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游戏
“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江伊下意识去啃指甲，她一紧张，就喜欢啃指甲，嘴里含含糊糊，“这个照片……是我发的呢？”
李三月：“……”
“？你自己发没发，你不知道？”
“不是！哎呀——”江伊勉强解释，“我的ipad前段时间不是拿出去修了吗？但是我忘记了这上面还有他的照片，事先说明啊，不是我下载的，是icloud的云端自动同步，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然后你再看他们发出来的那个照片，明显是对着一个大屏幕拍的啊！”
“白色ipad，那不就是我的……我真是！我咋办啊？”江伊语速越来越快，她靠在墙边，整个突出一个孤苦无助。
“我是真的不记得这个事情了……我都多久没打开我的ipad了，你懂吧，我现在就是那个‘ohshit’的熊猫表情包。”
对面的李三月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立刻冷静了下来。
甚至显得有些冷漠，她分析道：“就算是你不小心泄露出去的又怎么样呢？现在的你还想和他扯上关系吗？”
“你希望他来找你吗？”
只几句话，就让江伊乱跑的思绪回到了正轨，她闭了闭眼：“不想。”
这么久了……她消失在周桓的世界里已经这么久了，各自都已经有足够的时间可以重新开始生活，就没有必要再见面了吧？
即使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好好的告别，但人和人的离散，本就是不可预料的，自然也不可能有一个真正完满的告别，这才是常态。
“可是……”江伊话刚出口，就被打断了。
李三月接着她的话说下去：“可是你还是有负罪感对吧？你为什么要有负罪感呢？”她越说越来气，“如果当初不是因为这个照片，你会出事吗？你不会！该有负罪感的是他，对不起你的是他们，你凭什么要有负罪感啊！”
江伊：你说的有点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我也不是负罪感，其实更多的是，我觉得很烦躁……这个事情和我扯上关系，我觉得很烦躁……三月，这好像不是曾经的我。”
李三月沉默了一会儿，她其实也能感觉到，江伊在这次醒来以后，除了对她、对父母还是曾经那种快乐的样子，对于曾经的事情和曾经的人，都有一种生理性的冷漠。
就像是隔着一层塑料薄膜的看客，很怕麻烦，也不再愿意接触以前的东西。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陈述着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
“做个局外人挺好的，和你没关系！”
最终在和李三月的一番“探讨”之下，江伊选择了逃避。她就当做没有看到这件事情，反正俱乐部的声明也出了，比赛也打完了，不担心这件事影响到他的成绩，顶多就是风评不好罢了。
江伊看着手边的照片，闭上眼睛试图回忆第一次看到这两张照片时的愤怒和绝望，但除了头像针扎那样疼痛以外，什么也没感觉到。
她动了动手指，彻底删除了照片。
照片可以删掉，但她心头涌起的烦躁，和太阳穴隐隐传来的刺痛还是让她在回到宿舍时都保持了一定时间的不言不语。
她沉默的样子让两个室友泛起了嘀咕。
她们在微信上开始私聊。
小陈：咋回事咋回事，早上起来感觉心情不是还不错嘛？
圆：不知道……是不是和咱俩聊的八卦有关系？
圆：感觉伊伊是不是追过电竞啊？
小陈：有可能，她认识cele？以前追过？
圆：女友粉？
小陈：不知道啊，要不问问？
圆：别，问也不要现在问，刚刚出绯闻，心情差着呢！
江伊看不到这些满天乱飞的疑问，错过了能够肯定她们那个虽然不着边际但有点道理的猜测。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个“我好像不像以前的我了”的想法，那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江伊怔怔。
她从桌洞的深处翻找出机器的数据线，一边插上电一边在里面无意识翻找着、查看着登录过她以前账号的各种软件，连上wifi，都在自动更新。
