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女儿
他一走，产婆们立刻围拢上前，不停的对刘玉婵打气：“娘娘用力！宫口开了四指，孩子露头了……”
庭院内，刘皇后看着大踏步从屋内走出来的宇文离，面色阴沉，一个字都没说。
宇文离却没放在心上，闻言淡淡道：“母后，现在玉蝉应该已经没事，你在这边守着，儿臣要进宫，替父皇守灵了。”
宇文凌已死，皇帝仅存的皇子只剩下宇文离一个人，他不去，就没有人替皇帝守灵了。
“好！你去吧！”
或许是因为刚刚的那个承诺，刘皇后显得心情很好，闻言并未为难宇文离，点点头放他离开了。
当天半夜，刘玉婵历尽千辛万苦，产下一个女婴。
当刘皇后在院子里听到这个消息时，脸色猛的一变，声音也尖利起来：“你说什么？女儿？玉蝉她……竟然生了个女儿？”
知道这一大家子人，每个人都盼儿子，稳婆硬着头皮道：“回娘娘话，这生男生女乃是天定，各有一半几率，不是人为可以控制的……”
这个刘皇后自然知道！她又不是没有生过孩子。
但是，这个结局，她实在是接受不了，到手的太子之位就这么没了！她儿子宇文凌也算是断了根，绝了种。
巨大的打击让刘皇后再也坚持不住，她在院子里吹着冷风，足足守了一天的时间，如今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朝下的栽下去……
“皇后娘娘！”众人大惊失色，连忙将刘皇后抬进皇辇内，送回宫中。
宇文离已经在皇帝灵前守了足足一夜，听到消息，面无表情道：“把她回送回昭云宫吧！好生照看。”
“是，太子殿下。”
穆离点点头，看了宇文离一眼，欲言又止的道：“殿下，还有一件事，凌王妃她……生了个女儿。”
“是女儿？”
宇文离回过头来。
穆离点头：“不错，是个女儿，皇后娘娘就是因为这个才昏倒的，那个孩子据说因为在难产的时间长了些，身体十分虚弱，要不是太医们细心照料，恐怕活不下来……”
宇文离对于这个女儿，心里一丝感觉都没有。
闻言神情淡淡：“那就让太医们好生照看着吧！有什么问题，随时来禀报本宫。”
说着，他便低头拿起一把纸钱，放在火盆里烧了起来。
穆离静静的看了他一眼，低着头转身退下了。
……
凌王府别院内。
宇文凌一直小心翼翼的躲在暗处，等宇文离的人彻底的离开之后，他才从房梁上跳下来，来到玲珑床前。
玲珑根本就没睡着，听到动静就睁开了眼睛，看到宇文凌的那一刻，她翻身坐起来柔柔道：“王爷不要担心，我没事的，身体很好……”
“都动了胎气还能是没事？”宇文凌闻言深深的皱起了眉头，担忧道：“以你现在的身体，根本就经不起长途跋涉……”
看来要带她走的计划只能搁浅。
“王爷不用担心我。”玲珑打断了他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不会有事的，宫中乱成这样，陛下驾崩，太子继位，如果这个时候你不离开，等宇文离反应过来，就再也不能够走了……“
“可是你的身体……”
宇文凌满脸都是担忧：“玲珑，你知道的，这一次我回来，就是为了带你走……”
顺便，去见父皇母后最后一面。
“王爷……”玲珑闻言满脸都是感激之情：“我大概，是走不了了，要不你就先走吧！你先安顿，随后派人将消息传来，等孩子生下来，我就悄悄的……”
“不行！”
宇文凌断然拒绝：“皇宫里的那一具尸体本来就是假的，能隐瞒太子一时，却隐瞒不了他一世！若是被他发现我不过是炸死，他第一件事，便是抓住你，用来威胁我！”
玲珑闻言惊恐的瞪大眼睛，被这可怕的话语吓着了。
“太子他……真的会把事情做的如此决绝？那时候他已经继承皇位了呀？你都已经隐姓埋名了，他还想怎样？”
“你不了解大哥。”宇文凌缓缓的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叹息一口气道：“他是一个执念很深的人，如今大嫂离开，无形中增加了他的戾气，我们谁都不知道他到底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提前避开，是最好的结果！”
玲珑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宇文凌说的，是对的。
“那，你再给我三天时间。”过了好久，玲珑才道：“这一次动了胎气，我原本是要卧床休息一个月的，但现在时间来不及了，我开个药方，好好调理几天，你也趁着这个机会将一切都准备妥当，然后，我们就出发……”
“好！”宇文凌闻言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来。
玲珑看着他消瘦的脸庞，脸上露出一抹心疼：“王爷，我们逃出去之后，要去哪里？天大地大，只要待在北狄，就总有一天被太子找到……”
“不怕！大不了我们去南越！”宇文凌笃定的道：“现在南越继承皇位的是越王，本宫对他有救命之恩，更何况还有大嫂，那边不会有人为难我们的！”
玲珑闻言，脸色不由一变。
“大嫂她……现在还好吗？”她低低的问。
宇文凌闻言，神情里流露出一丝怅惘：“有越王守在她身边，我想，她是快乐的。”
