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迂腐的古人
回到顾宅,叶颜问长安:“公子回来了吗?”
长安答到:“回来了。”
叶颜仍不死心,又问:“回来多久了?”
长安想了想,“约摸小半个时辰了。”
都回来一个小时了!叶颜磨着牙,怒气冲冲往顾长卿院子里闯去。
长安慌忙张开双臂拦住,神色焦急:“姑娘,你不能进去,公子在——”
就没拦住!
“完了!完了!完了!”长安搓着双手原地打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喃喃自语,“公子该不会打死她吧?要不我还是明哲保身?嗯!就说已经尽力了!”
叶颜首先去了书房,往常顾远之一般都在那,可惜此次她失算了。
书房没人,大厅没人……
好啊!她“身陷险境生死未卜”,顾远之居然回来就睡觉去了?!
四下环顾一番,叶颜决定找个“武器”给自己壮胆,思来想去觉得茶壶挺合适。
待会儿就浇醒那个不顾员工死活的无良奸商!
拎起桌上的茶壶,叶颜雄赳赳气昂昂冲到顾长卿房门前,门并未拴住,她轻轻一推就开了,提着茶壶便往里冲——而后刹住脚步,转身,咽了口唾沫,气势烟消云散,还有些瑟瑟发抖,“老板,我就是来……来问问你渴不渴……你继续……”
顾长卿一双眼红得几欲喷火,怒喝:“还不快出去!”
叶颜不禁又抖了一抖,丢下一句“我什么都没有看见”而后跑了,连房门都没给他带上。
可当顾长卿正要自浴桶中站起身,一颗脑袋又从房门边钻了出来……
——四目相对,叶颜只觉头顶乌云罩顶,随时可能落下一道雷劈了她!
“那个……我就是想、想起来房门没关——”
随时房门“砰”一声被关上,顾长卿脑子里有根弦“啪叽”一下断了……断了……了。
其实叶颜还是蛮镇定的,毕竟是攸关生死的大事,保命要紧先溜为上!
话说回来,其实也没看到啥啊,不就是光溜溜的上身嘛,海滩边多得是!别说是男人的上身,就是赤果果的全身乃至身体里的心肝脾肺肾大肠小肠十二指肠她都见多了,有啥好稀奇的?
哎——迂腐的古人哟!
啊呀!大事不妙!古人可是把名节看得比自己生命都重要!老板该不会让她负责吧?
……
晚饭的时候,顾长卿有意迟了半刻钟才去餐厅。
桌上的饭菜分毫未动,平日里吃饭最积极的人并没有出现。
“她人呢?”
长安抹了把汗,回公子:“姑娘说于记老板娘约她看戏,晚饭就不回来吃了。”
看戏?顾长卿冷哼一声,未再言语,看了眼饭菜,没什么胃口,“撤了吧。”话落人已朝门外走去。
长安吁了口气,叹到:“多浪费啊!何必跟饭菜过不去呢?”
出了大门,顾长卿漫无目的地走着,心下有些烦躁,白日里发生的种种不断在脑海中闪现,一会儿是叶颜与那男子四目相对的画面,一会儿那男子对叶颜深情款款的表白画面……她与那人究竟是何关系?
忽而又想起前日同几位老板谈生意时,于老板似有提过自己夫人回娘家了?
脚步一顿,顾长卿微微出神,她莫不是会那个姓孟的去了吧?又是姓余的又是姓孟的,怎么一个两个都围着她转?
不知不觉间,竟已走到茶园门口,顾长卿心中更觉气闷,他怎么就被个小姑娘牵着鼻子走呢?!
绝对不能进去,进去就输了!
正欲离开,只听身后有人在说:“顾公子!哎呀稀罕啊!难得见顾公子来听戏,一起一起。”
几位老板约摸是刚结束酒局来这喝茶,见着熟人皆上前来打招呼。
于是顾长卿便半推半就地随他们进去了。
没去听台上唱的什么戏,双眼不由自主在茶园里巡视起来,果然没看到小姑娘的身影。顾长卿心中腹诽——这个小骗子!骗了他那么多事,什么家住九寨沟,什么父母双亡,什么无处可去……
顾长卿站起身,朝几位老板拱了拱手:“几位,在下突然想到家中还有些事,下回再约吧。”
“几位”都是人精,自然不会拦他。
待顾公子走远,其中一人便道:“我听说顾公子近日……”那人声音逐渐压低,隐约可听到“金屋藏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诸如此类的话。
一旁的伙计听得两眼放光,这消息,起码得值几钱银子啊!临江城里大把的名媛佳丽对顾公子感兴趣。
临江城里华灯溢彩一派繁华,大街上来往的人并不比白日少,商贩卖力吆喝着,有客人驻足摊位前便热情地推荐自家货物。
小吃摊里一家三口坐在那吃东西的画面让顾长卿停下脚步,远远观望,那位妇人正细心哄着自己的孩子喝羊肉汤,小孩子约摸是挑食不肯吃,那妇人便软声软语说着话,直到把小孩哄得笑了才喝下喂到嘴边的汤,孩子的父亲则坐在一边乐呵呵看着这对母子……顾长卿眼中浮现出一抹羡慕。
父亲,母亲,兄长……他有多久没见过他的亲人了?