手机坏了，手机号丢了，所以江伊几乎是把所有的软件账号都重新注册过，现在的微信上联系人还不超过十个。
要验证码，微信是登录不上去了。
至于企鹅账号……
江伊尝试着登录，在显示登录成功的那一秒钟，她的心脏突然一阵剧烈的收缩疼痛，立刻卸载了app。
那些未读消息，一条也没有来得及跳出来。
微信上，小陈和何圆还在激烈辩驳：到底是问，还是不问。
小陈：咱们别问这个呗，问点别的。
圆：有点子道理。
于是何圆站起来，冲着江伊笑：“伊伊，你打lol不，我和小陈刚刚开始玩这个游戏，你要不要一起？”
小陈：？？？聊点别的，这不是还是在聊游戏吗？
“啊？”江伊闻声抬头，“以前是玩的，但是我很久没玩了……”
听到这个回答，何圆来了兴致，她搬着椅子挤到江伊身边坐下，问她：“以前玩过也可以啊，我们太菜了，想有个领路人啥的。”
“是啊是啊，比我们好就行，游戏嘛，人多才好玩！”小陈也凑过来。
“你是哪个区呀？”
“……一区的……”
“！我们也是啊！”
“快来快来，这可太巧了！”
“……好吧。”
抵不过盛情邀约，江伊只好打开电脑无奈地下载游戏。
校园网的网速有些慢，三人还没吃过午饭，于是先凑在一起出去搓了顿食堂，学校不大，食堂也才两个，没有什么多余的选择。
江伊看着二食堂三楼基本更新换代了窗口，感慨：“时光真是不待人啊。”
小陈：“咋了？”
“之前三楼的重庆小面你们吃过没？巨好吃，不知道怎么没了，倒闭了吗？怎么换成猪肚鸡了？”
“噢噢，那个吃过的！”阿圆回答她，“好像是阿姨的儿子要高考了，所以今年没做了，一老早就和我们这些老客人说了，以后还回不回来就不知道了。”
“只能祝那弟弟高考顺利吧。”她们端着盘子坐下，同时发出祝福。
吃饭的时候刷手机，是当代年轻人的现状。
江伊现在已经能完美地融入其中。
她一边尝试着食堂新出的猪肚鸡汤饭，一边刷微博。群众的热情用在八卦上时，潜力是无穷的。那个关于周桓采访说“没心情谈恋爱的”视频前传万转出现在了江伊的首页。
她没带耳机，不想点进去。
但也没划走。
就像是从头到尾，完整地看完了一场无声的电影。这场采访的灯光打得很好，周桓绷紧的脸显得异常郑重，像是在对镜头前的人交付出去一个承诺。
江伊锁屏手机，专心吃东西。
她漫无边际地想，谈不谈恋爱，和谁谈恋爱，和我有什么关系？总归是他自己的事情，现在他们之间毫无瓜葛……
也不对，和谁谈恋爱都行，不能和张可意。
但凡周桓还有点良心，也不能和“害死”她的人恋爱，真的没这么大度。
这就是曾经的我会有的想法，江伊演练了一下，暗自感到满意。
于是丢下这个问题去看对面两位。
小陈和何圆还在看lol相关的游戏攻略，没话找话：“你们怎么突然开始想玩游戏了？以前玩过吗？”
“没啊，”何圆叫苦不迭，“正是因为没玩过，所以才想找个人带带嘛。”
小陈倒是抓住了另一个问题：“也不是突然……就是，进了个社团，不玩的游戏的话融入不了。”
正想再问问是什么社团，江伊的手机铃声适时响起。
随即止了话头去接电话。
“是辅导员，”江伊抬头无声地和两个同伴交代一声，一边听着电话里传来的询问。
挂了电话她们又一起回了宿舍，游戏下载成功，只等上线就能厮杀一番。
但是账号……以前的那个账号上的好友还有周桓……她不太想碰到的人，几乎都在那里了。
江伊犹豫，她回头看向两个室友，刚想编个瞎话说她的账号被盗了，亦或者是记不得以前的密码，要不下次弄个新手号再来一起玩。
但小陈和何圆显然不知道她的纠结，只是率先登录好自己的账号，眼神亮晶晶地盯着江伊。
“来啊，上线！”小陈豪气万丈。
何圆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三瓶饮料，完全准备好了的姿态。
江伊一向都不是让人等待的性格，她沉吟一会儿。应该不会这么巧，就碰到周桓上线了吧？而且他现在哪还会打国服的旧号，应该在韩服与人厮杀呢吧。
“行！上线！”
“……”何圆探头出来，“伊伊，你叫啥？我先加游戏好友。”
“……”
“什么？没听清楚。”
“……不逛街给我蓝。”
“嗯？”何圆没反应过来，“怎么是这个名字，有什么梗吗？”
“我知道！”小陈一级网上冲浪选手，“就是说她想要个蓝buff，不过为什么要说不‘不逛街’呢？”
江伊：“……”
她今天想要沉默的次数太多了。
这个id，不仅是个梗，也还有个典故。
江伊最开始玩这个游戏，是答应周桓来玩的。
和许多被带来玩游戏的新手妹子一样，为了方便教她，周桓首先让她开始玩的是辅助，也就是跟在ad身边，在下路双人路上的一个位置。
辅助通常上手快，也能方便周桓教她最基本的操作，比如走路、放眼、闪现、a人以及按b回城购买装备。
