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屠夫和收集癖(2)
依照我和李玉夫妇商量好的,前脚我被人用拉猪车掳走,后脚他们就会带着保镖隐秘地“追查”过来,将放松警惕的刘屠夫抓个现行——为了我的安全,掳走的当时、掳走的中途,只要屠夫在,都不需要作出反应。
但是现在我到了养猪场,刘屠夫也正好不在身边,他们人呢?!
我沉默了一段时间,这让徐文祖不快,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他伸出手扯我下嘴皮,直到露出牙龈,并评价道:“很健康,很可爱的牙齿,比叔叔的好多了,他半嘴的牙都是假的。”
又把我的脸扭向其他小孩子:“他们的牙也被打掉了起码一半,长出来的头发也被剪短了。”
妈的!我问他:“你和那个大叔都喜欢牙齿?”
他还没有回答,猪圈外就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啊!
“我的主啊!我的主啊!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会这样?”
我和徐文祖转过头去,看到了育幼院负责做饭的胖大婶严福顺。
严福顺吃惊过后,紧张地到处观望,然后推开刘基赫和双胞胎,挤进了猪圈,从我这边走到那几个孩子那边,踱来踱去,最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对我们说:“等着。”然后拉着徐文祖走出了猪圈。
刘基赫和双胞胎也跟过去了。
我看着那5个孩子,他们也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有一个男孩儿的胳膊角度扭曲地耷拉着,似乎骨折了。
骨折多久了?既没有复位又没有固定,还能不能治?
另一个头顶的头发被变黑凝固的血液纠缠,看着伤也不轻。
剩下三个外表没有明显伤势,但坐都坐不直。
妈的!我火很大!
因为不止这5个,黑衣双煞和双胞胎行动间也有露出身体上的伤痕。
鲁迅曾在《热风·随感录二十五》里说过:“小的时候,不把他当人,长大了以后,他就做不了人。”
我深以为然,恨不得李家现在就一枪毙了刘屠夫,天降正义。
说曹操,曹操到。
刘屠夫手拿钳子出现在猪圈前。
这是要拔我的牙?这么迫不及待?
说不慌是假的,我慌得一批。
死则死矣,但不能痛!
相比这个猪圈,他长得太高,进来的时候没低头,把上面用绳子吊着的那个白炽灯灯泡撞得晃来晃去,照得他的脸也一会儿明一会儿暗。
我这下才看到他完整的正脸。
其实五官长得相当端正。我在心里“呸”了一口:斯文禽兽!
他问:“谁把你嘴里的布取出来了?”
哎呀。徐文祖大意了。
“不过也好,省事。”他弯下腰来,一手扶住我的头,一手掰开我的嘴往里伸钳子。
李玉赵慧美你们这两个猪队友!带着保镖死哪里去了?!报警了吗?
耐力8也hold不住硬拔呀!我控制不住恐惧,浑身颤抖,都想求饶了,但发出来的声音却只有无意义的“呜呜呜……”
正在此时,刘屠夫宽阔到能遮住我的身躯突然一振,缓缓闭目,侧翻倒地。
她的身后,胖大婶严福顺举着一条风干猪腿,抖如筛糠。
而她的身后,又窜出徐文祖几个,手里都拿着工具,什么榔头、锄头、耙子都往刘屠夫身上招呼。
整个猪圈顿时响起一阵连绵不绝的打击闷响。
院门外突然有一片强光由远及近,然后“砰”的一声,一辆崭新的现代scoupe蛮力破门而入,其后还跟着几辆同款车和没有拉警报的警车。
我听见李玉的叫喊:“快!快找人……”
终于来了!
再不来我就要怀疑你们把车全开田里去了!
……
今天是1991年7月19日,周五,是大邱直辖市警方的狂欢日,因为时隔4个月,“大邱青蛙少年失踪案”告破了。
当初这件案子可是惊动了总统,发动318万人次贴发2亿张传单征集线索,悬赏奖金从800万韩元一直升到4200万,韩国警方联合军队共3000人地毯式搜遍卧龙山全山也什么都没找到。
本来就离得不远,李玉还叫了警察,更有孩子哭得震天响,这么大阵仗,周围的邻居一传十十传百,十几分钟后孩子们的家长就闻讯赶来,有几个鞋都跑脱了。
来了之后妈妈们就抱着孩子哇哇哭,看到他们身上被虐待的痕迹之后,爸爸们全都捏着拳头冲向被警方控制住的刘屠夫。
一方冲,一方拦,叫骂和劝解不止。很快不大的院子里就乱成一锅粥。
有人指着胖大婶严福顺和徐文祖几个骂,说他们蛇鼠一窝。
严福顺嗓门大得很,不带怕的,从自己是虔诚教众说到女儿意外坠亡的惨事,再说到领养孩子行善积德,以及此次发现丈夫的不法行为后大义灭亲,牢牢占据了道德高地。
我脱了衣服坐在现代scoupe里,赵慧美一脸僵硬地捏着兰花指用湿纸巾给我擦脸擦身。李玉早就嫌弃我脏,出了车去享受警方的恭维了。
也是为难她一个大小姐,肯给我擦猪粪,幸好很少,多了我也会不允许她来给我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还是知道的。
“你以为你了不起?现在知道怕了?”她说。
我没嘴硬,点头:“嗯。孤胆英雄不是我能做的,要有下次多带些人。”
“你还想有下次?”