玲珑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明白宇文凌大概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李采薇了。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肯冒着生命危险返回京城接自己，就证明，自己对他一样重要。
玲珑微微闭上眼睛，放任自己倒在宇文凌的怀里面。
与此同时，凌王府主院内灯火通明，各种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不绝于耳，甚至还夹杂着女子狂怒的声音：“不可能！我生的一定是儿子！是你们！把我的儿子换成了女儿！你们还我儿子！”
下一刻，就是重重的茶杯掉在地上的声音。
丫鬟婆子们跪了一地，个个胆战心惊，累了两天两夜的稳婆们不仅没有得到赏钱，一个个差点被刘玉婵打破脑袋。
“王妃娘娘，您就是给奴婢们一百个胆子，奴婢们也不敢将孩子掉包啊！”稳婆们叫苦不迭：“再说皇后娘娘还在外头守着呢！奴婢们怎么感？”
一句‘皇后娘娘’让刘玉婵从癫狂中稍稍清醒，她大声的追问道：“姑母呢？她去哪里了？”
“回王妃，皇后娘娘听说您生下来的是个女儿，当即就回宫去了……”
刘玉婵闻言一呆。
皇后走了？是对自己生了女儿太过失望，还是……
一股绝望从心底里弥漫开来，刘玉婵忽然一把抓起一个枕头，朝着众人砸了过去：“滚！都给我滚出去！”
“是，王妃！”
话音落，众人如蒙大赦一般的起身离开。
刘玉婵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床沿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悲从中来，眼泪不由自主的从脸颊上滚落下来，她就这么呆呆的坐在那里，一直从天黑坐到了天亮。
当丫鬟们推门走进来时，看到她那个模样，全都吓了一大跳：“王妃！您怎么了？”
“孩子呢？”
刘玉婵忽然抬起头来，声音沙哑的问道。
丫鬟们看见她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神情充满戾气，吓的战战兢兢道：“回，回王妃，奶娘哄着，刚刚醒来……”
“把她抱进来。”刘玉婵道。
“这……”丫鬟们面面相觑，春云大着胆子道：“回娘娘话，您刚生了孩子，身体正虚弱着，还是好好休息吧！孩子有齐嬷嬷照看着，应当没事。”
“齐嬷嬷？”刘玉婵闻言一愣。
春云连忙道：“皇后娘娘临走时，将齐嬷嬷留了下来，说是照看王妃与小郡主。”
‘郡主’两个字刺痛了刘玉婵的心，她又想扔东西了，但手边能碰到的东西都已经被她给砸烂了，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砸的了。
“本王妃现在连看一眼自己的孩子都不行吗？”刘玉婵愤怒无比的问。
“当然不是！”
春云等连连摇头：“只是王妃生小郡主时，用的时间多了些，小郡主的身子一直不太好，几名太医一直都在想办法保住她的命，王妃还是等一等再说吧……”
“什么叫身体不太好？”刘玉婵闻言一愣。
“就是……”春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刘玉婵却忽然心灰意冷起来，摆摆手命她退下。自己一个人呆呆的看着帐子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自己生了个女儿，那么逼着宇文离答应的条件自然不算数，想要挽回局面，只有重新笼络住他，再生一个。
可是，她还有那个机会吗？
……
北狄王的丧事办的体面而隆重，宇文离事事亲力亲为，皇帝入皇陵的那一刻，他累的差点当着群臣的面儿昏迷过去，幸亏穆离等人都在，直接就将他送回宫中。
与此同时，凌王宇文凌也与皇帝同一天下葬，虽不是同一个皇陵，但依旧叫人唏嘘不已。
宇文离醒来之后，群臣立刻上折子，更是齐齐跪于东宫门外，催促宇文离抓紧时间登基继位。
到这一步，几乎可以说是众望所归，没有人阻碍宇文离的帝王之位了。
开年正月十五，他在万众期待之下，继位为北狄第五代皇帝。
“陛下，南越送来了庆贺国书，并贺礼一份！”御书房内，一身明黄色朝服，才下了登基典礼的宇文离，还没来及的坐下来喘息一口气，穆离便捧着一份奏报从外头走了进来。
“南越送来了贺礼？”宇文离抬眸看了穆离一眼，脸上渐渐的露出一丝冷笑来：“李晋之的消息还挺灵通的！他这是算好了日子，特地选在今日！目的就是让本宫心里膈应！”
穆离垂着头没有答话。
“国书里说了什么？“宇文离讽刺的道：“是不是告诉本宫，他已经立李采薇为皇后了？”
“陛下，这倒没有。”
穆离连忙道：“只是一些简单的问候。”
宇文离闻言有些意外，他的目光越过穆离，缓缓的落在那一堆侍卫抬进来的贺礼上，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不过一些寻常金珠玉帛，当朕在乎似的！”
李晋之若是真有心，为何不将李采薇归还给他？这样的贺礼，他一定会感恩戴德！
但显然，这根本急不可能。
“李晋之为何没有立李采薇为皇后？这不是他的承诺吗？”宇文离忽然冷笑起来：“难道他也是一言而无信的小人？”
话一出口，宇文离就是微微一愣。
他为什么要用‘也’？难道自己之前也曾经言而无信过吗？
