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叛徒
实力的差距还是太过明显，hii也并没有受到上一场比赛的影响，反倒是mig从开场就出现了频频失误，让擅长滚雪球运营的hii发挥了最大优势拿下了s10的全球总冠军。
而总是能找准时机控下资源，团战之中团控和输出拉满的周桓也拿到了自己的fmvp奖杯。
赛后采访时主持人提到了第三把的远古龙失误，周桓笑笑解释：“我觉得能上，忘记和队友说要跟了。”
虽然事后由当时还在hii的ad金咎解释了周桓这个试图背锅的行为：“没，cele当时说了，是我没听到，所以大家都没上，错过了那个机会。”
周桓的采访全程说的中文，所有人都知道他的韩文不错。
但在现场并没有人夸奖他的这一做法，反而是刚才和江伊呛声的男生出口嗤笑：“装t/m/d的呢，有本事送……”
可能是想起了江伊刚才的话，那句“送个冠军给lpl啊”卡在喉咙里半句话说不出口，转而痛骂一声：“叛徒！”
原本为周桓拿下第一个重量级的奖项正在高兴的江伊听到这两个字，又怒不可遏起来：“你有病吧！”
“你才有病！一个中国人不在中国打比赛，跑去lck打自己人，他不是叛徒是什么？”
“你搞清楚好吧，这是俱乐部比赛！这是赛区比赛，什么时候写上国籍了？”也有清醒的人听不惯这些发言，出声和他对杠起来。
“在俱乐部比赛搞国籍荣誉，你是被洗脑成精的韭菜吧？”
“你有本事让他回国打比赛啊，就知道打lpl队伍有什么好牛的啊？”
“……你就知道他不回来了？！”江伊没能控制自己的脾气，她被这句话气炸了，声音拔高。
对面一时间没说话。
江伊深吸一口气，开始讲道理：“兄弟，cele能赢是本事，是他自己打得好，lpl也有很敬业的韩援，同样是为了冠军在努力奋斗！你最好希望所有的选手都能为自己的职业生涯负责，对队伍里的另外那些队友负责，而不是像你说的这样，没有半点职业道德。”
那男人恼羞成怒，站起来试图俯视江伊，却忘了自己的身高。
江伊那天刚好穿了双5cm的高跟鞋，整个人直逼180cm。
她瞪圆了眼睛，对着那人指指点点，拿出了高中时期在外打群架的不良少女气质：“国际性体育联赛多得是各国运动员不在本国所属的俱乐部服役！还有，把你的嘴巴和脑子给我放尊重点，上了大学还跟个喷子似的狭隘又低俗，我还以为你脑子发育不良呢！”
说完她拉着李三月就走。
李三月一边小跑跟上她的步子一边感慨：“伊伊，我多久没看过你这幅老大的样子了……你以前可是动手不动嘴的啊。”
“确实，但这不是哥不在吗，我也是学到了精髓的。”刚刚吵赢架的江伊洋洋得意，小狐狸的尾巴翘得老高。
原来吵架不用靠拳头就能赢是这么快乐的事情，可惜以前没什么机会实践，一直都是她在前面用拳头动真格的，周桓在身后放狠话呢。
那时候的她赢了就会屁颠颠地接过周桓手里她的书包，仰头看向周桓，眼神亮晶晶：“哥，走吧，我们去吃好吃的。”
时间拨回现在。
开幕式表演刚刚开始，姗姗来迟的李三月就带着一身水气推开了烤肉店的大门。
她朝着江伊挥手，江伊站起来迎接她，顺便和老板说声可以上菜了。
“雨下得好大，过来的时候还有点堵车。”三月坐下，伸手去烤面前的炭火，发出满足的喟叹。
“是哎，”江伊转头去看窗外的雨，刚刚发呆良久并没有注意到，原本是朦胧细雨，现在倒是变成了瓢泼大雨，水珠砸在玻璃上汇成了水流，把店内变成了花果山的水帘洞。
江伊先行倾诉本周经历。
“所以……你准备换专业吗？”烤肉滋滋地冒着油，辣椒碟上再裹一圈粉，三月含含糊糊地问她。
“想，主要是因为身体原因在犹豫。”
李三月看了一眼桌边被江伊喝掉大半的啤酒，伸手拿过来：“那你还喝这个？”她一碰到杯壁，被冰凉的触感一激灵，拔高音量不敢置信：“还是冰的？！”
“额……”
