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晚上八点,《佳人》与某品牌联名的慈善晚宴,大厅里灯光亮得刺眼,端着香槟的男人女人来来往往。浮华涌动下,花样百出的礼服争相斗艳,西装革履虚言伪笑。
奇奇怪怪的眼神落到自己身上,钟意好像被整个世界孤立了,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却成为了一个异类。
四面八方的声音涌来——
“一个小三怎么还有脸出来?”
“勾引有妇之夫,也太恶心了。”
“娱乐圈就是被她这样的人污染的。”
嘲弄和闲言碎语潮水一样,把她围得密不透风,呼不过气来。流言最是伤人,没有人能真正地不去在意。
她淡然自若,冷眼看着他们仿若从山海经里爬出来的嘴脸。
一个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装模像样地指点江山。扒下那层人模人样的皮,一个比一个狼狈。
手忽然被握住,钟意稍稍侧头,撞见了中年男人眼里豪不遮掩的不怀好意。她眸底微沉,恶心得快要吐出来,嘴角却挂上早已成习惯的微笑:“陈总,放手。”
陈总粗糙的手指在她手腕来回魔挲,令人作呕。
油腻的眼神在钟意脸上来回打量,陈总的话里带了十分的轻视:“钟小姐,又当又立可就不好玩儿了,能勾引有老婆的男人,怎么我就不行?”
话落,他略带威胁地笑:“难道嫌我老?”
宴会大厅里,悠扬婉转的大提琴音乐下,所有人都没把这一幕当回事儿,似乎对此习以为常。
钟意却忽然感到一道强烈的,被注视感,那是一种猎物被捕猎者锁定的危险感知。
这时,“嘭”地一声,一瓶香槟突然毫无预兆地敲向陈总的手臂,刹那间酒香四溢,伴随着陈总嘶声力竭的惨叫——
“啊!!!”
一百八十斤的男人,身体被惯性拉着往那条胳膊倾斜,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迫跪在地上。被酒瓶敲过的胳膊无力地垂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断了,可见那见义勇为之人用了多大力气。
随着清脆的玻璃炸响,钟意惊了下,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耳朵,这个年代还有好人好事?那道视线近了,就在头顶。
她甚至不想抬头,目光涣散地欣赏地上“星罗棋布”的玻璃碎片。“自欺欺人”地认为这就是真的,她怎么就不能运气好一回?
“好人好事”还没完,亮得反光的皮鞋半点不留情地踩住陈总垂在地上的手,而后再碾上一碾。
“啊!住……住手!”
钟意看着都疼,瞧人陈总疼得手和脚都分不清了。她手中的香槟摇晃,让人风马牛不相及地想到悠闲乐哉摇摆的猫尾,嘴角微不可查地翘了下。
跪在地上的陈总,费力抬头去看那人,脸上的横肉痛苦到扭曲,露出惨不忍睹的讨好笑容,“单爷……单爷,实在不好意思,不知道钟小姐是您的人,多有冒犯……”
单爷?单邪?
是他?
传言吴城最不能惹的男人,据说他心狠手辣、阴晴不定,年少时就对自己继母痛下杀手,手段诡谲得不留半点蛛丝马迹。名叫单邪,所以都叫他单爷。
……原来是个好人。
传说,传言……两个字滋生了钟意心底仿佛看见同类人幸灾乐祸的恶念。
杀死自己的继母?
看吧。
这样高高在上的人,都只能活在流言里。
单邪戾气未消的目光扫过地上的陈总,分明不像是在看活物。当视线落钟意脸上,却露出黑夜里的猎豹终于抓到猎物的微笑。
看他抓到了什么?一只被人欺负了的猫,白亮的皮毛蹭得脏兮兮,眼神强装高傲,削瘦的肩膀却在向他诉说可怜。
谁欺负了他的猫?
他掏出手帕,擅自执起钟意的手,帮她擦拭被陈总握过的地方,话里竟突兀地染上两分温柔,“钟小姐,没事吧?”
意外突发,大厅里的琴音戛然而止,议论声此起彼伏,男人在庆幸,女人在嫉妒,却默契地没有再嘲弄。
因为他们知道,钟意这是“走运”了。
宴会负责人看清“闹事”的人后,杵在一旁,不敢上前打扰这位爷的“正事儿”。
钟意的目光缓慢落到他的手上,真好看啊……在娱乐圈这么些年,她没见过第二双这么好看的手。她抬起头,当即怔了下——
男人的眼睛深邃,漆黑的瞳仁幽暗,眼下那颗痣却生动无比,使得眉眼间的阴沉与面相的多情矛盾又和谐地融合在一起。他的目光牢牢地钉在钟意的手腕上,意想不到的专注,像在审视什么世间珍品。
这样的目光下,周围的一切喧哗聒噪潮落一般逐渐远去。
帮她擦拭的力气却半点没有轻重,很快,她的手腕就红了一块。感受到了明显的刺痛后,钟意才回过神,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与异性接触的不适使她没有留意到单邪眼里意犹未尽的遗憾。
钟意脸上游刃有余地挂起面具般的微笑,“我没事,今晚多谢单先生了。”预调里的感激却没多少。
男人眼里如此直白的狩猎没丝毫掩饰,和刚刚油腻不堪的触感又有什么两样?不过是多了副看得过去的皮囊,而男色于她,都不如地沟里的老鼠可爱。
单邪毫无预兆地冷了脸,漆黑的眼珠里,似有冰冷潮汐爆发,曦光退却,层层阴云逼压过来。他居高临下地盯着钟意,低沉的嗓音裹杂着森森凉意:“不认识我?”
