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回乡
唐江,上海周边一个拥有着悠久历史的城市。虽然不如扬州、苏州那种几朝古都和文化之乡有名,但也算得上是独具特色的江南小城。
江伊一直都不符合其他人对于江南女性的幻想,从小到大都没有学会的温言细语让她只能把这一切归咎于她有一个北方人老爸。
“太野了!”——这才是常常会听到的对于江伊的评价。她不仅自己野,也带着周桓一起四处野。
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都装着她的成长轨迹。
当飞速行驶的高铁闯入这个古老的城市,江伊才后知后觉地生出这样的感触。
郊外细细长长的田埂上有她拉扯着风筝跑过的小小足印,河畔的杨柳有飘到过她羊角辫上的团絮,也有温柔拂过她脚腕和手心的清澈小溪依旧在日夜不息地流淌。
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
已经长大了的少女趴在高铁的玻璃上,以一个外来人的视角打量着这个城市,试图从中看出什么变化来。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但毋庸置疑有改变的是她,不管承认与否,她都已经从“回”这个动词,变成了“去”。等到她入住旅店的时候,时间已经悠悠地走到了下午六点。
是时候该吃点东西了,江伊想。
今天对于周桓来说,应当是最奇幻的一天。
早上发现江伊一反常态没有在朋友圈晒自己的打卡,下午收到她发来的一张高铁站的照片,虽然照片上对自己的隐私保护的很好,没有泄露出她的所在地和目的地。
但是还是能让人一眼认出来:那是高铁站。
周桓心里一动,忍住了问她要去哪里的冲动。毕竟……这有一点僭越了,对于一个网友的身份来说。
但是,稍微出格一点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here]:放假了?
没有回复。
等到晚上,外面突然下起了一点点的飘雨。很细碎,落在身上的时候没有半点感觉,肉眼也很难察觉。
可当你走进雨中,就会感觉到那些水珠悄然地轻覆在了你裸露在外的皮肤上。
周桓就是这个时候收到的电话。
是让这一天变得无比神奇的一个电话——来自他们高中时常常会去的那个烧烤店老板。
“喂?周小子吗?”老大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粗犷,“小江搁我这儿喝多了,你来接一下子不?”
“谁?”
“小江儿啊!你不认识了?”
老板奇怪的儿化音,让周桓如一瞬坠入梦中。
梦里有一个唐江一中,一个要求全体学生都住校的优等高中。
再优等,也避免不了以它为中心方圆两里之内充斥着各式各样不能被高中生沉迷的设施,比如黑网吧,比如游戏厅,比如台球社,再比如玩累了就得进去的小吃摊、奶茶店,还有为深夜包夜学生考虑而开设的烧烤摊。
在周桓他们高一那年,这个烧烤店的老板还是推着小推车的,等到高二结束,他就能在这个高中外面包个不小的店铺做店面生意了。
可见有多受欢迎。
高一的他们就是这里的常客,“他们”包括周桓、江伊、孙楚,极偶尔的,还会有李三月——在某些热播剧最后一集的时候,李三月通常也会和他们这些溜去打游戏的熬个夜,然后出来搓一顿夜宵。
通常的时间和路线是这样的:
首先确认不是班主任负责的晚自习(这个工作通常由江伊完成,李三月加入以后就是李三月的工作了,周桓是不在乎这一点的唯一一个人),然后在吃完晚饭以后趁着人多,混到学校后门的围墙处翻出去,那里的摄像头是坏的(这个由孙楚负责,被抓了通常保卫处也不说什么,以至于后来那里都不装摄像头了)。
接下来就是闯进黑网吧,威逼利诱抢下三连排的座位,开始打游戏,打到十一点下机回去吃夜宵。
老板认识他们以后,还会叼着烟一人给煎个鸡蛋加餐。
然后再原路返回,翻进学校,翻进宿舍睡觉。
李三月加入的晚,等到她加入的时候,就只有前面两步,而没有返回宿舍的最后一步了。为什么呢?因为她加入的时候,周桓就因为在学校打架斗殴被要求退宿走读了。
江伊是主动退宿的,要求和周桓共同进退。
学校都懒得管他们这两个破事,叫了家长协商一番就让他俩提东西滚回家去住了。所以李三月后来就是和孙楚一起翻围墙回去,而江伊骑着自行车载周桓回家。
至于又为什么是江伊骑车载周桓……
因为他老人家在那次打架斗殴中还输了,被人打断了右手——骨折,得打石膏的那种。
江伊恨得牙痒痒,不是针对他让她骑车带他,也不是因为他打架。
“那是因为我输了?”周桓坐在床上试探。
“你别转移话题!”江伊一拍桌子,桌面上的保温壶都在抖,“你到底为什么打架?!”
