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古帝后人
顾长卿此时被宣王整懵了。
宣王花了二百两银子争取到与斗舞魁首共进晚餐的机会竟是为他准备的，甚至还提出让他将涟漪姑娘纳为妾室！
可这位涟漪姑娘是何身份？明面上只是瑜城内一家艺馆从兹兰国新买来的舞姬，真实身世是秦素的亲侄女，还有一层身份便是天眼阁的“雪”！
从雪进入翠熹山庄宣王便关注到她，并私下接触过，了解到她的身世——这本就是顾长卿安排的不错，可宣王让他将人纳进王府算是怎么回事？
顾长卿故作不悦：“王爷，你明知我心有所属，如今还让我纳一名舞姬为妾，这是何意？”
宣王态度十分和善，“本王也知这请求对公子来说确实有些过分，可众所周知本王有重誓在身，府里突然多出个女子来岂不惹人生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不过为掩人耳目罢了，并非让公子真纳妾，日后本王定帮公子向叶小姐道明实情，想来叶小姐冰雪聪明又通情达理定不会怪罪公子的。”
公子故作不解：“既然不能接入王府，王爷将涟漪姑娘暂时安排在府外即可，没必要急于一时吧？”
宣王面露难色，“实不相瞒，涟漪乃本王一位故友之女，本王对那位故友颇多亏欠，是以想将涟漪留在府中照料，也算是对故友的弥补吧。”
他叹了一声，又道：“我那位故友家遭变故，涟漪当时尚在襁褓才得以幸免于难，她自幼颠沛流离饱受苦楚，以至如今流落到烟花之地，她的境遇比公子还要凄苦，本王实在不忍心再让她留在艺馆中。”
他见顾长卿仍不为所动，只得加以利诱：“公子只要肯帮本王这一回，本王便将你顾家是如何被害一事尽数相告。”
此言一出，顾长卿果然脸色都白了几分，语带急切：“我都查不出来的事王爷是如何知道的？”
宣王自不可能告诉顾长卿他与邹寅有勾当。
顾长卿其实也不会相信宴承宣口中所言，顾家一事他早已调查得一清二楚，之所以直到现在都没有动邹寅，正是因为了解邹寅曾是宴承宣手中的一枚棋子。
只是当初宣王落下这一子时，万没想到邹寅这枚棋子有能力成为启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从而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
顾长卿想为顾家报仇吗？当然想的，除去邹寅甚至除去陈怀熠都不是难事，可他要的不仅仅是复仇，而是还顾家一个清白！他要将所有直接或间接谋害顾家的人一并伏法受诛！他要陈怀熠亲手写下诏书昭告天下——顾家没有谋反！
至于他所做的一切，皆遵从祖训职责所在，无愧于心，无愧于顾家，无愧于民！
只唯独有愧于她而已。
他明知叶颜心中有他，却要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孟瑾年，眼睁睁看她内心饱受煎熬，一而再将她拒之于外。
如今他要再纳涟漪为妾，岂不是在告诉她，她还比不过一个舞姬重要，她会因此恨透他吧？
顾长卿回到听松楼已是戌时三刻，也是直到此时三人才发现叶颜不见了。
孟瑾年与景行一直以为叶颜同顾长卿在一起，顾长卿则以为她早已回听松楼。
孟瑾年既自责又生气，质问顾长卿为何要将她独自留在荟萃楼里。
景行忙出来打圆场：“阿颜说不定只是吃饭去了，咱们先去宴宾楼和汇香居找找看。”
三人分头去了宴宾楼和汇香居，仔细找了一圈又问过伙计都说并未曾见过叶小姐。
而后又去了荟萃楼打听，依旧毫无结果。
此时三人心中都无比焦急，以叶颜那爬个树能摔破脑袋、走在街上能遇到扒手、问个路能被拐卖、睡在自己房里都能摊上事的倒霉命格，实在让人不得不担忧。