回不了家,只能呆在离皇都最遥远的地方,离家最遥远的地方,才能让他的家人安全,才能让自己安全。
他的父亲,长年驻守边境,同样是有家不能回,无法陪在妻儿身侧。而他的母亲、兄长以及一众家眷则一直被困在皇都不得外出。
他们顾家几代人拼死守护的究竟是什么?是至高权位上的那个人吗?
可那个人却无时不刻在提防着他们顾家,逼得顾家人天各一方!
顾长卿站在熙攘的闹市中,望着眼前的繁荣之景,听着来往行人的欢声笑语,久久的……
第二日。
顾长卿破天荒起晚了。
长安端上早餐,假装不经意地道:“午饭姑娘应当又不会来吃了。”
顾长卿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没好气地问:“她又去哪了?”
“一大早盛掌柜带着媒人来向姑娘提亲了,中午应当会留人吃饭吧?”
一声脆响,青瓷碗掉在地上,白粥洒了一地,有一些还溅在了顾长卿的鞋面上。他蹙着眉,神情冷肃。
长安忙道:“公子小心,别踩着了,小的去拿扫帚。”
长安再回到饭厅时,公子早已不在了。
手握扫帚他暗自嘀咕:“公子就是嘴硬,明明很喜欢叶姑娘,偏要藏着掖着……”
小桃端着粥走进来,问:“公子呢?”
长安回到:“八成是去隔壁院儿了呗!”
小桃将碗重重放在桌上,埋怨起来:“那也不能不吃早饭啊!昨晚就没用饭,这是魂儿被哪个狐狸精勾走了吗?”
长安笑笑,没搭腔。
“狐狸精”正一脸懵逼地坐在客厅里,还没从惊吓里回过神来。
叶颜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慌得一批,只一个劲儿地答着“不知道”。
盛掌柜朝媒人使了个眼色,媒人立即会意,朝叶颜笑道:“姑娘这是害羞了吧?要不咱们先回去,您再好好考虑考虑?”
“哦……”叶颜茫然地点点头。
是以,顾长卿进屋时,只见叶颜正对着那一堆提亲礼发呆,心中泛滥出前所未有的酸意,还有莫名的怒意堵着胸口。
她收了提亲礼?她竟答应了!话还来不及过脑便脱口而出:“昨日才跟你的孟大哥重逢,转头又答应余大哥的求亲,你这见异思迁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见异思迁?她思谁了?又迁谁了?被讽的叶颜立即开启战斗模式:“关你什么事?你商行有规定不允许股东见异思迁?”
顾长卿冷哼一声,“那倒没有,不过有一条,凡行为不检点者,取消股份。”
行为不检点?他凭什么这样说她?叶颜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原本就已经很糟心了,他竟还说这种话?怒气值瞬间拉满格,反击回去:“呵呵!我就不检点了,你取消呗!”
“……”顾长卿咬牙切齿,从未有人将他气成这样,理智这种东西,在她面前好像随时都能分崩离析!“那便取消!我让人给你结算工钱——”
“不用!”叶颜大声打断他,“那点钱就当是我看了你的身子,给你的补偿,我这就走人!”用尽全力吼完,她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顾长卿气得一掌拍在茶几上,气归气,随即又追了出去。
刚出门口却被一男子喊住:“公子,来信了,属下去看着她吧。”
可这次公子却道:“不用,信回来再看。”
公子变了。乙如是想,可这又何苦呢?迟早都是要离开这里的,也断不可能带个来历不明的姑娘回去,注定不可能在一起便应当放手不是吗?
只是被阻了这么一会儿,叶颜已失去踪迹。
顾长卿在街上找了一阵,找到她时,只远远见到那个姓孟的男子拉着她上了马车。
似有所觉,她朝他站的地方望过来。
四目相对片刻,她转过头去朝那男子说了句话,闹市太喧哗听不见声音,但看得出她的口型,她说的是:“走吧。”
胸口一窒,有点喘不上气的感觉,顾长卿下意识便想冲去去,可理智却如藤蔓一般生生牵扯住他的双足,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慢慢驶出视线。
顾长卿低下头,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意,这样也好,也好……吧?
她只是个身份不明来历可疑之人,还与一名身份明显不简单的齐云国男子有瓜葛……最关键的是那男子还姓孟!
而他,身负重任万不可行差踏错,随时随地还可能有生命危险!
所以,就这样放她离开吧!
若她能就此离开,他便不用如此进退两难,明明想要却不能要。
从他生在顾家,从他十六岁肩负起那个重任时,便注定了,很多事情他都身不由己。
爱不起。要不起。
不远处的房顶上趴着两人。
甲道:“公子看起来很难过。”
乙白了他一眼,眼神在说:‘废话!’
“我从来没有见过公子这样,就像……就像斗败的公鸡!”
可不是,明明将人气走的是他,结果最难过的人也是他。
乙毫不客气地踹他一脚,“公子走了,快跟上!”
“姑娘那边不用跟吗?”
乙又踹他,“你是不是傻?她都跟野男人跑了,还管她干嘛!”
“好嘛好嘛,不管她,你别气,气坏了我心疼。”
“滚!”乙抖了抖身子,抖掉一身鸡皮疙瘩,纵身跃下房顶。
甲连忙起身追上,“嗳?你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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