“是个意外啦，服务员拿错了。”江伊摆摆手，讪笑着翻篇，“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跟上课程的强度，而且，我这个情况确实申请了也不一定会通过呀……”
江伊抬手摁了摁自己的前额，曾经光洁的额头被厚厚的刘海盖住，狰狞的伤疤被遮得严严实实，什么也没露出来。
“那要不要试试申请，能不能通过就走一步看一步？”三月提出自己的建议。
“嗯……是个好主意。”
这顿饭开始的晚，结束的也晚。
她们一直都有意识地去不中断话题，这样的话就能不去关注峡谷里的厮杀和战斗，也能忽略解说的时而高亢时而低落的声音。
但是再怎么不去在意，身处这种环境之下，还是难免被影响。
第一局cto先下一城，1:0领先。
第二局结束后，比分来到1:1，cto完全被hii带着节奏走，比赛结束时，时间堪堪走到22分钟，现场的气氛从热烈到沉默。
“干什么啊……cto这个下路是不是有病啊？”
“什么东西啊，赢一把就膨胀是吧？”
“为什么这把中野在迷路啊，发生了什么，思想出走了？”
第三局结束后1:2落后，现场的气氛跌到谷底。
第一局结束时热烈的氛围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完蛋了、完蛋了的想法在人群中弥漫，第四把从ban&pick阶段开始就已经失去了信心。
“卧草！别拿这东西啊，别搞啊，这版本教练组拿个沙皇是不是不想赢啊？”——这是暴怒。
“这把要是再输了，这些人得被喷到退役。”——语气带点怜悯。
“上单隐身，中野迷路，下路被爆，能赢个鬼。”——这是丧气。
好在第四局稍稍挽回局势，虽然赢是赢了，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赢得相当的艰难。
周桓打野拿到的是他非常熟练且强势的破局英雄：盲僧。
江伊每每抬头看向屏幕，都能看到他潇洒向前，又从人群中踢回敌方输出的样子，动作快得仿佛是一眨眼。
一时之间，又让人想要tp回一些地方。
桌面早已只剩下棍棍签签和空空的酒瓶，时间也即将来到凌晨十二点。三月本想说走吧，但看着对面女孩偶尔抬头望向前方怔愣的模样，把话咽了回去。
反而是江伊注意到她在看自己，于是问道：“走吗？”
李三月把办公用的电脑拿出来，不在意地和江伊说：“我们等下再走吧，刚刚助理发了点东西给我，我先看看这个。你……把这个比赛看完？”
于她而言，其实很是矛盾。
李三月并不是一个喜欢管闲事的性格，相反的，冷淡才是刻在她骨子里的特质。面对闺蜜感情，绝大部分人都会建议不要掺和，但如今她已经掺和的太深，出于多年情谊，也出于一些她大概猜测到的内情，总之无法做到对江伊的事情不闻不问。
若是劝人放下，她自己也是最没资格开口的那一个。她酒量曾经不太好，这些年也着实练了出来了，在今天这个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氛围之下，“报告”上的字却一个也没有被她看进眼中。
“有什么好看的……”江伊用筷子戳戳碗里剩下的面条，却没了站起来的动作。
“嗯~那就当我听听好了”李三月一边敲打键盘，一边用余光扫过屏幕，“我前段时间还在峡谷被人摁在地上教育。”
第五局的比赛开局给到双方选手镜头。
hii的选手神色已经不复之前轻松。cto最年轻的辅助和上单也已经面露紧张，中单luckly选手年纪稍大，随队经历过的大风大浪更多些，但此时也不知道为何频频侧头去看身侧的另一个人。
镜头转过，是面无表情的周桓。
上海很冷，露天的场馆下的选手们虽然有隔间开暖气，但是仍然架不住深夜低温，人人手上都攥着一个暖手贴。
