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道歉
也许做出承诺的那一刻真的是这么想的。
他们在这一次和好之后，江伊也面对了周桓是真的会去追逐自己职业梦想的这个事实。
她开始思考自己的大学将要去到哪个城市，学什么专业才能更贴近周桓一点。
最终的选择结果，就是上海——中国目前电竞最为发达的城市。
她按照约定好的做到了，但周桓却失约了。
世事总归是多变的。
他没有如约留到高考结束，而只是多留了一年。一年以后，周桓的母亲回来，亲自接走了周桓。
他没有去上海，而是去了韩国，正式加入了hii。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外面熹光微亮，照得客厅陈设十分清楚。偌大的一个房间看起来比记忆中的样子要新不少，像是重新装修过了。
倒还有不少原本的家具保留着，江伊望向餐厅，那里还端正地立着一个丑丑的手工花瓶。
原本是有两个的，现在只剩下了一个。
江伊下意识地抚上锁骨，那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挂。
她转过身，不再留恋。蹑手蹑脚地准备打开门，锁扣“咔哒”一声解开的同时，她的身后也传出来一声低沉沙哑的疑问。
“去哪？”
江伊手一抖，门砰地一声又合上了。
她看向周桓，那个人刚刚睡醒，眼皮半耷拉着，懒散地靠在墙边专注地盯着她看。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双方都很清醒的情况下相见。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江伊直起腰，想要给自己壮大一点气势。显然这么做没有什么意义，他们对视半天，江伊还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周桓走近她，挂上一副温和的笑脸。
江伊却觉得这笑容稍微有些瘆人了，她的身后就是玄关的柜子，往后一靠，退无可退。深吸一口气，江伊尽量让自己平静一些，忽略阵阵生理性的耳鸣：“我……回酒店。”
“酒店……？”
周桓想起来了，她原本的家早就换了新的主人，现在那户人家门前停放的不再是江伊那些千奇百怪的玩具和自行车，换成了绿油油的平整草地和丛丛月季。
他只得道：“……现在外面还不好打车吧，你昨天喝多了，要不就在这里休息会儿吧？”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江伊坚持拒绝。
周桓在江伊两米之外停下，保持了一个足够有礼貌的社交距离。他对现在江伊显然比江伊对他要熟悉，这得益于那些匿名的游戏相处时间。
而且他现在的微信里还有江伊的好友。
江伊尬笑两声，重新把门打开准备就要走。周桓没拦，他只是跟着她出了门，迎上江伊疑惑的眼神，他摸出车钥匙：“你要是坚持要走，那我送你吧。”
周桓从车库里翻出一辆也不知道打没打过气的自行车，示意江伊上车。江伊猜应该是没有，因为她清楚地看到周桓吹了吹车座上的灰。
在即将被周桓拉着坐上他车的那一瞬间，江伊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些迷幻。
“不是……我怎么突然到你家了？”她问，“我昨天不是在和老大哥吃饭……”
周桓骑着自行车，一只脚蹬在地上，补充：“喝酒。”
江伊想起来了，一开始是喝了点，后来放开了喝就断片了。其实这点量放在以前真的不至于让她断片，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老大哥还以为我们有……联系，所以他就给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去带你回来，”周桓顿了顿，接着说，“刚好我前两天放假回唐江了，所以他找上了我。”
“噢……”江伊眨了眨眼，下意识点头，“知道，知道。”
“呵。”周桓看她的样子，突然笑了笑，嘴唇弯起，笑意不达眼底，“知道什么就知道。上车，你酒店在哪，我送你回去。”
“你这车真的还能上路吗，”说着疑问句，其实是否定的语气，江伊从包里摸出自己的手机，“现在科技发达，我直接滴滴就行。”
周桓的脸色一时不好，他半点掩饰的意思也没有。江伊也看到了，但她没停下叫车的手，反而加快了定位的速度。
两人一时无言。
江伊只能把目光变得飘忽，她的眼神从曾经自家门口划过，原来的外面的金属防盗门被换掉了，现在是看上去就质量很不错的大铁门，还贴着一个倒的红黄配色大福字。
一楼外面的两个小花坛也种植着几丛十分茂盛的月季花。有的花苞冒着尖儿，快开的那些还被精心地套上了网套。
江伊不忍心多看，转开脸去。这样也好，房子应该是卖给了会好好生活的一家人吧。
周桓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对面，曾经挂过白色灯笼的地方被拆除了，只剩下两个从天花板上衍生下来的挂钩。
他的目光一闪，搭在车把手上的右手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这个……”江伊的声音传过来，显得有些犹豫，“还活着呢？“
她的眼神落在周桓家门口的花坛里，空空荡荡的花坛里长着一棵小小的桂花树。
这棵如今看上去健壮不少的树苗现在还能活着真的无数个巧合组成的奇迹。
