说话间，王经历提着一壶酒、几个杯子回来。沈南栋随手捡了4个杯子，将酒倒满，即搁在桌上，自己也不喝。王经历奇道：“沈兄，虽不是什么好酒，但也足够可以驱寒，你……”

        沈南栋打断道：“不是我要喝，酒是另有他用。”

        这时，董三带着更夫回到屋内。二人显是吓得不轻，全身一直哆嗦，耷拉着脑袋，见着官老爷行礼都忘记了。

        沈南栋望向廖怀锋，见他颔首同意，便向前走到更夫身边。左边的徐癞痢刚屁股坐稳椅子，见他过来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官、官老爷……”

        沈南栋在他肩膀上一按，徐癞痢不自觉的又坐下来，他抬头看向沈南栋，满脸疑惑。右边的何老六一直低着头，显得极为惧怕官府之人。

        沈南栋拿起两杯酒递给更夫，笑道：“多谢两位及时报官，要不这案子到现在只怕还没人发现，上头怪罪下来，我等的位置都要保不住了。按锦衣卫规矩，进了卫所如若案子没有进展是不提供茶水的，两位喝点酒暖暖身子。”

        “不敢不敢”徐癞痢摇摇手，但是却禁不住口渴，还是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身边的何老六见他喝了，也有样学样的把酒喝下。

        “确实口渴的紧了，来来，这还有两杯，两位再喝点，也去去寒。”沈南栋一边给二人递着酒一边笑着说：“这两杯可是我们王大人的私藏啊，比刚喝的一斤贵了六两银子呢！”

        徐癞痢不知谁是王大人，喝了酒后胆子壮了，开口胡说道：“谢官老爷的酒。坊间那些泼皮们常常聚在一起说锦衣卫的大人们如何狠辣，是以何老哥说到锦衣卫报官时我还吓个半死，现在看来，那些泼皮们满口胡言，我徐癞痢下次见一个打一个，让他们背地里说大人们的坏话！”

        “何老哥，这酒怎样？”沈南栋笑着问道。他一听是何老六提议报的锦衣卫，心中把握更大了几分。

        “啊？哦，哦，好酒，好酒！”何老六似乎没想到沈南栋会问他这个问题，急忙道：“这第二杯酒口味绵长，比第一杯确实要好上不少。”

        沈南栋紧紧地盯着何老六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何老哥，我刚给的两杯酒出自同一个酒壶，两杯酒本就一样，你这常饮酒的人，怎么分辨不出来呢？”

        何老六一楞，低头讪笑道：“小老儿、小老儿是不懂酒好酒坏，只是怕惹您不高兴、顺着大人您的话说，还请大人莫怪。”

        “既然你不懂酒好酒坏，为什么还要花大价钱去杏花楼买酒？杏花楼什么酒最出名？你又买的是什么酒？价钱几何？你来答我！”

        何老六脑袋仿佛被劈开了一般，被连串的问题问得满头大汗，脸上的皱纹因为紧张全部拧在了一块，嘴唇颤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董三等人见何老六这般模样，已知事有蹊跷，全都慢慢围聚过来。

        “何老六！”沈南栋继续施压道：“更夫月钱一两三钱，杏花楼乃应天府高档酒肆，最次的秋桃酿一壶就要六两四钱，你可舍得半年不吃不喝去换一壶酒？”

        “这……这是别人送给小老儿的……”何老六还在做着最后的抵抗。

        “好！就算是有人送你的，他所图为何？”见何老六低头不回答，沈南栋步步紧逼，脸几乎贴着他，大声问道：“我再问你，更夫所属应天府管辖，你二人发现尸体为何不去自己熟悉的衙门报官、反而到这老远见了都要绕道走的锦衣卫来？还有，与你等同去收尸的锦衣卫回报，你解手的墙角距打更的街口有三丈之远，今夜月黑风高街上又无旁人，为何你要到那么深的巷子里去解手？难道，你事先就已经知道那里有尸体？”

        何老六在连续施压下再也无法崩住，他突然跪下来抱着沈南栋的双腿边哭边嚎：“大人，我没有杀人啊！我没有杀人啊！大人，求你救救我那痴儿吧！”

        沈南栋扶他起来，从酒壶里又倒了一杯酒递了过去，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何老哥，你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相信廖大人自会为你做主。”廖怀锋跟着安抚道：“不错，本官也相信你并非凶手！”

        何老六一口将酒喝下，边抹泪边说道：“昨日小人和痴儿吃完午饭，他在屋外的土堆玩泥巴，小人因每晚需要打更因此有午睡的习惯。但……但睡不多时就被人摇醒了。小人以为是痴儿在逗弄，睁开眼刚要骂上几句，却发现站在面前的人，小人并不认识，但……但是他手里拿着，却……却是那痴儿日日挂在脖子上的围兜……”说到这，何老六又嚎啕大哭起来。

        沈南栋虽然心下也戚戚然，但此时不得不催促道：“那人是男是女？有何特征？又与你说了什么？”

        “那是个男人，长相普通，与大人您差不多高，穿着也是咱寻常百姓的衣裳。”何老六接着道：“他与我说，小人那痴儿已被他同伴带走，要是按他吩咐做件事，不但归还痴儿，事成之后还给小人一笔银子、为小人延请名医，设法治好那痴病。小人当然不信，喊着要我那儿子，但是那人将手掌摊开，里面竟然、竟然是那痴儿的一只耳朵！那痴儿的右耳耳垂有一大痣，所以，所以小人认得！”

        董三虽然在锦衣卫多年，但从小也是苦出身，平日里最看不惯的就是欺负寻常百姓之徒，听到此处握拳愤然问道：“之后呢？”

        何老六抹了把眼泪：“小人眼见痴儿真的被他所掳，没了别的法子，只得听他的。那人让我今夜打更时到了三元巷寻个由头走入巷内，里面有个草席盖着的物事，将其报给锦衣卫就可以。当时、当时小人真的不知道那是四个死人啊！如果知道，小的就是当场被杀了也不敢答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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