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一 如梦似真
“咻——”
一支银针从屏后急射而出,不偏不倚地射中“长脖邱衡”的额心。
初时,“长脖邱衡”他还是凶神恶煞,要吃人骨肉的凶相,在被银针击中之后,如皮球漏气,很快迅速地干瘪下去。
到最后,化成了一张白纸,从邱衡的脖子上毫无生气地脱落在地。
刹时没了气势。
死里逃生的邱衡拼命干咳着,过了许久,神魂方才悠悠归位。
而没了支撑点的关云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形同咸鱼。
他半边脸上的舔舐伤不见了,皮肉未损,眼珠子依旧好好地镶嵌在眼眶内。
宋显允和杜衡从屏风后面缓缓地转出来,在夏桑和邱衡的面前站定。
夏桑一见到杜衡,脸上起了微妙的变化,眼神如黏糕一样,牢牢地粘在杜衡的身上。
宋显允背着手,如老僧入定,气定神闲。而杜衡则像个来凑够数的小跟班,在宋显允的后面,扮演着老实巴交。
夏桑恭恭敬敬地对宋显允行了一个大礼,“方才恕晚辈眼拙,未能第一时间及时认出谷主,多有失礼。”
宋显允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叫做夏桑的少年,“你是檀青宗的哪字辈弟子?我看你入檀青宗的时间也并不长,如何认出我来?”
夏桑认真回答道:“晚辈名唤夏桑,八年前家中不幸遭受变故,幸好得到师傅,也就是现在的宗主白星群搭救并收留。”
提起自己的身世前尘,夏桑不禁略略黯然。
“师傅他老人家经常提起您,说您天资聪慧,年纪轻轻就掌握到师公随意教过你一遍的结魇术的其中要领。在这个世间上,不是我宗子弟,却能够把魇道神不知鬼不觉地发挥到淋漓尽致的,除了我师傅,便是您。”
杜衡暗暗叫好,这马屁拍的,滴水不漏。即奉承了宋显允,又依然维护好自家宗门的威风。不卑不亢。
“好小子。”杜衡对夏桑印象颇好。
忍不住多嘴道,“你是哪里人?我看你这么机灵,跟我有的一拼,咱俩交个朋友吧。”
夏桑愣住,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客气道,“桑本乃京城藿苓府人,能与小公子称兄道弟,荣幸之至。至于说机灵,实在是不敢当,惟诚而已。”
这少年文绉绉的,书包抛了一个又一个。
“京城人,八年前,桑”
杜衡没来由地想到易朝澜在鹿衔谷时提到关于自己身世的一些话,他摸了摸藏在自己袖内的那把来历未明的小刀。
杜恒的心中十五十六,有个声音呼之欲出,他佯装镇定道,“嗯,我觉得你很熟悉,你有没有觉得我也很熟悉啊?像不像是你的一个故人,例如,在京城的……?”
“故人?”
夏桑垂下的手猛地绻缩,他定定看着杜衡,克制又隐忍,眼眶有水光泛出。
然而,他的失态转瞬而逝,随即一低头,拒绝再与杜衡对视,声音不冷不热,接下话去。
“公子对桑来说确实很面善,毕竟有缘的人皆有所相似……”
牛头不搭马嘴。
不妥,很不妥,至少不应该是这样的。明明刚才夏桑他所表现出来的行为,说明内里必有重大乾坤。
从进门到现在,之前夏桑看见自己后的所有眼神和行为,杜衡都一一尽收眼底。
杜衡把手伸进袖内,就要取出那把小刀,以证身份。
刀鞘刚露出了一小截,宋显允突然从中拦截。
他跟夏桑道:“夏少侠都看见了,我今日此番来处理私事,本没打算让人知晓。既然你我有缘撞见,便不说暗话。我谷中有一名弟子,叫顾京墨,不知少侠在此府内可曾见过?”
听罢,夏桑嘴里反复念了几次顾京墨的名字,脑海里搜索着今日所见过的人,细量考究过一番后,他摇摇头。
“今日辰时,我随师傅才过来的。在这半天的时间内,未曾见过有贵谷的弟子在关府出入过。谷主若是信得过我,我可以留意留意。”
杜衡见宋显允有意岔开自己的话题,知道其中必有原由,便不再执着于一时询问。
他问夏桑,“此处是关二公子的私人场地,你因何出现在这里?”
夏桑看看被邱衡抱在怀里,成了一条咸鱼的关云,又看看换装成关府家丁的宋显允和杜衡。
心觉蹊跷,他亦知道玄门中流传的《阴阳和调长生术》之事,隐伏多年的鹿衔谷谷主在此,不告而谕。
“师傅让我来问关二少爷拿一样东西,二少爷派人过来说已经送到,可是一直没看着,我便亲自过来问问。”
“什么东西啊?”杜衡道。
夏桑敛神垂眸,抱歉道,“此乃宗门秘辛,恕桑无可奉告。”
终于有所知觉的关云在哼哼唧唧中醒了过来,一醒来,连忙摸着自己半边脸,知道没事了,松了一口气。
可睁开眼看到邱衡后,又是哆哆嗦嗦的,仍然心有余悸。
“你在怕什么?亏心事做多了?还是亏负的人多了?”宋显允冷视。
看清楚宋显允的样子,关云吓得哇哇大叫,他把邱衡挡在自己的身前,拼命地求饶。
尽管被推了出来,邱衡却也愿意护着关云,虽然他已经害怕地身子颤栗,但依然眼神坚定,誓同关云共生死。
关云讨饶道,“谷主,我无心害您的,是柳芊芊,她告诉我,小瓶子伤不了您,只要我在您面前打开,她就能够满足我和衡儿永远地在一起!我一时糊涂,我一时糊涂啊……”
杜衡叉着腰,“这种鬼话你都信,我看你并不傻,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关云连忙摆手兼摇头,哈巴狗都没有他那么怂。“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柳芊芊那个女人教唆,我没想过要害人的。”
杜衡气不打一处来,“你一个大老爷们做错事了不认,全赖在一个女人的身上;挨打了又躲在自己的男人身后。毫无担当,满是借口,我呸。”
杜衡狠狠地啐了几口,直截了当道,“你把我们带来的两个小兄弟带去哪里了?快交出来,否则扒了你的皮,做灯笼!”
