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8 章 屈辱的退
齐烨气的胸膛起伏不定，恨不得将孔璟千刀万剐。
今日上朝的小伙伴们，无不是咬牙切齿。
孔璟朝着太子深深施了一礼，满面悲天悯人之色。
“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君子有成人之美…”
“放你妈的屁！”
齐烨破口大骂：“有本事你去东海三道和百姓说，看看百姓们能不能将你剁成肉泥，自己的百姓不管，你可怜起瀛岛百姓来？”
“老夫非是怜惜瀛民，而是怜惜我大康百姓。”
孔璟摇了摇头：“大统领若是敢说攻伐瀛岛不耗损一兵一卒，老夫绝不多言。”
“你…”
“军伍出自百姓，出自我大康百姓，举国伐瀛，跨海而战，刀兵不止战火不休，两国百姓何辜？”
孔璟长叹一声：“大统领战功赫赫，守江州，攻鹿川、弥斗而城，听闻去时千人，归时不过百人，殿下更应比老夫知晓…”
齐烨突然暴起，满面狰狞之色，飞身将孔璟扑倒，抡拳便打。
别看孔璟长的高大，他不行的，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扑倒了，脸上重重挨了两拳。
大殿之内无不惊呼倒吸凉气，群臣齐齐冲了过去死死拉住齐烨。
齐烨倒是被拉走了，其他人上了。
喻斌一脚踹在了孔璟的脸上，然后被他爹给强行抱走了。
阿卓下手比较黑，一脚踢孔璟的裆部了。
公输甲急的够呛，入殿上朝，平常随身带的“小玩意”都没在身上，赤手空拳，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打。
季元思反应慢了半拍，没凑上手，吐出了一口口水，吐孔璟脸上了。
整个大殿乱糟糟的，全都拉着齐烨一伙人，唯有张瑞山没动。
老张沉沉叹了口气，孔璟，赢了。
孔璟，要的就是齐烨当殿动手，要的就是齐烨当殿动手打孔家后人，孔璟，彻彻底底的赢了。
小二都跑下来了，大量的禁卫的冲进了殿内，也没人下令，不知道该怎么办。
再看齐烨，被孙功死死抱住，眼珠子红红的，倒是没骂人，看那眼神，骇人的很，恨不得将孔璟生吞活剥。
孔璟被仇润丰扶了起来，身上脏兮兮的，依旧面无表情。
孔璟，准确无误的触碰到了齐烨的逆鳞。
那些战死的袍泽，连齐烨都无颜叫出他们的名字，如今，却成了孔璟用来对付他的利器。
齐烨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这一刻，他恨不得亲手宰了孔璟。
正当大家以为孔璟要死谏齐烨时，谁知这老家伙波澜不惊的开了口。
“太子殿下，老夫愿出使瀛岛，凡残害我大康百姓者，瀛岛军中将领、官员，皆要送入我大康京中重罪论处，瀛岛，亦要以臣国俯首，以此暂休两国刀兵。”
小二愣住了，瞳孔顿时缩的如同针尖一般。
齐烨也挣脱开了，心口一阵绞痛，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了。
孔璟还是那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此事一日不成，老夫一日不归，还望殿下成全老夫。”
齐烨这次没怒，而是心脏狂跳，因为他注意到了朝臣的反应。
不少朝臣，面露思索之色。
仅仅只是这思索之色，齐烨的心，顿时坠入了谷底。
其实关于举国伐瀛这件事，朝廷内部争论挺大的。
资源全部投入到东海三道，举国讨伐瀛岛，这件事通过是通过了，通过的极为勉强，一是齐烨回京了，手腕太过铁血，二是天子御驾亲征了，但凡这两个先提条件少一个，这事都通过不了，即便通过也是面面相觑，内部还是有所争论。
太多太多的官员、世家，考虑的根本不是什么国仇家恨，就是利益。
就好比赟乘泰吧，能说这老头不正义吗，能说这老登不明辨是非吗，能说这老王八蛋善恶不分吗。
当然不能，赟乘泰是个好人。
可他也是户部尚书，他坐在户部这个位置，唯一要考虑的是国库有钱，国库有钱了，才能修桥铺路，才能建大城开荒地，才能让百姓有工上，有口饭吃，至于将百姓送到军营，让百姓上船去海的另一边灭一个国家，不是他应该考虑的。