然而整座翠熹山庄那么大，一时间去哪里找人？
顾长卿当机立断：他去求宣王帮忙找人，毕竟翠熹山庄是宣王的地盘；景行去听松楼里侯着，说不定叶颜什么时候自己回去了；孟瑾年去大门口守着，以防万一。
顾长卿本以为宣王会趁机提个条件，没承想宣王很爽快地答应了，也没问顾长卿为何会知晓他是翠熹山庄的幕后老板。
如此几番周折后，终于打听出结果，叶小姐从荟萃楼出来后跟着雪公子的护卫去了“疏竹院”。
而雪公子已于一个时辰前办理退房手续，乘坐马车离开翠熹山庄往西面去了。
有人确实见到叶小姐上了雪公子的马车，但并未看出叶小姐是被人挟持的。
不让人看出被挟持的方法有很多种，顾长卿等人自不会相信叶颜是心甘情愿跟雪公子走的，就算有什么急事她应当也会差人往听松楼传个口信。
西面可不是回城里的路，雪公子是想将人带去哪里？
对方动机不明、目的不明，就连来路也不明，走了已有一个时辰，若有心掩盖痕迹轻而易举，恐难追寻。
三人商议一番，最终决定由景行与孟瑾年负责沿路追踪，景行毕竟是慎法司出身有相关经验；顾长卿则安排天眼阁的人去通知各地暗桩留意叶颜的去向。
别说他们不知道雪公子要将叶颜带去哪里，就连叶颜本人也不知道。
雪公子说她名叫若华，家住方外谷，乍一听这名儿还挺熟，似乎在什么电视剧里听过，但方外谷在什么地方她不知道，雪公子只说她去了便知道了。
至于叶颜为什么老老实实跟雪公子走，还不是因为她心虚！
这具身体原主的亲哥都找上门来了，说她才不是什么叶府千金，说她只因患上离魂症才不记得从前往事。
叶府千金当不了倒没关系，但人设万万不能崩！
为了稳住人设，只好先跟便宜哥哥回家了，到时候再想办法通知孟瑾年他们吧。
车厢里，叶颜仍在尝试说服她哥：“哥，你这样突然带走我，到时叶府和信远候府肯定会追查我的下落，万一连累家人怎么办？要不还是让我先通知他们一声？”
她哥笑得风轻云淡，从容不迫道：“无妨，齐云皇帝也奈何不了我们方外谷。”
叶颜：“！！”
信他个鬼！这世上有比皇室还强大的势力？
不过从某些方面来说，顾长卿的天眼阁好像算一个。
“那我之前怎么从未听说过方外谷？”
她哥解释到：因为外人压根不知道方外谷的存在！
叶颜心道确实也算得上另一种程度的强大，皇帝来了也找不到，可不是奈何不了吗？
不行，她得想法子逃跑，绝不能回方外谷，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好地方，万一有进无出怎么办？
叶颜又问：“那我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方外谷？又为什么会得离魂症呢？”还得感谢他哥替她找了个现成的理由啊！
雪公子并未回答，只是伸手摸摸她的发顶，眼含宠溺语气温柔地道：“都过去了，往后无论你有何要求，哥哥都会答应你。”
如此看来，这个便宜哥哥还是挺好说话的，她趁机问：“那我想暂时留在瑜城可以吗？”
结果她哥立即板起脸拒绝：“不可，眼下外面局势不稳，随时可能有战事发生，你还是待在家里较为安全。”
“哦……”她耷拉下脑袋，一脸失望。
趁着她哥闭目养神，叶颜偷偷扒在车窗上去看外面，黑黢黢一片，只偶尔有高矮不一的灌木丛掠过，天地交接处依稀可见高低起伏的山影。
应该还在官道上，也不知孟瑾年他们有没有发现她失踪了，能不能找到她呢？
她松开手，一粒小小的果脯脱离掌心。
然而，香甜的杏脯很快吸引来觅食的蚂蚁，并招呼同伴搬回了巢穴。
一路上，叶颜丢的这些果脯不是被鸟儿啄食便是被蚂蚁搬走，一个也没留下。
何况这一路还有雪公子的人跟在后方负责掩盖痕迹故布疑踪。
雪公子有心带叶颜离开，做了万全的准备，又怎会让她身边的人有迹可循？