“没有,没有。”
“嗑嗑嗑。”车窗被敲响。
我透过玻璃看到了徐文祖和刘基赫,这两个家伙形影不离。
降下车窗,徐文祖递进来一个长方形玻璃缸,里面有沙石水草,以及一条全身布满黄黑斑纹的火蝾螈。
他说:“说有火蝾螈就有火蝾螈,水温保持在15到25度,勤换静置3到5天的水,喂蜘蛛、蚯蚓、蛞蝓都可以,好好养。”
接过玻璃缸,我想起他即便设计了刘屠夫,也救了我的命,便舔了舔口腔,以8点的耐力忍受疼痛,把那颗本来就被刘屠夫拧得要掉不掉的后槽牙怼了出来,用湿纸巾擦干净,递给他。
他两指一夹:“你真当我喜欢?”
“那就扔了。”我没当回事。育幼院长大的小孩子,还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如果欺骗别人能过得好,他当然会选择欺骗。但那就和我没关系了。
“我收了。”他说完转身离去。
当我们开着车回到市中心东城路酒店时,“大邱青蛙少年失踪案”告破的消息早就满天飞了,电视里随便一个台都在播放这条新闻。
李玉在新闻里露了脸,为塑造自己运筹帷幄的领导者形象侃侃而谈,听说过几天要接受大邱警方赠予的勇敢市民奖状,得意的心情一直保持到他暴怒的大哥的到来。
又被伯父揪耳朵了,是有点惨。我心情突然好了。
得知我又被绑架的李英俊来到我的卧室,抱着我哭。
我对他说:“喂,李英俊,你这样一点都不英俊了。”
他还是哭。
我无奈地拍拍他的背,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玻璃缸:“看,火蝾螈,漂不漂亮?”
他看都不看,只哽咽着说:“我,以后会,盯着你的!俊秀!你最好给我乖乖的!”
“好。”
……
有名集团汉城总部的员工活动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赏景购物,快活得很。
我躺在床上看电视,怎么调台都是“大邱青蛙少年失踪案”的案情回顾、审讯进展等,无聊得问系统:“我这算不算见义勇为?有没有奖励?”
系统说:【你自己说的‘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是为了李英俊才这样做的。另外,我以为我们公司的调性你第一天就知道了。签到抽奖都随机,哪会准备额外奖励?】
就在我哀叹的时候,电视上出现了套着头套、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大邱青蛙少年失踪案”的犯人刘屠夫,警方正押着他让他在案发现场回顾案情经过,他一一照做,一堆记者□□短炮对着,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否对受害者及家属感到抱歉。
他停下回顾的动作,把头转向记者们的方向,两只眼睛没有丝毫感情。
“为什么这么做?
“你们怎么不问问军队里的所谓前辈为什么要欺凌后辈呢?都是一旦上了战场就要交付信任和性命的战友啊,就因为什么前辈后辈的陈旧‘传统’,侮辱人格的行为就获得了名义上的合情合理了吗?
“我一半的牙齿都被打掉了,年纪轻轻就每顿饭前都要戴假牙,你们怎么不问问他们是否对我感到抱歉?
“我啊,本来是准备射杀孩子后把尸体藏在卧龙山上的靶场附近,给50师找点麻烦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弱者愤怒,抽刀向更弱者,无论是军队里的前辈还是刘屠夫,转嫁伤害何尝不是一种懦夫行为?没必要看了。我关掉了电视。
……
不久之后在幼儿园陪着孩子玩过家家的我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一堆“儿女”围着我坐,用折纸当碗,用竹签当筷子“biajibiaji”“吃饭”,我一边按照他们的剧本扮演当甩手掌柜的“爸爸”,对勤劳贤惠的“妈妈”颐指气使,要吃这吃那,一边打开了信封。
信纸上只有拼写十分规整的几句话。
“泉边育幼院失火,死了很多人,大婶失业了。但大婶找到了继父藏的兵役补贴,带我们来了汉城落脚。李家的少爷,换乳牙了吗?给我留着。”
那天晚上是我被吓惨了,现在,有牙也不会给你。什么爱好!
自那以后,每过一段时间就有信件出现,有时候是幼儿园,有时候是在别墅大门外的信箱里,都是徐文祖的阶段性生活总结。
出现得最多的句子就是“少爷,大婶又结婚了,我们又有了一个继父”、“少爷,继父又出意外死了”。
我当然不会说大婶克夫,只是难免会想,她真的命途多舛,实在不行,婚可以不结,免受闲言碎语。
……
李玉得了勇敢市民奖,两个,大邱的和汉城的,把奖牌放在一楼大客厅沙发后面的桌子上,天天欣赏。
有一天他看着墙面上他和赵慧美的结婚照和我们几人各自的单人照,突发奇想:“我就说少点什么!原来是这个!我们一家三口该叫摄影师上门来拍个全家福了!”
别说赵慧美了,我都面目扭曲。可别!你是想恶心谁啊!
没人搭理他,但他仍然请来了摄影师团队。
他兴致勃勃地诉说他的要求,任化妆师在他脸上涂脂抹粉,服装设计师给他搞装饰造型,耗费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就让我们在一边等着。
最后还是照了全家福。
就是作为父亲的笑得脸有点僵,母亲的嘴抿着,儿子一副眼都睁不开的模样。
我心想:你有本事去叫大伯一家一起来照全家福!让他等个两小时看他不揪掉你耳朵!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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