还有贤相之称的熊思贤，被老六带到东海前，他完全不赞同开启国战，还是到了东海后，亲眼所见，亲身了解后才无比的确定，是该打，瀛岛这个国，是该灭，不打，不灭，后患无穷。
可惜，大殿之中大部分人都没去过东海。
至于东海的惨状，百姓如何流离失所，如何家破人亡，朝廷大臣们是心里难受，是痛恨瀛贼，可正如孔璟所说，相比开启国战，将更多百姓送上战场打一场不知会死几万，十几万，甚至几十万人的战争，不如让瀛贼“投降”。
如果瀛贼投降了，大量的瀛岛官员、将军会被送到大康，会被关押，会被处死，也算是对东海百姓有个交代了。
如果瀛贼投降了，大康朝完全可以狮子大开口，索要“赔偿”。
如果瀛贼投降了，大康朝就可以将更多的精力放到南关山林与西关西域。
相比而言，大部分人认为瀛贼的危害性没有北关外的草原人大，草原人可以破关，可以冲进关内，瀛贼就是靠船，最多最多，撑死了无非就是占个东海三道，只要朝廷出兵又能打回来。
齐烨心如死灰，望着面露思索之色的朝臣们，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他终于明白孔璟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如果他出使了瀛岛，瀛贼一定会“投降”。
瀛贼现在没了四方船军，高句丽虎视眈眈，打陆战又打不过有火药和幽骑的老六，除了投降，没有其他路可选。
瀛岛猖狂，是因为觉得战火无法在本土点燃。
如今大康军伍都跑瀛岛上了，瀛岛自会屈服。
可世人不这么想，世人觉得是孔璟感化瀛岛，是孔家后人化解了刀兵之灾，孔璟不愧是孔家后人，跨海前往瀛岛，教化了瀛人，并令大康成为了瀛岛的宗主国，流芳百世！
再看主战派的齐烨，再看上朝当着太子和群臣面殴打孔家后人的齐烨，那是什么，那是疯子，那是战争狂人，为何如此热衷于战争，因为他的身份，他的地位，他今日近日的威名，都是靠“战争”，只有大康打下去，战下去，才能维持他的威名，才能让他继续张狂下去，肆无忌惮下去！
看似无关的两件事，质问刑部私设公堂，实际上两件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从刑部不过问亲军捉拿犯人的事，来为齐烨打上一个标签，一个肆无忌惮践踏律法的标签。
那么一个不在乎律法，践踏律法的战争狂人，世人，会容他吗？
“我…”
齐烨垂下了头，缓慢的向前走着，隐藏了心中所有的愤怒与屈辱。
“我…学儒学的，是尊崇儒学的。”
齐烨话一出口，不少人满面哑然之色。
“孔先生，不，孔夫子您…应是有所误会。”
齐烨施了一礼，深深的一礼。
“夫子您或许不信，学生平日只喜欢做学问，温书，做学问。”
群臣面面相觑。
孔璟倒是微微侧头，眼底掠过了一丝惊诧。
“大统领喜读书，做学问？”
“是。”
“那为何还要担任亲军大统领一职，为何还要屡屡踏上战阵。”
“我…学生…”
垂着头的齐烨，紧紧咬住牙关，重复着：“学生只喜欢做学问，温书，做学问温书。”
“当真？”
“是。”
“既如此。”孔璟抚须一笑：“老夫，也喜温书，也喜做学问，不如…”
齐烨：“好。”
孔璟笑容更浓：“老夫还未说完，大统领怎地就答了一声好。”
“夫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大殿，惊呼之声连连。
龙椅旁的小二，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这一刻，孔璟在他眼里已经是死人了。
张瑞山，摇摇欲坠。
无数兵部将领，恨不得将孔璟大卸八块。
文臣面色各异，叹息有着，窃喜有之，更多的，则是满面茫然。
小二霍然而起，低吼道：“散朝，齐烨留下！”
孔璟轻声道：“老夫，不喜等候。”
“好。”
齐烨看向小二，躬身施礼：“王府中尚有要事，极为紧急，无法留在殿中，还望殿下收回成命。”
“你…”小二怒到了极致：“伐瀛一事，其实这酸…”
“殿下不可多言。”司空野连忙高呼：“散朝，群臣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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