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十七 看花不是花，看雾不是雾
就快要饿晕的李长衿听到杜衡 突然提到今晚会有肉吃，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再也不像之前那般 浑浑噩噩，精神萎靡 。
他凑上前去，眼睛也放着光，“真的有肉吃吗？在哪儿？”
杜衡挑眉，回头看着他笑得神秘 ，“按照这肉量，肯定够咱俩吃个饱，只不过呢我肯定不介意 ，就是你嘛 ……能不能接受就是了 。”
李长衿听到杜衡这样说，下意识的支吾了一下，不过，肚子实在是饿得慌，哪还管什么介不介意 接不接受的。
他吞咽口水，眼神坚定:“杜兄，能填饱肚子的东西谁还会介意啊， 你快快告诉我肉在哪吧，别再卖关子了。 ”
杜衡听后直点头，从靴筒里抽出一把短刃，随手抛到李长衿的手上 ，也不多说啥 ，卷起自己的裤腿。
阵阵冷风从门外吹进来 ，露出一大截腿肉的杜衡那英雄劲儿 装不下去了，抱着自己全身抖 ，抖动御寒。
李长衿接过那把短刃，蒙了好一会儿 ，在灯光下 ，见那把短刃 有不少铁锈 ，显然是个旧东西 。
他问杜衡:“杜兄，这把东西你是从哪里找过来的？”
杜衡继续抖着 ，“在供台下面找到的。行了你就别磨磨唧唧的，快动手啊 ！”
李长衿依旧发蒙 ，“杜兄，恕我愚笨 ，你叫我动手，到底动哪里去？ ”
杜衡指了指自己卷起的裤腿 ，“这里，我这里的肉比较多 ，你就搁这一块吧。”
杜衡说起这话来很是放松，指着自己腿上的肉时，那神情就跟指着一块猪肉似的，不带半点皱眉 。
听清杜衡所指，李长衿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回不用冷风吹了 ，自己就已经控制不住的抖动起来。
李长衿:“这……这……”
杜衡一脸的不耐烦，催促道 :“这什么这，快动手，磨蹭久了 我还不乐意让你割了。”
彼时的李长衿已经是满脸愁容，眼中有泪花，“杜兄，我之前真是该死，竟然曾经以为你不是好人 。现在你如此舍己为人的大义之举 ，我很感动。可是，可是吃人肉……还要亲自去割你的肉……长衿实在是做不到啊！”
“唉。”杜衡叹了一口气，“你先暂住脑内的感动吧，我杜衡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这么跟你说吧 ，咱俩现在这个行为叫易肉而食 ，明白吗？”
李长衿哆嗦:“……易肉而食？”
杜衡颔首 :“对，就是你所想的那个易肉而食。”
说到这，杜衡还很贴心地解释起先后的步骤来:“我年纪比你大 ，身为兄长就让你先割，割完之后呢，我再割你的肉。完事吧，咱俩就把这些肉烤着吃，虽然现在这个环境也没有什么盐啊，油儿的，但你也别嫌弃，贵在肉新鲜嘛。”
他轻描淡写但骇人听闻的一番话直听得李长衿一愣一愣的。
杜衡见李长衿还是愣在原地，没动，和善的脸板了起来，他的手一伸过去 ，李长衿手里的短刃 就已经回到了杜衡的手里。
杜衡的脸突然变得可怖起来，“李兄弟，我猜你是不是嫌弃这刀太钝，不容易上手。来，哥哥给你做个示范 ，我现在就先割你的肉，你好好看着，啊 ？”
说罢，一手拿着短刃，一手就去起李长衿的裤腿。
李长衿小腿上的皮肤被那把冰冷的刃背稍稍贴过去了一下下。
李长衿跟已经把他的肉割下来了一样，拼了命地抱住自己的双腿 ，杀猪般嚎叫起来，“救命啊，我不要！我不要！你这是在杀人，我的腿快没了 ……呜呜呜，你放过我吧，我这肉又老又柴，实在是不好吃……”
杜衡原本还打算再进一步吓唬一下他，谁知这小子实在是怂的很 ，就差涕泪横流了。
实在是忍不住，他“哐当 ”一声，将短刃扔到地上 ，自己抱着肚子，笑得躺倒在草地上。
“哈哈哈……我吓你的，瞧你这怂样……哈哈哈。”
李长衿的鬼哭狼嚎止住 ，他看着滚成一团的杜衡，无语中。
想想整个过程又好气又好怨，“杜兄，你实在是调皮 ，下次可万万不能开这么吓人的玩笑了。 ”
被他们这一闹，动静还挺大。
刹时间，墙角里 ，烂缝间，神像后，贡台底 ，等等看不见的阴暗角落里窜出了好多的老鼠 ，这些老鼠出奇的肥硕，出奇的大 ，也不知道他们平日里吃的是什么 ，在这么一座破庙里 ，竟把日子过的如此安逸 。
杜衡笑归笑，玩归玩 ，手上的动作及反应却不懒散缓慢 ，他像只灵活的大猫，一下子跃了起来 ，四处游走的时候 ，手中的稻草上下纷飞 ，只听得吱吱声不断，不需一盏茶的时间 ，杜衡两只手上已经串了数十只硕鼠。