为了同步两个人的账号进度，周桓甚至是新注册了一个账号来和江伊一起“升级”。
所以周桓带着一个她在乱杀人机、乱杀低分段局对面五个的时候，江伊感觉失去了点参与性，于是强烈要求自己“独立行走”，不要再待在下路枯燥无聊地蹭助攻人头了。
英雄联盟分路三条，一个野区。
既然下路pass，野区又只有野，没有江伊想“较量较量”的敌方，就只剩下了中单和上单供她选择。在简单的尝试过后，江伊选择了中路。放弃上单的理由是：上单好像也和游戏没什么关系。
虽然她是想要单独行走，但也不至于单成孤儿吧！上单是个什么猛男1v1的位置啊！
周桓对她的选择没有异议，他除了辅助什么位置都玩。所以江伊玩中单，周桓就跑去玩了打野，放话说要鱼塘们见识见识他们之间的“中野联动”。
被炸的鱼：吐泡泡。
幻想中的画面没有出现，中野联动，对于中单的操作要求很高，游戏要赢，对于中单的要求也挺高。至少江伊还不够格，于是那段时间，整个网吧充斥着江伊的咆哮。
“周桓！！！你再不来我就死了！！！”
“我死了。”
“对面把我杀了，……但是没关系，别气馁！至少对面中单交了大招我才死的。”
“救命啊——！”
“你怎么还不来啊！！你在打谁啊，救命啊——”
还有死皮赖脸的：
“啊啊啊这个人头给我吧，给我吧，给我吧！”
“行。”
“等下！别上！快跑！别卖我！！！”
周桓深吸一口气，忍了。为了让江伊不要再在他逃课泡网吧打游戏的时候念叨说自己无聊，说他不陪她玩游戏，他肩负着让江伊爱上游戏的使命。
他手把手教人：“中单不是这么玩的。”
“你玩中单，不是单独只要专注自己的对线就好，你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上路下路都要找时间去支援的，”周桓点点小地图，“时时刻刻关注小地图，敌方消失要记得提醒队友，你推完线也可以适当消失在视野里，让对面不知道你去哪里……”
江伊抱着自己做笔记的小本本，疯狂点头。
实战打起来：
“啊啊啊，我要死了！”
下路混战都快结束了，江伊：“我来了我来了……哎，你们怎么都死了……？”
“我要去吗？我不去了吧！”
“这里有人这里有人，看我一个q！啊……没人啊，哈哈。”
周桓：“不要乱跑啊……你别逛街了！”
还有过分的请求。
“我没蓝了，这个蓝给我呗！”过分的江伊扭头，眼睛亮亮。
“……”
周桓额角青筋直跳：“开局才一分半，我的蓝才长出来！！！你在说什么啊？？？”
江伊闭嘴，看着那年还很稚气的周桓傻笑。周桓生气的样子会让他看起来更可爱，腮上一点点婴儿肥鼓起来，两道好看的眉毛皱着。
但其实又没有真的生气，所以嘴角还是挂着一弯弧。
后来，由未来的fmvp一手教出来的女孩已经能单独在一区排位上分。招牌英雄也从最初的一个狐狸，增加到后来的卡牌、瑞兹等等操作支援英雄。在她最沉迷游戏的那段时间，甚至上过钻石，差点就能打峡谷之巅的排位赛了。
而也就是那个时候，周桓不再常和她在国服游戏，而是去韩服冲分，为后来的一切做下铺垫。
这个id……
某次他们又在深夜连坐，却各自单排时。江伊被匹配到的打野队友气得牙痒痒，她玩的是发条魔灵，打野选了皇子，从头到尾不给她一个蓝buff。
最后那局输了，但是她拿到了属于败方的svp。
江伊看着自己10/4/6的数据陷入深深地愤怒，朝周桓发脾气：“这打野也太恶心人了！！！要是你的蓝，你会不会给我？”
周桓在打小龙，分心看了一眼她的屏幕，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呦，我们小伊这么厉害了！给你，肯定给你。”
他温热的手指拂过少女的额头，指尖扰乱发丝，也扰乱了她的心。
周桓的眼窝很深，笑起来的时候黝黑的眼珠就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水潭，清澈却又神秘。
他收回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五十的钞票，得意地扬起嘴角：“别生气，哥带你去吃路口的鸽子汤，多放葱花！”
“好哎！”
记忆中的她也笑起来，眉眼上积压的那些深沉的灰暗像水渍被擦干，露出明媚的澄澈。
后来她就把原来的id改了，改成现在这个，一用就是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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