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捅心窝子
二人视线纠缠着,呼吸也纠缠着,气氛暧昧得一塌糊涂。
就在叶颜差点儿败下阵来闭上双眼之时,顾长卿却将她轻轻推开,恢复不温不燥的模样道:“孟瑾年到底是齐云人,你既已选择留在临江,最好不要与他交往过密。”
“哪有交往过密。”叶颜小声抗议。
“更不许对他提茶杯!”
“???”关茶杯什么事?
顾长卿颇觉无奈,“若想知道缘由,便问长安去吧。”话落转身,坐到书桌前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就不能一次把话说清楚?还有刚刚什么情况?这会儿装深沉是吧?叶颜撇撇嘴,开门走出书房,朝前厅走去。
不能对孟瑾年提茶具?那便不提,他们叙叙旧聊聊天总成吧?
何止叙旧聊天,还留孟瑾年吃了个午饭,在她的小院儿里吃的,她还带伤亲自下的厨。
最关键是没有请公子!
为此,长安忿忿不平,当着他家公子的面抱怨起来:“公子,依我看姑娘心里确实没有你,要不你还是另寻芳草吧!”
公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写完信,做好记号,放入竹筒封好,递给长安,吩咐到:“命人送去军中,不得有误。”
“是。姑娘那边——”
“不得有误!”顾长卿着重语气。
长安脸色微变,不敢再耽搁,匆匆出去了。
终于打发走了。顾长卿一转身,便见顾远游正托着腮帮子注视着他,顿觉头疼。
“公子——”
公子心里略堵,打断他道:“什么都别问!”
“哦——”大不了他再找长安问去。
长安今日可忙了,刚打发走顾远游,又迎来了叶颜。
“姑娘找小的有何贵干?”他心里还惦记着叶颜没喊公子吃饭那事儿,语气不免有点阴阳怪气。
叶颜直接了当道明来意。
那日长安不在场,公子也并未同他提过,是以直到此时长安才知晓那套茶具已毁。心中为那套碎去的茶具默哀,同时也为姑娘和公子的不解风情涕零。
“姑娘是从齐云来的,不晓得我们启国的风俗人情实属正常。这‘一杯子’与‘一辈子’谐音,在我们家乡,只有两情相悦之人方可互赠茶杯。”
我去!这梗她熟啊!叶颜听得一愣一愣,完全没想到这世界的古人也这么会玩儿?
长安又道:“姑娘,小的还想多嘴几句,那套茶具并非什么舶来品。”
叶颜心道好你个顾远之,不是进口的还骗了我二两银子!
长安将那套茶具的由来一五一十说了。
原来,顾长卿游历途中,遇到一位知己,两人性情相投结伴同行过数月。
即将分别之际,知己亲手为顾长卿烧制了一套茶具,让他日后赠与心爱之人。
那套茶具是知己诚挚的祝福,顾长卿自然当宝贝,特地放在铺子里作镇店之用,实乃非卖品。
哪知却被叶颜一眼瞧上,执意要买回去。
顾长卿知她惜金如命,故意报个高价。
不承想她竟真买了。
当然,也得是顾长卿愿意“卖”。
长安原以为姑娘听完这些,总该明白公子对她的心意了,结果——
听完长安的叙述,叶颜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决定去向她老板道歉。
“老板,真是对不住,我若早知那套茶具对你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打死我也不敢要啊!”
顾长卿咬咬牙,觉得她不是来道歉,而是诚心气他来了!
他忍着没好发作,“嗯,知道了。”
叶颜仔细瞧瞧老板的脸色,断言:“你还在生我气!”
“没有。”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眼都没眨。
“你就有!老板我真的知错了!”
而后,老板就将她关在了门外。
叶颜觉得老板不大度,可她大度啊!决定不跟老板计较,隔着房门喊到:“老板,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以及收留之恩,我今后一定好好工作,为你创造更多的财富——”
“滚!”顾长卿的怒吼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不知什么东西砸在了门上。
吓得叶颜拍拍胸脯,麻溜地滚了。
长安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觉得这两位简直了!
推门进去,将地上的账本捡了起来放回书桌上。
“公子啊,你就不能——”
“她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你看不出来?”公子郁结,揉着额头,
会吗?“我觉着吧,公子你还是对姑娘明说为好,万一她是真没明白你的心意呢?”
“好,我且问你,我是何身份?如今的启国是何局势?就算她不必知道这些,可我与华阳公主的婚约仍在,举国皆知!你让我如何对她说?赐婚的圣旨如同利刃悬在顾家每个人头顶上!你是要我将她也一并置于险境吗?”
一个又一个问题抛出,将长安砸得怔住了,张了张唇却不知从何说起,终是垂下头去,捏紧了双拳。
“长安,我们不能只看眼下,每踏出一步之前,先要看清百步之后的路,否则,踏错一步便将万劫不复。”顾长卿闭了闭眼,轻叹一声,睁开眼,苦笑着道,“我与孟瑾年不同,他有任意妄为的成本,我没有。他可以光明正大爱自己想爱之人,我不能。”
“公子!”长安猛然抬头,眼中一片通红,还有倔强,“谁说您没有任意妄为的资本?您只是不想!您不够自私,顾忌太多,想要守护的人太多,可为何您从不想想自己?”