李长衿看得目瞪口呆 。
“来来来，李兄弟，别光顾着看呐 ，整活！”杜衡跟个土财主似的，招呼李长衿过来剥鼠皮 ，抽鼠筋。
那如同在木板上硬挠的吱吱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李长衿根本就不敢过去 。
“杜兄，要不等你弄好了，我给你串起来烤吧 。我现在出去弄点水。”
杜衡调侃他 ，“你还敢出去弄水？果然啊，人一练练胆子 ，总归是好的。”
经过杜衡这一看似无意的提醒 ，李长衿又想起了在门口的芭蕉树旁看到的半边人，寒意从脚底升腾至头顶，刚刚迈出了腿 ，又悄咪|咪的缩回去。
但是自己什么事都不干实在是在说不过去 ，只得硬起头皮继续往前走。
距离门口还有五六步路，突然 从门外的黑暗处跨进来一条老腿。
李长衿面色惨白，生生忍住不叫，哆哆嗦嗦拖着自己两条“棉布”一样的软腿 ，深一步浅一步退回到杜衡的身边。
杜衡见他这么快就回来了，忍不住嘴上又开始调侃起来:“哟，大胆兄弟回来了 ，事先说好啊 ，你的口水我可不要哇！”
“哒”，“哒”，“哒哒”，这回杜衡也听到了除了他们两个之外的第三种脚步声。
杜衡眼中的笑意立即敛去。
“哒”，“哒哒”。
就在二人全神贯注，充满警惕的目光中 ，走进来了一个老人。
破烂的神缦随风飘扬 ，老人如沟壑般的皱纹爬满了整张脸 ，他的手里正握着一把尖利的镰刀，正慢慢地向着杜衡他们走过去。
老人背不佝偻，腿也不抖 ，身板挺直，显然身体很硬朗。
杜衡悄悄低声对李长衿说:“传闻穷山恶水出刁民 ，如果那老小子是来对付我们的话，他一个人 我们也不怕 ，李兄弟，你有把握对付他哪里？ ”
李长衿苦瓜干的脸，“我能不能先跑 ？”
杜衡脸绿了，“……”
兀然出现，看起来还蛮有劲儿的老人在大殿的中央便停下了脚步 。
他凝神盯着杜衡和李长衿，也不说话。
两方僵持中 ，老人开口，声音像是从烂板子里发出来的，透着腐朽，“两位，是从异乡来的吧，是寻不着亲人了，抑或是赶晚了路在此地暂作歇息，还是走错路呢？”
李长衿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们是赶晚了路，错过了客栈，再此地暂时休息。”
杜衡:“我去，你怎么说出来了？ ”
李长衿反应过来，捂嘴，“我，我一紧张就说了 ，不过你放心 ，我没有告诉他，我们走错路了 。”
杜衡叹气，“瓜娃子你这话跟和盘托出有什么区别，再说了，人家又不是聋的，还用得着大声密谋吗 ？”
李长衿:“……”
老人挖了挖自己的耳朵，将指甲里面的东西弹开一边 ，他轻笑，“两位小公子无需如此惊慌 ，老朽不是坏人 ，老朽是这村里面的一个樵夫，因为下雨 ，而且雨势过大暂时耽误了回家 ，在山上绕了许久，方才来到这里避雨。”
老人将手中的镰刀放到脚边 ，踢开，摊开手 ，表示自己所说的话很有诚意。
杜衡没有因此放下心来 ，问:“你说你是樵夫 ，可是哪有年纪这么大的还要赶到山上去干活的樵人，最重要的一点是 ，你说你在山上砍柴，可是你的柴在哪里 ？”
老人又笑了，“这位小公子很是聪明，老朽的吃饭家伙儿都放在门口了，看到庙里有光，知道有人，便进来问问。 ”
说得还挺在理 ，杜衡和李长衿挤挤，腾出一个地方让老人坐下休息。
老人看到在杜衡的脚边放着十几只老鼠，还有几只已经剥了皮的 ，明白是在干嘛 ，于是摇摇头。
他指指外面，“两位后生仔 ，现在的雨已经小了许多适合赶路，老朽的家里只有我和拙荆，虽然穷，但还有碗饭吃饱。你们若是不嫌弃，今晚就到老朽住处休息一晚可好 ？”
老人垂头，眼睛写满痛心，“不瞒二位，老朽也有一个儿子出去外面赶活，没个音信回来 ，他也是头一次出门 ，不知道有没有迷路？有没有吃饱饭？老朽看到你们就想起我那个不成器的 儿子，就想着行个方便也是给儿子积一个德。”
可怜拳拳父母心 ，李长衿禁不住想起自己的父亲 ，忆起往事 ，眼眶热了。
“杜兄，我看这位老爷爷也是老实的良善之人，既然爷爷有此番好意 ，我们不如就帮着爷爷把外面的木柴扛回去吧 ，就当是吃饭的工钱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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