比赛还未开始，全屏展示下的周桓垂着头放空，分给他的暖手贴被放在桌上。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按动，长而有力的指节被导播盯住播放好几秒，高清的画质让他左手手背上一颗红色的痣都十分明显。
一下，两下，三下。一秒内能按出一套完整秒人连招的手速在此时无限放慢。
禁英雄、选英雄、动画加载……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整个烤肉店里的观众也跟着屏息凝神起来。
江伊安静地看着，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她的神色。
很久以前的一个夜晚，也是这样。
她和周桓挤在他家小小的电脑房里看英雄联盟s4的总决赛，没有开灯，只有一个老式的电脑屏幕幽幽地泛着光，充斥着、闪烁着各种光怪陆离的技能特效。
现在的她早就忘记了那场比赛是谁打谁，又是怎么样的一个结果。
只因为当时的她对这个游戏没有兴趣，而周桓却已经迷恋它整整一年了。他将本就不在乎的学业和考试抛却在脑后，一有时间就闷在家里打游戏。
后来甚至到了因为一些“网吧的网速更好一些，电脑配置也更高”的理由，所以需要江伊去网吧才能找到他的时候了。
那个时候的江伊不玩，但也有时会周桓打的如何。
被问到的少年常常一脸骄傲，语气充满桀骜不驯：“我现在段位钻一了，你要不要来玩？我低分段带你乱杀。”
周桓这句话说过很多遍，江伊根本不理会，她总是嫌弃游戏里的英雄太丑。
但观看s赛的那个晚上，可能是被激昂的比赛氛围感染，更有可能是周桓对她解说整场比赛的局势时的样子太过神采飞扬。
总之，她鬼使神差地回答：“好啊，你教我呗。”
回忆里的那些年，真的、真的是一些很好很好的岁月啊。
那一年，属于别的战队的金色的雨在韩国首尔的体育场落下。
还未扬帆起航的少年还在她身边，用一种骄傲到自傲的语气和她说：“总有一天，也会站在这个地方，带着属于我的队伍赢下那个奖杯，在上面刻上我的名字。”
“好啊！那到时候我肯定坐在第一排！”江伊被感染，她看着他给出承诺。
六年之后，b05的最后一场。
周桓征战世界赛的第三年，江伊醒来后的第一年。
她2018年没办法坐在第一排看那场比赛，错过了那场为周桓落下的金色的雨。
今年的这一次，她也同样没有能在现场的第一排坐下。而不一样的是，周桓也没有赢下这场比赛，代表胜利的雨没有能为他再一次落下。
“好可惜……”
“有这中单能赢个屁啊，最后这把被对面压线压爆了好吗。”
“我无语了，这真没法啊。”
“只能说打野尽力了好吧？”
“对面的中野联动直接把cto玩烂了，打个屁啊。”
“这下路打成这样了，没人说啊？谁看得下去啊？”
“打野的大都空了多少次了，还在这儿洗打野呢……笑死人了！”
“就这？韩国冠军ad就这啊？”
“judge这把真精忠报国了，查一下吧查一下！”
江伊环顾自周，一样的是即使再过多少年，没素质的喷子还是这么多，没道德的话术还是那一些。没新意，没脑子。
镜头已经切给了胜利者，狂欢的人群之外闪过周桓的最后一个画面，他站在那里缠着自己的外设，印着“cele”名字的蓝白色队服黯淡无光，直至消失。
似曾相识的一幕让李三月有些紧张，她犹豫地看向江伊，问道：“走吗？”
出乎意料的，对面的江伊看上去有些冷漠地歪了歪头。她现在对此并无特别的感触，只是单纯地感慨一下素质问题罢了，对于台上那个人的胜负得失……
套用现在的一句话来说就是：与我无关。
“走吧。”她轻松地站起来，眼神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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