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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23章


回到车上,单邪又将钟意抱了过去,低头埋在她肩窝,声音低沉不悦,“在想什么?”

        他还是有难过的吧?钟意复杂地想。

        她伸手绕过他的肩,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划对方后颈,如实说:“我在想单井然并不是像他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吧?”

        肩上的脑袋动了动,短硬的头发扎得脖颈刺痒,大魔王威胁十足地“哼”了声,“竟敢当着我的面想别的男人?”

        但他仍旧懒散地靠着她,一动不动,像头心情抑郁趴在草丛里、猎物经过也只是懒洋洋掀了下眼皮的大黑豹。

        自从见过上回醉酒后的幼稚小魔王,如今他再摆出多阴森的面孔,钟意也害怕不起来。

        她扭动脖子略不舒适地偏了偏头,目光落到单邪的侧脸,“我是觉得他有些奇怪。”

        单邪倏然抬起头,掐住她下巴迫使她与他双目对视,危险地眯起眼,“是谁给了你胆子敢当着我的面好奇别的男人?”

        “哪有什么男人?”钟意熟练顺毛撸地低头亲了亲单邪的嘴唇,抱着他脖颈绕着音调,“一个小孩儿而已,也值得单先生吃醋?”

        一点也不凶,炸起毛刺掩饰回避的大魔王,反倒使她心底滋生出熟悉的捉弄恶趣味。果然是近墨者黑,在他身边待久了,口味竟越来越重。

        “吃醋?”单邪十分惊奇地扫她一眼,不留情面地讥讽道:“你倒是自信。”

        “好吧。”钟意“伤心欲绝”地垮下身子靠向他,垂着眼睫低声说:“单先生怎么会为了我吃醋……”

        谁不知道她是在演戏呢?就算演技拙劣,有人也自甘堕落地为她牵动心神。

        单邪又将她往怀里团了团,下巴抵住她额头,指腹一下一下数过她的脊骨,“一一乖一点,会对你好的。”

        又是这句话。钟意长睫微动,总是听不清这句话里含有的情绪,一直觉得不过是敷衍情人的哄骗。

        如今,她却自作多情地生出一种大魔王在引诱挽留的错觉。对方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让她黏在身边,肌肤饥渴症似的随时随地将她抱在怀里,就像是怕她趁自己一不注意就跑了。

        可就算是挽留也不是对她,而是对和她很像的那个人吧?钟意自我唾弃地想。

        安逸窝最消磨人意志,这话不假。

        虽说大魔王看上去就像是看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可回到家就安静地做到沙发上,一坐就是一下午。

        连单甜甜都知道大魔王今日心情不虞,不再嚣张地碰杯子薅花瓶,撑起肉垫在地板上无声晃过去,猫影儿都瞅不见。

        更何况是家里的佣人,各个都踮着脚走路,大气都不敢踹,跟幽灵似的飘来飘去。

        晚餐结束,钟意眯着眼睛望向单邪独自上楼的背影。

        收回目光,她晃着尾巴不怀好意地溜去地下酒室,片刻后,指缝里夹着俩高脚杯,提着酒去了书房。

        “单先生,要不要喝两杯?”钟意靠着桌沿晃了晃酒瓶,偏头递给难得沉默在电脑前处理工作的大魔王一个邀请的眼神。

        单邪随意地往后一靠,掀起眼皮用某种意味深长的目光觑着她,拿过红酒和开瓶器亲自动手开了。

        钟意眼皮一跳,心虚地飘开目光,有那么一瞬间让她觉得大魔王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心存侥幸,若是看透了,不至于还如此纵容她吧。

        玻璃杯叮当碰响,她慢悠悠地摇着酒杯,目光没有离开单邪的脸,看他仰头饮尽杯中猩红的酒,急迫滚动的喉结泄露了他掩饰了一下午的暴躁。

        大魔王这副模样,她应该是开心的,大概是觉得他太糟蹋酒,一时半会儿竟高兴不起来。

        灯光明亮的书房里,只有时钟不紧不慢走过的声音,钟意不动声色地为他添酒,在心里数着量。单甜甜蹲在桌角舔着爪子,在等某个时刻。

        忘了第几次续杯,大魔王突然靠了过来,手臂环住她的腰、脑袋靠到她小腹上,声音委屈含糊地叫她,“一一……”

        时间到了,钟意翘起尾巴慢悠悠地想。

        她废了点劲儿才拿走单邪紧紧拽着的酒杯,放到一旁,顺毛撸了下对方高贵的头颅,俯下l身轻轻地问:“单先生醉了?”