“小兄弟?我没见过。我压根就没想着再惹你们,更别提还把他们带去哪里,让自己自讨苦吃。”关云辩解道。
“你看,又撒谎了不是?”杜衡拆穿。
“你说你不想招惹我们,可我等今日来到镇上,个个看到我们有如遇到猛虎,跑个没影,作何计算?还有啊,那些穿绿衣服,戴绿帽子的人被你们捉走,你别说你又不知道?”
关云的脸皱成苦瓜干,“知是知道,不过那些都是阿爹和大娘执意要如此干的,我有拦着,但他们不听我的。”
杜衡哼哼道,“你自然拦不了,没有我们谷主替你背杀兄的锅,你怎么能睡个安稳觉?!”
一旁的夏桑以手掩鼻假咳了一声,“阿桑就不在此打扰各位处理私事,告退。”
临出门之前,他蓦地侧身,多此一言道:“谷主,万事小心。”
嘴里的话是跟谷主说的,眼睛却望着杜衡。
说完便离开书房,走了出去。
关云在后面嚷,“夏小仙师,你不能走,你走了谁救我?……”
夏桑头也不回。
眼见无望,关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爬过去抓住宋显允的衣摆,乞求道,“我自知重罪难逃,但是衡儿真的是无辜的,很多事他都不知道,更没有做过。求您大人有大量……”
“我不!”邱衡抱住关云,声泪涕下,“没有你,我绝不独活。”
这一对“落难小鸳鸯”哭得可谓是凄天动地。
宋显允面无表情。
杜衡倚着门框,抱着双臂,自叹话本里面写的也不过如此。
“哒”,“哒”,“哒”。
是脚步声,每一步都走得特别沉稳,显然来者是一个行家。
“杜衡。”宋显允听风辨位,提醒杜衡注意。
杜衡正在想事,精神稍微不集中,恍了一下。
听到宋显允叫他,定定心神。
“危险!”宋显允又焦急地喊了一声,杜衡从来没有见过宋显允如此的焦急,也不由慌了,忙问,“怎么啦?”
杜衡的脚下地板摇摇晃晃起来,书房里的桌椅字书跟着晃荡,摇摆。紧跟着,墙壁裂开,裂痕越来越大。
——整座楼快要塌了,周围呼救声不断。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这样?”杜衡边躲避着碎石边问。
“来不及了。”宋显允的左手搂过杜衡的肩背,俯身右手抄起杜衡的双腿,一下子就把杜衡腾空抱了起来。
杜衡惊恐。
——谷主竟然抱他?!
“别怕,有我在,一定会护你周全!”宋显允温柔道。
区区几个字足以震慑杜衡的心神,更何况谷主还一脸温柔地对他说话。
杜衡立刻如在虚境“飘飘是羽化登仙”,不知所往。
身边的事也非也,全抛却。
“你搂紧我,地面脏,我抱你进去。”宋显允在杜衡的耳边轻哄。
声音悦耳至极,每一个字都透着缠绵绻缩。
太酥了,杜衡当场差点流鼻血。
他们来到一处山洞,四周布满了藤蔓,地面满是青苔。
宋显允有力的臂膀给足了杜衡安全感,杜衡像只粘人的小猫一样依偎在宋显允的身上。
里面黑漆漆的,宋显允打亮火折,点燃一根柴火。山洞即时光亮起来,只见里面有石床,石凳,环境倒是挺干爽。
宋显允把杜衡轻柔地放在石床上坐好,仔细瞧了瞧,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伤着你,不然的话我可心疼死了。”
杜衡听着,心里如同吃糖般甜,但他又觉得实在是突兀,便抬头问,“谷主,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宋显允动手掐了掐杜衡的鼻子,“哪里是突然?我一直都是这样啊,你竟然不知道。”
“一直?你倒是一直板着脸。”杜衡道。
“来,你听。”宋显允把自己的胸膛主动贴在杜衡的耳边,又低头亲亲杜衡的头发。
太近了,实在是太近了。
杜衡清楚地听到从宋显允心脏处传过来的有力心跳。
随后,宋显允蹲下来与杜衡同等平视。
他双手捧起杜衡的脸,眼睛里满含深情,“我知道你喜欢我,以前我不说,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喜欢我。可是现在我才知道,我也很喜欢你,一直一直。”
杜衡大喜过望,不知道此时此刻该表达什么才好。
宋显允继续说,“所以,别叫我谷主了,叫我显允,阿允也行,好不好?”
杜衡乖乖应道。
宋显允很是欢喜,“那,我就叫你,衡儿。”
杜衡本想应的,但这个“衡儿”咋那么熟悉呢?还有点隔应。
——对了!
“衡儿这小嘴叭叭叭,就是欠亲亲!”关云猥琐的笑浮现眼前。
“衡儿?”宋显允继续叫着。
“别!别叫!”杜衡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一个激灵跳起来,却不料崴了脚,重重朝地面狠摔了下去。
“诶呀!”疼痛感袭来,杜衡恍然了一下,待重新睁眼,他还在关府,还在书房。
根本就没有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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