宇文离想起了之前的种种，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回陛下，南孝帝之所以没有立三公主为皇后，是因为他答应过老南越帝，此生不能立其为后，还发了誓言，但是，他已经决定，一生都不立皇后，后宫中只有李采薇一个嫔妃。”
“不立皇后？并且不纳嫔妃？”宇文离闻言微微一愣。
内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感觉。
若是让他与李晋之易地而处，他能做到如此地步吗？不能立其皇后，干脆就不立了，后宫里就只有李采薇一个女人，这与皇后又有什么区别？
他做不到的，永远都做不到。
宇文离痛苦的想，或许这就是李采薇选择李晋之的原因？
他竟然是败在这上头的！
“陛下，您没事儿吧？”穆离有些担忧的问。
“朕没事。”宇文离缓缓摆了下手，示意穆离退下。
“陛下，你保重。”穆离闻言深深的看了宇文离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宇文离一个人在御书房内，对着那一堆的贺礼黯然神伤。
“我要见陛下！你们让开！”却在这时，大殿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阵的嘈杂声。
宇文离目光一凛，沉声问道：“谁在外头？”
“回陛下！是凌王妃！她闹着要见陛下……”小全子从外头进来，恭恭敬敬的开口道。
刘玉婵？她来干什么？
宇文离脸色一沉，面无表情道：“让她进来！”
“是！陛下！”
小全子退下，不一会儿，一个一身素白衣裙的女人抱着个孩子，跌跌撞撞的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进门便冲着宇文离下跪请安：“妾身参见陛下！”
‘妾身’两个字一出口，宇文离浑身就是一凛，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刘玉婵，他皱着眉头道：“你才刚生完孩子没多久，这是折腾什么！还不赶紧回去休养！成何体统！”
“陛下，妾身给您生的孩子，您还没看一眼呢……”
刘玉婵满脸都是委屈，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臂，努力将怀里面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女婴儿往宇文离面前凑：“你看一看她吧！”
宇文离下意识就伸出了手去，想一把将刘玉婵远远的推开！
可是即将碰触襁褓的那一刻，他猛然惊醒。
无论刘玉婵做了什么，孩子总是无辜的！
“好，朕看看。”他脸色难看的伸手接过了那柔软的襁褓，缓缓低下头去，瞧着怀里面的女婴儿。
说实话，看到孩子的第一眼，宇文离感到说不出的失望。
红通通的，脑袋还没有个拳头大，双目紧闭，看起来像是个拔了毛的猴子。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笑道：“她很可爱，也很漂亮。”
说着，递还给刘玉婵。
“陛下，你再抱抱她吧……”刘玉婵苦苦的哀求道：“这是您的第一个女儿……”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涌上一股浓浓的不甘心。
如果她生的是个儿子，哪里用得着委曲求全跪在这里，恳求宇文离！
老天不公啊！
“朕这两天忙着登基大典，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宇文离摇了摇头，淡淡道：“不了，该天再抱吧！对了，你带着她出来多久了？该给她喂奶了吧？朕就不留你了……”
说完，冲着外头吩咐道：“来人！送凌王妃回去。”
“陛下！”
刘玉婵猛的掏出了一把匕首，抵在了怀里的孩子身上，泪流满面的看着宇文离道：“你从前答应我的那些事情，都不算数了吗？今日你非要逼着我出宫，那我就只有抱着这个孩子一同去死！”
“这可是你拼死生下来的孩子！”
宇文离闻言先是一呆，继而勃然大怒：“刘玉婵！你用她来威胁我，你的心就不会痛吗？”
“妾身当然痛，可是比起被殿下扔到凌王府里不管不顾，自生自灭，这一点痛也就不算什么了。”刘玉婵高高昂着下巴道。
这半个月，她日日等，时时盼，几乎望眼欲穿，也没等到宇文离来凌王府里接自己，她就知道，他背信弃义，是不打算实现曾经的诺言了。
既然宇文离不来，那她就只好抱着孩子来见他！
进宫之前，刘玉婵就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朕没打算对你食言而肥！”宇文离脸上立刻露出一丝心虚，但很快就被愤怒所掩盖了：“父皇才刚刚下葬，尸骨未寒，朕就接你入宫，天下人怎么看朕？你只考虑你自己，就不考虑朕要承担多少的风险吗？”
“哪有父皇刚刚去世，朕就纳妃的！”
这话倒是事实，刘玉婵闻言哑口无言，但她并非是轻易能够认命的人，闻言盯着宇文离道：“那，我也不回凌王府了！”
“你不回就不回。”宇文离不耐烦的道：“住在昭云宫吧！对外就说，你是来进宫陪伴皇太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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