它是高一的时候江伊和周桓在校园里发现的，发现它的时候才刚刚抽芽不久，小小的一根挺立在一堆杂草和树荫底下，因为没有充足的营养和光照显得有些蔫蔫儿的。
江伊当即就拉着周桓去陶艺工作室做了两个小花盆，想要挖出来先养在教室的花盆里，刚好那个时候学校正在搞什么装扮教室的活动。
只可惜，她带着那个小花盆和小树苗去教室的第二天，就被张可意“一不小心”没关窗户，给推了下去。
五楼下去，那个她和周桓一起做的花盆当场粉身碎骨，小苗也跟着遭殃。
当时她气疯了，真的就在班上直接和张可意动手。
如果不是有些班干部一直在中间拦着，江伊猜自己可能会在气头上把椅子砸在张可意脑袋上，那高中生涯也就可以直接宣告完蛋。
她们在班上大吵一架，江伊甚至还在混战之中拽掉了几根张可意的头发，痛的她嗷嗷大叫。
那时候周桓在哪里来着？江伊想了想，好像是混战快结束的时候才提着冰棍慢悠悠地从球场回来。
看到她在和人打架，第一反应也是冲上来拉人
他把围在江伊身边的那些人一把拉开，然后挡在她和张可意面前。
也不问江伊为什么要和张可意打架，而是冷着一张帅脸，冲着张可意和周围的人就是一句：“你们他吗的干什么呢？”
……还挺帅的，她回味了一下。
后来，她下楼把小树苗捡起来，和周桓一起种在了他家门口。周桓不知道的是，他把那些花盆碎片扫掉装进簸箕以后，她还是偷偷翻出了那块刻着“z&j”的小小陶瓷碎片带回了家。
周桓出国以后，照顾小树苗的任务一直是江伊在做。她出事以后，还以为它会死掉呢，没想到还活着。
“嗯……”
还没等周桓说什么，江伊的网约车就到了。白色的车子停在门口，司机摇下车窗看向他俩。
江伊一直紧绷到后脑勺的肌肉开始松弛下来，她绕过周桓去拉车门，还没和周桓说再见。
就只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裤袋子里摸出了口罩戴上，一手摁住了她将要关闭的车门，跟着她上了车。
对上江伊疑惑的目光，周桓还是那句话：“送你回去。”
这一路就稍微有些煎熬了。
江伊打定主意不再和周桓说话，而那个男人呢显然也没有没话找话的意思，十几分钟后下了车，周桓送她到酒店门口。
她终于停下来，脸上带着薄怒。
碍于在公共场所，她压低声音：“我到了，你可以回去了吧？”
周桓点了点头：“好好休息。”
江伊一路上楼，没有再回头。她原本以为被这么一闹，自己可能会睡意全无，然后睁着眼睛半天才睡着。
却没想到事实上是她进了房间，热水澡一冲，清清爽爽地往床上一躺立刻就睡着了。甚至因为还睡得有些过于沉了，静谧的房间内响起了些微的鼻声。
她开始做噩梦。
在梦里，先是因为没有赶上回程的车而恼怒，然后碰到周桓骑着自行车在她面前兜风，说自己的车是宇宙最快高铁，结果定睛一看，周桓的车轮子都掉了。
她眼看着周桓从天上掉下来，想要尖叫，却叫不出来，感觉嘴里的触感不对，挣扎地把脑袋抬起来，却发现画面一转，她坐在了周桓的房间里，倍速播放了一番自己死乞白赖地扒拉着周桓，对着他破口大骂，还拳打脚踢的画面。
甚至……对着他的脖子来了一口狠的。
江伊惊恐地直接从睡梦中坐起来，头发散开糊了自己一脸。还是不太清醒，她摇摇晃晃地从床上爬起来，洗了把脸，试图把那恐怖的记忆抛却在脑后。
肚子适时地叫起来，一看时间也已经中午十二点了。
江伊睡前忘记给手机充电，下了楼准备借个充电宝去吃饭的工夫，余光中看到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周桓朝她走过来。
他应该是回去过了，甚至还换了套衣服！
这是……要干嘛？江伊迷惑了。
\"休息好了？\"
不等江伊开口，周桓先发制人。他穿了件白色的连帽卫衣，外头套了件藏蓝色的羽绒服，显得身材挺拔，肩宽腿长，很是惹眼。
周围有人在偷偷打量他们，江伊很不适应这种目光，周桓倒是泰然自若。她只能迅速借好充电宝，快步走出酒店。
路过前台，听到服务人员在嘀咕：终于走了，我就说这男的这么大早上就殷勤地在这儿等着，肯定是为了等女人。
——有人回她：是啊，这女的还挺漂亮的。
酒店开在热闹的市中心，开门出去就是大街。这附近的店铺都敞开着大门，来来往往的人群让街道散发着闹哄哄的人气儿：是混着叫卖声、食物香味儿，和或好奇或冷淡的目光凑成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江伊在巷口处停下来，转身问周桓，\"你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了吗？就一直跟着我？大早上的回去睡觉不好吗？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睡觉了吗？\"
她的额头有青筋突突地跳，现在她搞不清楚周桓在想什么，也不想搞清楚。
终于，对面的男人也撕下了温和的面具，他的眉头轻皱，眼皮微抬，周身的空气至少冷了三个度。
江伊听到他对自己说：\"你是不是还欠我个道歉？\"
道歉？什么东西？江伊只愣了一下，被气到笑出了声。在笑声里，周桓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良久，她安静下来。
指着周桓，厉声道：\"周桓，别给脸不要脸，道歉，也是你对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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