只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他妹妹会和顾家人扯上关系，而那人恰好手掌暗营这样的势力。
顾长卿为何要开商号？当然不仅仅只是为了挣钱救济穷苦百姓，天眼阁的暗桩隐藏在各国各地，大多数本就借着各种商号酒楼店铺掩人耳目、传递消息，其消息网覆盖之广可想而知。
顾长卿一发出指令，立即有人快马加鞭送往各地暗桩分部，各地分部职掌再将命令传达下去……
这些消息的传递速度远比雪公子的马车要快得多，但凡叶颜逗留在某个城镇片刻，立即会有天眼阁的人发现。
然而一连七、八日，叶颜白天都是在马车上度过的，晚上也不进城镇，雪公子专找小村子投宿。
不过雪公子对她这个妹妹倒也真心实意的好，简直百依百顺，除了不让她回瑜城，哪怕她无理取闹半夜想吃果脯，雪公子都会命人连夜快马加鞭去附近的城镇为她买来。
这几日她也打听到不少事情，雪公子姓古名廷君，今年二十有一，家中排行老三，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已经成家，她是最小最受宠的妹妹，十九岁。
方外谷中有百余人居住，全是古家族人，还有一些族人生活在齐云各地，但那些族人自小被送到外面，此生都不得回方外谷，对谷里的一切也全不知情，是用来维系方外谷与外界的纽带。
两年前她因某件她哥不愿提起的事负气离家出走，全族人找了她两天两夜，先是在祖陵中发现她的踪迹，而后循着足迹找到那处山寨，却发现寨子里的山匪已被官兵尽数剿灭，自此便没了她的踪迹。
叶颜从而也就推断出方外谷地处芒山之中，她最初醒来身处那个山洞正是古家祖陵所在，不过那个山洞据说只是用来举行祭祀典礼的。
而普通人家能用“祖陵”这个词吗？显然是不能的，那么古家的来头可就不得了了！
叶颜提出疑问，她哥自然也就不再隐瞒。
当年古帝因执意废除贵族特权，被七大家族联合暗算，时日无多，又恐后人也跟着遭难，不得已选择退位带领家人避世隐居，而他好不容易统一的天下便被那七大家族刮分了去。
为了躲避七大家族的追杀，起初古帝带领家人和那批守陵的官兵藏身于芒山皇陵之中，后来无意发现皇陵不远处有个极其隐蔽的山谷，便取名为方外谷，此后一直生活在方外谷里。
芒山地界向来匪患不断，又多有猛兽伤人传闻，都是古家人有意为之，为的正是让外人不敢进入芒山。
叶颜听得一脸呆滞，搞了这么久，原来她这身体的原主竟是古帝后人啊！！！
她又提出质疑，那古家人是如何延续后代的？难不成近亲通婚？
她哥解释到：古家祖训有云，严禁族内通婚，所以他们时不时会去外面挑些无父无母的婴幼儿带回谷中收养。
比如驾马车的那个阿昭，便是从外面带回来养大的。
古家不讲究门当户对，只需男女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即可。
她哥还告诫她：“爹娘以及族人是断不会同意你与信远候府的婚事，你还是趁早将孟瑾年忘了吧。”
她下意识问：“如果孟瑾年愿意保守秘密也不行吗？”
古庭君冷冷道：“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叶颜忍不住抖了个激灵，心想倘若她逃走，古家也会视她为叛徒将她处死吗？
可要一辈子生活在山谷里，再也见不到孟瑾年、顾长卿、景行他们，她还是很舍不得很舍不得的，还有孟瑾年的家人和叶家人对她也极好，还有绿俏、小甲……原来不知不觉间，她身边已经有了这么多在意她和她在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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