“……”
“不说是吧!”江伊看着紧闭嘴的周桓,火烧到心头,把她变成了一个即将爆炸的炮仗。她拖了把凳子在周桓面前坐下,黑黝黝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不说我今天就坐在你这里!你哪里也别想去!”
“……”
何必呢。周桓嘴角抽抽,他平心静气地和江伊说话:“你自己打的架比我少吗?你怎么还问起我来了?你前段时间不还为了那个谁,什么三月的在学校外面打了一架吗?”
“我没输过,”江伊扫了一眼他打着石膏的手。
“咳,”周桓默默拉过被褥,企图盖住自己受伤的手,“是个意外,以后不会有了。”
“得了吧!我信你吗?你到底为啥打架?你和谁打架了?你还被学校抓到了!”江伊一条条列举他的罪状。
“吃夜宵吗?”周桓看她。
“?”
看江伊不答,周桓真诚地望向她的眼睛,道,“我有点饿了,吃点东西去?”
周桓转移话题最喜欢用的几个理由,其中之一就是带江伊去吃东西,一般都是巷口的老羊汤,校外的烧烤摊,还有河边桥洞底下的炸豆腐。
都是些便宜,但又实实在在充斥了他们整个童年和学生时代的东西。
后来,巷口卖老羊汤的老夫妇搬去外地和闺女女婿一起住,桥洞底下的炸豆腐摊因为市容市貌整改消失了,只有这个校外的烧烤摊,摇身一变成了烧烤店。
江伊刚回来唐江,日头又落下了西山,氛围都到这儿来,自然得四处去怀旧一番。
她也不是有意要来的。
主要在这个城市,熟悉的公交路线就那么几条,她从中随意选择了一条,后来又在车上迷迷糊糊地听到甜美女声播报——“唐江一中站到了”,自然而然地拎着包下了车。
双脚落在校外石板砖的那一刻,才如大梦初醒。
风和细雨混着这个城市的空气一齐涌向她,额前的碎发被悄然打湿,羊绒大衣在此刻显得有些轻薄,逼得江伊不得不在路边寻觅一个能容身的小店。
推开门,就是热热闹闹的人气。
噢,江伊心想,到老大哥的烧烤摊了啊。
在前台为客人点单的老大哥叼着根烟,几年如一日地摁计算器,没开电子提示音,噼里啪啦的按键本来就已经够吵了,再来点“归零归零”,可能一晚上下来得脑子疼。
她看着这幅场面,突然勾唇笑了,眷恋中带了点欣慰。
然后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去,小羊皮靴子踩着瓷板砖上的声音在这热热闹闹的店里几不可闻。
“嘿!”江伊一拍老大哥面前的点餐板,看着被她吓了一大跳、导致烟灰都抖在计算器上的老大哥狡黠一笑,“想我没!”
老大哥先是皱眉,一声暴躁的“谁啊”还没出口,就被消失了好久又突然出现的江伊吓到了愣神。
“哎呦!!!这谁啊!!”老大哥黝黑的脸上迅速浮现出一个惊喜的笑容,一口东北大碴子口音的问句又洪亮又热情,“你上哪儿去了这么些年?!”
他赶紧从前台走出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变漂亮了哈,咋上个大学以后都不来哥家吃东西了呢?你一个人啊?周小子今天没来?”
“搬家啦,”江伊笑眯眯地忽略掉最后一个问题,她举起点餐的牌子扬了扬,“好不容易放假呢,回唐江看看,第一站就是来哥家吃饭,够意思不!”
老大哥乐了,“怎么突然搬家了,来这边坐,你要吃啥,今天随便点,哥请客!来得及时啊,我们今天还有大螃蟹,我给你上个贼大的,保准撑死你!”
“真请客啊?”
“真请客啊!”老大哥又重新把烟叼回去了,催促她,“赶紧点餐,我来记,多点点,要不来点啤酒?成年了吧?和哥喝两杯?哎,你们高中毕业那会儿,在我这儿喝的烂醉你还记得不?最后还是哥们开着小三轮把你们仨拉回去的。”
他的语气欢快,也陷入了回忆,“可惜,就那天周小子不在,但是黄毛那家伙还是够义气,把你和小三月送回家,又在车上和我干了两瓶,回家的时候吐的昏天黑地的,抱在电线杆上哭,可把我乐坏了……”
江伊笑着听他说,偶尔穿插点菜环节,末了,“喝!必须得喝!”
“得嘞,”老大哥收好自己点菜的小板板,把它转交给服务员,回头叮嘱江伊,“你今天一个人来的,别喝多了,到时候不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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