公子笑得愈发凄苦,“因为我姓顾啊。”
“姓顾又如何?非要管那劳什子的祖训吗?先人犯下的错凭什么要后人来弥补?就算是父债子还这都还了多少代了?”
顾长卿笑着摇摇头,这回是被长安义愤填膺的话逗笑了,“你家公子像是那么迂腐的人吗?”
怎么不像了?比师父还迂腐呢!不过长安只在心里腹诽。
顾长卿自是看出他心中所想,道:“我若迂腐还会递给煜王刀子吗?”
“将军那边——”
“暂时不必让父亲知道,你别忘了,他才是真正的迂腐之人。”
“也对。”长安点头赞同。
思索片刻倏然道:“公子,我觉着吧,你还是放姑娘跟姓孟的走算了,至于你,就适合打一辈子光棍。”
顾长卿:“……”
“你想想啊,姓孟的比你有钱吧?也比你有权吧?姑娘待在姓孟的身边总比待在你身边安全吧?而且,姑娘跟着姓孟的保管享清福就好了,用姑娘的话来讲——‘不用再被奸商剥削压榨’。欸~姓孟的能陪着姑娘的时间必定也比你多!”长安挤出一抹微笑,“综上所述,公子毫无胜算。”
顾长卿:“……”
“嘿嘿,放手吧,公子。”
顾长卿怒道:“谁跟你说我要放手了?”
“哦…可你无计可施啊!”
这种专往人心窝里捅刀子的兄弟不要也罢!顾长卿只觉胸闷!想吐血!
“泡茶去!”
长安冷笑一声,讥讽道:“茶叶都快见底了,得留着招呼客人,请问您现在有银子买茶叶吗?”
行吧,又被插了一刀!“那你给我烧壶热水来总行了吧?”
“哦,真不好意思,你已经拖欠我半年多的工钱,我打算学学姑娘,罢工。”
“行!”顾长卿点点头,“你收拾收拾行李,告诉姑娘,你俩一起跟姓孟的享清福去吧!”
“好咧!公子您保重。”说完一撩头发,潇洒转身离开书房。
顾长卿真想骂脏话,可惜教养不允许!
第二日,天气晴朗。
叶颜起了个大早,头上的纱布终于拆了,好生梳洗打扮了一番,还化了个淡妆,开开心心哼着小曲儿出门了。
甲来禀报:“公子,我昨日听到姑娘和姓孟的约好今日一同游江,姑娘方才已经出门了。”
公子仍盯着书,语气波澜不惊:“知道了,你们不必跟着。”反正有姓孟的在。
就……这样?公子难道不该生气吗?甲歪着脑袋顶着一头问号走了。
顾长卿依旧保持着看书的动作,书页却久久未曾翻动过。
他有什么资格生气?他现在连喜欢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在一切都是不定数之前,他怎敢要儿女私情?
叶颜闯入他的心里,是他始料未及,曾想过远离,也想过靠近,如今却只能保持这种不远、不近的关系。
长安拎着茶壶走进来,正欲开口,公子冷着脸淡声道:“知道了,他们游江去了。”
“哦,我也知道啊。”长安好整以暇趴在书桌上盯着公子瞧。
“…………你还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姑娘说你长得帅,我来瞧瞧哪里帅。”
帅?顾长卿不解。
“就是夸你长得好看。”
“……当真是这个意思?”他怎么觉得是骂人的词儿呢?
“千真万确!不过……”
“?”
“我觉得公子你长得……秀气了点,还是孟小侯爷比较有男子气概。”
顾长卿磨了磨牙,阴恻恻问到:“你最近是不是皮痒得很?”
“不痒不痒,说正事儿。”长安直起身,从袖兜里取出个竹筒放在公子面前,正色道,“刚刚收到的消息,度支部尚书左秉棠因出言顶撞圣上、勾权弄势、玩忽职守、污蔑同僚等罪名,被处以斩立决,左家阖府上下全部流放。”
顾长卿脸一沉,拆开竹筒取出信纸,一看之下勃然大怒,“事发前为何没有收到消息?”
“京中人手大部分调去看着煜王了,小部分人则查赈灾银去向了,哪料左秉棠会突然来这么一出?他上奏弹劾的官员名单与我们查到的名单十有八、九都对得上号。公子,左秉棠这是被某一方势力设计了。”
公子按了按眉心,“左尚书为官清廉正直,已近挂冠之年,却被推出来做了先卒……”
可在乱局之中,谁又能保证自身是否早已成为某一方势力的棋子,随时都有可能被推出去,成为下一颗被吃掉的弃子。
棋子的命运由不得自己,是死是活,皆由高高在上的执棋者掌控。
“公子,您猜是哪方势力做的局?”
“恐怕不止一方势力,左秉棠这步棋,目前还看不出来对哪方有利,或许是被吃掉的,也或许是颗弃子……真正的博弈,开始了。”
长安眉头微蹙,陷入沉思之中。
许久之后,长安抬头,问:“公子,接下来还要死更多人,您会后悔吗?”
公子反问到:“我何时有过选择?”
又是沉重而冗长的寂然……
风吹起帘角,一抹阳光照进来,令书房亮堂了些许。
长安一脸颓丧,“公子,家里没银子了,咱们还是剥削压榨一下姑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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