        “一一……”单邪踉踉跄跄地起身,被椅子一带又不受控制扑倒到钟意身上。

        钟意颇有兴味地挑了下唇角,好在早有准备,才没有被整个扑到书房的桌面上。

        她大着猫胆伸出爪子捏了捏单邪的脸,音调愉悦地上扬,“单先生?”

        “一一。”单邪顺势抱住钟意,像只大猫在她脖颈来回蹭,陈酿似酒的嗓音瓮声瓮气,“我没……没喝多吧?”

        上回某人说自己“只喝了两杯,没多喝”的保证犹在耳边,钟意故作不满地抱怨,“单先生又喝醉了。”

        “对不起。”单邪当即道歉,话里竟竟带上了点小心翼翼,“我不是故意的……”

        当然不是故意的,是她故意的,钟意莫名地想。

        但喝醉酒的大魔王太乖软了,乖到让她神经过敏地觉得他是故意的,传闻中手段阴晴不定、果决毒辣的单爷哪里会这么好灌。无非是纵容或者为了看出好戏狠到不介意自己也置身入戏,她可不认为对方会纵容自己。

        唉,大魔王的好戏怎么可能是这么好看的。

        单甜甜每次打碎了盘子,就会藏到厨房门外探头探脑地瞅着管家收拾,垫着肉垫走路,脚下无风猫毛都带不起一根。

        钟意谨慎地捧起单邪的脑袋,与他朦胧的醉眼对视,却被那瞳仁深处,不可思议的漆黑、浓重的痴迷爱恋钉住了视线。

        被烫到似的倏然收回手,任由那失去支撑的脑袋没有骨头似的倒在自己肩上。

        当年面目疤痕丑陋的少年偶尔偷看自己时,也有一闪而过比这单纯得多的同类情绪。赶紧打住,她可不能跟大魔王一样玩儿这种低俗的替身情节。

        她五指张开一把盖到自己脸上,最近想起他的时候怎么这么多?明明只是随手捡过的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随后,单邪又重新缓慢地支起脑袋直勾勾地盯着她,一瞬不瞬、眼睛都舍不得眨。就跟上次视频一样,生怕人从他眼皮子底下跑了似的。

        他用那种目光盯着钟意,试探地拿下她脸上的手紧紧拽在手心,迷离地凑过来低声央求,“别再走了……不要再丢下我!”

        “我会乖的……”

        “啪嗒”两声,那高立的城墙又掉下两块转头,钟意差点就被这句“我会乖的……”哀求与撒娇给迷住了。

        下一刻,侧颈缓慢的刺痛将她散开的注意力重新聚拢,沉迷而执着的吸吮,大概是她脖颈上那颗小痣的地方。

        巧到连痣都长在同一个地方吗?那可真是难怪。

        钟意切身感受到有一团试图困住自己的薄雾,明明深陷其中,却仍旧以为自己在薄雾之外努力地使自己避免陷入。

        “一一……”大魔王无助而执着地一遍遍叫她,嘴唇顺着侧颈往上。

        钟意抓紧单邪的手臂,斩断凌乱如麻的思绪,蓦地偏头吻上大魔王的唇,藤蔓一样紧紧缠住他的脖子。

        她的主动像某种开关,使单邪不可置信地原地定住了好一会儿,随后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一样,更加紧地搂住她、急切又开心地回应她。像大狗见到许久未见的主人,完全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尾巴都快要摇断了。

        最后,在黑夜里所有东西都沉淀下来,大魔王也酒醒了,整夜一声不吭,又凶又狠。

        从书房到卧室,暖黄色的床头灯下,钟意只看得清黑得发亮的眼珠,极致的沉默与偏执钉得她半点都动不了。额角反光的汗水路过棱角分明的轮廓,再从锋利的下巴落到她的脖子上,侧颈那颗痣隐隐作痛。

        从他所有的沉默与疯狂里,钟意敏锐地捕捉到一种不该出现在大魔王这样的人身上的情绪,是濒死的人试图用尽全力去抓紧自己仅有的东西。

        可他知不知道,此刻他紧握在手里的,也不是真正属于他的那一个?

        她颇为遗憾,怎么酒醒得这么快,果然还是想念醉酒后收起所有利刺的乖软小魔王。如果还有同样的好机会,她仍旧会明知故使她的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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