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自由意志

暴雨如注，昭示着梦境的不稳定，间接影响到了外界的吴薇薇，致使她逃离天台。
  女同桌的模样不断变换，犹如幻灯片一样轮番更替，逐渐丧失了原有的生命迹象。
  “为什么偏偏是我，遭受如此不公道的对待。难道我的努力，我的奋发，都遵循着你布下的轨迹吗……”赵琢影没有松手，不依不饶地说道。
  与此同时，在梦境洞开的裂缝中，若隐若现地传来了李青牛的呼喊：“赵队，醒过来啊！那不是现实，只不过是吴薇薇留下的陷阱罢了。她早已预料到了你的手段，绝不能深陷其中，受其影响。”
  赵琢影明明听到了他的提醒，却置若罔闻，没有收手的打算，而是苦涩地笑了起来。
  “一路以来，我经历了数不清的非人折磨，但我始终坚信，那是通往成功的必经之路……现在你告诉我，那些都是假的，乌云之后，更是层层叠叠的乌云，没有一丝彩虹。”
  他的笑声愈发低沉，显得尤为不甘，仿佛是一阵阵的抽泣，埋没在了吴薇薇的冷笑之中。
  “谁说得准呢。其实，你早就做好了准备，所谓的刻苦奋发，也不过是你麻痹自己的手段。”女同桌的面庞停滞在了吴薇薇的模样上，尽是嘲讽之色。
  在这一瞬间，他的全部记忆仿佛跨越时间，凝结于此，终于拖垮了疲惫的身躯，令他感到冰冷刺骨。
  “没有道路，在荆棘丛中苦苦摸索，鲜血淋漓，便是你的道路……”女同桌调动着最后一口气，微弱地说道。
  过往的一幕幕场景如同微风吹过脸颊，将细腻的情感注入体内，其中有孤独者的深思、对世俗的不甘及愤懑，使他爆发出了一阵阵低沉的咆哮。
  他无法接受吴薇薇的回答，更无法接受的是，这些年来自己付诸的全部努力，都化作了他人的嘲笑，一如当年悲哀的青春岁月。
  他的身姿不再挺拔，额头密布着未老先衰的褶皱，跨越时间的疲惫，顿时蔓延在了他的内心之中。
  无论是现实，还是恐怖街，置身其中的他都活得太累了，更遑论这一切通向的是死路。
  虚假的往事、吸入肺里的烟雾以及哗哗啦啦的暴雨，令他猛然惊醒，发觉自己竟是满面泪痕，不知去往何处……
  他看得太清晰了，以至于注定的结局如同惊涛拍岸，拍打在了他的脸上，无所适从。
  陈和光的声音愈发清晰，渗入了他的耳朵之中：“小傻瓜。难不成，你要把仅存的一丝意识，抛弃在那崩塌的梦境中吗……说实在的，我根本不理解你，也绝不会放过你。因为，你要面对的不是过往，而是未来啊！”
  赵琢影的意识陷落在了梦境之中，随着梦境坍塌，必将一同覆灭，留下群龙无首的队员们。
  这是何等悲哀的一幕啊。
  队员们纷纷望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犹如隔着一条不可跨越的天堑，是进是退仅在一念之间。
  陈和光的肩膀颤抖起来，合上眼睛，紧紧抿住了嘴唇，不敢面对接下来的状况。
  周遭的妖雾重新聚集，宛如赵琢影即将踏上的道路，黯淡无光，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不知是考虑着什么，静待许久，终于有了一丝动作，缓缓抬起手来。
  他望着指间流逝的梦境碎片，宛如父亲灰白色的骨灰，划破了他的指肚，抓也抓不住，松也松不开。
  “难道，你打算像我一样吗……”
  赵琢影第一次理解父亲的欲言又止，可惜的是，父亲无法再说出口，一生的奔波劳碌，不单单是为了自己而活，更是为了他人而活。
  羸弱的母亲、不争气的孩子，交织而成他前路上的阴云，而他却迈着毅然决然的大步，轻轻一笑，走向了最终的结局……
  哪怕岁月无情，人世沧桑，他也没有背离宿命的道路，而是一头扎了进去，走出了由他决定的步伐，执着而又坚定。
  宿与命。
  命是世间定数，因果轮回，亦如花开与花落，令人避无可避。
  宿是心中归途，却不止于道路，更多是一间遮风挡雨的庇护所，完善内心的挣扎。
  教室即将损毁在了梦境中，梦境融入茫茫黑夜，黑夜归于妖雾之中，形成了完美的闭环。
  愈发猛烈的雨点，滴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深深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头一回尝到了自由自在的滋味，栽倒在了天台之上。
  “影儿，你做得已经很好了。作为你的父亲，我倒是感到惭愧，没有为你寻得一个好的环境，真是抱歉啊……”父亲的身影仿佛回到了他的面前，再也没有凶神恶煞的神情，而是情绪稳定，略带俏皮。
  “祝福我吧，父亲。”赵琢影面朝着一缕微风，认真地说道。
  队员们望着他熟悉的身影，来到天台之上，不敢打扰他古怪的举止，只能远远观望。
  “好啊，我祝福你……为你起名的时候，我本想加上一个福字，可是你的爷爷劝住了我，他说，你现在的名字大有深意。”父亲耸了耸肩，拍打着赵琢影的肩膀。
  “父亲，你也不必缠着我了。我将会收回诡象，抹除阴影，送你回到该待的地方……”赵琢影觉得父亲似乎笑了，笑得毫无征兆。
  “未来，由你自己决定。从此之后，彻底与我无关……不过，我会默默注视着你，那注定是充满希望的未来啊。你的朋友们看上去都挺不错的，哈哈哈。”他肚子里有着说不完的话，却受到了雕琢阴影的影响，渐渐隐去。
  赵琢影深知，那同样是虚假的存在，无法摆脱宿命的限制，却不由得泛起了一丝浅笑。
  他没有犹豫，坚定地走向了队员们，宛如一滩墨迹中的笔锋，抱了抱陈和光瘦弱的身躯。
  他凝望着欣喜若狂的队员们，轻叹一声，悄悄攥起了拳头，宛若抓住了那份希望。
  他深知哪怕是山崩地裂，自己也不会放手，因为这是他的选择、他的决定。
  孤独地拥抱辉煌。
  孤独地走向灭亡。
  此刻，他的意识仿佛脱离了这场暴雨，脱离了浓郁的妖雾，更脱离了恐怖街的黑暗，飘忽不定，俯视着自己的道路。
  尽管命定如此，但他俨然是一副义无反顾的姿态，坚定不移地重新踏上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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