钟意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变脸,看来喜怒无常是真的。她琥珀色的眼珠动了动,柔顺浅笑:“单总大名鼎鼎,自然没人不认识。”
谁不认识单邪?吴城上层圈子里,把他传得比魔鬼还可怕,甚至有“宁招阎王,不惹单邪”的说法。往往越是危险,就越是神秘,就越能吸引探险的人。
娱乐圈里,不少女星前赴后继地想要引起这位爷的注意,她早就从别人口中听过他的大名。就在今天,她的经纪人还告诉过她这个“好消息”,单总会来,让她把握机会。
大佬们应该都喜欢“不一样的特别”,温柔顺服的女人反而不招人喜欢。
单邪把手帕揣进裤兜,就这样没有避讳地盯着她看。目光很有侵略性地扫过她的明眸翘鼻,游离到错落有致的锁骨,顿了顿,如此重复来往。
对方如此身份,刚刚又帮了自己,钟意作为一个黑料缠身的小明星,在他没有开口前,不好擅自离开。她耐心地等,等他开口。
单邪看了她一会儿,唇边勾起一点微妙的弧度,声音却没有任何温度地反问:“跟我?”
两个字,言简意赅地表达了他的意图。
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大雨瓢泼,浇灭了刚起了苗头的微光。最后的一根稻草压垮了仅剩的骄傲,钟意沉默着,没有立即回答。
单邪单手插着兜,漫不经心地俯视她,明显是耐心十足的狩猎者。
沉默了许久,钟意不知道该调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他,她冒着冷雨灿笑反问:“如果我拒绝了会怎样?”
单邪的目光略带玩味,语气凉薄:“你说呢?”
钟意默了,这一瞬间她什么也没想,只有一片茫然的空白。娱乐圈里没多少干干净净的,有自愿的,有被迫的。她不清楚,如果拒绝这样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承受不了某些后果。
恶意油然滋生。
答应有什么不好?快要杀掉她的流言蜚语,经纪人最后的忠告,妈妈欠下的巨额高利贷……答应他,都能解决了。
钟意轻轻提起嘴角,轻轻地笑了起来:“能被单先生赏识,是我的荣幸。”
单邪又忽地“哈哈”大笑出来,把阴晴不定发挥得淋漓尽致,成功吸引了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
大庭广众,他伸出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在她脸颊上亲吻了下,温柔如恶魔昵语:“跟我回家。”
冰凉得不像吻,像给自己的东西盖了个章,钟意厌恶地想,更是嘲讽,如此途径带个女人回去,竟用了“家”这个字。
单邪来回捏了两下她的耳珠,用鼻音发出一声:“嗯?”
短暂的狼狈仿佛从未存在过,钟意唇边顿生风情万种:“好啊。”
单邪盯着她看,眉梢唇角的弧度都透着两分阴翳,但眼里零星的笑意看得出来他是愉悦的。他把西装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看样子有要离开的意思。
宴会负责人欲言又止。
单邪不容拒绝地拉起钟意的手腕,留下简单一句:“不想在吴城再看见他。”
他身边一直没有存在感的助理李然,当即应道:“是。”
钟意侧头看他一眼,下一秒就被单邪掰了脸回来,眼睫微动。明白了,从此之后,除了他,别的男人她不能多看。
仍旧跪在地上的陈总,瞬间面如死灰。
酒店大厅出来,远离了声色犬马,沾着湿气的夜晚凉风给钟意捎了两分清醒。
李然打开车门,单邪忽然出声:“订一套女人的衣服,送到单家。”
李然心里震惊得山摇地动,面上不动声色,“好的,单总。”
他们单总可是从来没有带过女人回家,甚至连女伴都没有过。人人都传单总心里有忘不掉的白月光朱砂痣,这是吃瓜群众惯喜欢给神秘人物加的设定。但作为跟了单邪几年的助理,他同样也是这样的想法,因为他撞见了好几次单总拿着五毛钱一个的头绳发呆。
每到那时候,杀伐果决的大魔王消失不见,更像每个少女青春记忆里的白衬衫少年。
今天却突然带了钟小姐回家,难道钟小姐和单总的白月光长得很像?如果钟小姐就是白月光,以单总行事果断的性格,不可能受着相思之苦不去找她。
汽车逐渐开往人烟稀少的半山上,钟意透过车窗,山间的雾气逐渐笼罩了城市喧嚣。她唇边扯出莫名的弧度,并不觉得羞耻,甚至生出浓烈的逃离快意。
单家很大,几乎是一座占地半座山的庄园。这里原本是单邪爷爷建造的,后来到他父亲,又扩建了些。
车子开进大门,经过很长一段的林间马路,宫廷式的路灯在夜晚只起到了渲染气氛的作用。车灯下,依稀能看清马路上散落的花瓣,想来是路的两边种满了蔷薇。
单家的人还挺浪漫,她想。
想起曾经她对某个人说着自己天方夜谭似的梦,她想拥有自己天地,在里面种满张扬艳丽的野玫瑰。
过了好几道门后,终于停到了一座颇具设计感的白色别墅前,别墅大面积的玻璃设计,却窥不进分毫。
不远处还有一座宫廷风别墅,有点像城堡,垛口尖顶应有尽有。亮如白昼的路灯下,可以隐约地看见中间的尖顶镶嵌着一面古钟,充满年代的贵重。但整栋楼却没有灯光,被笼罩在黑夜的雾气里,阴森飘然,仿若一座鬼宅。
这是单家主宅,据说从以前单家一家大小都是住在里面,自从单邪继母死在了里面,就成了一座鬼气森森的空宅。里面藏着单家的家丑秘密,以及一桩将近十年未解的杀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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