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白月光
夜已深，餐厅内仍灯火通明，叶颜估计是上午在马车里养足了精神的缘故，闹腾到现在依旧精力充沛。
绿俏劝不住她家小姐，也拉不动她家小姐，只好陪在一旁，这会儿困得直打呵欠。
孟瑾年见状让绿俏先去睡觉，绿俏一听小侯爷这话立即坐直身子一脸戒备：“奴婢不困。”
默然望了好一会儿房顶，孟瑾年双手一摊问绿俏：“我都这样了，能对你家小姐做什么？”
倒也是，没见小侯爷都被小姐踩脚底下去了吗？再也憋不住笑意，绿俏只好尽量把头埋低，心想小侯爷定是不想被人瞧见他狼狈的模样，便起身告退了。
至于孟瑾年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还得从叶颜提出玩老鹰捉小鸡游戏说起。
想当然，在场三个大男人谁愿意配合一个喝醉酒的小姑娘瞎胡闹，于是叶颜自娱自乐。
孟瑾年这只小鸡仔就猝不及防的被大老鹰叶颜揪住了衣领并一下掀翻在地，踩在了她的鹰爪之下。
顾长卿和景行见状害怕得不行，很不地道丢下好兄弟跑了。
也算是一份独特的“惊喜”吧，好歹阿颜一眼相中的“猎物”是他，要不然此刻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就是别的男人了。
就在这身陷囹圄的处境中，孟瑾年不想着如何脱困，却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在地上已躺了一盏茶的时间，累倒不累，就怕坐在凳子上的叶颜会突然站起身。也不敢随意挣扎，怕她一个不稳摔下地，只能等她自动把脚挪开。
但叶颜显然不肯轻易放过这只“猎物”，还沉浸在大老鹰的角色里，已经讲到第二十一种烹饪方法。
孟瑾年灵机一动，提醒叶颜：“阿颜，老鹰都是生吃猎物的，你把脚挪开，现在就过来吃我吧。”
“是吗？”她俯下身来眨巴着眼睛问，在得到肯定回答后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认真陈述，“可你这么大的块头，不切开剁碎我也吃不下呀。”
“…………”
“啊！”大老鹰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今天是情人节！”
她终于挪开脚，扯住孟瑾年手腕想把他拉起来，急切地催促：“快起来，我们去外面看鹊桥！”
踉踉跄跄来到屋外，叶颜扯着孟瑾年一块儿坐在门口台阶上，仰起头在天空中寻找鹊桥。
孟瑾年只好假模假样陪她找起来。
天上当然不会有什么鹊桥，星河倒是清晰可见。
他想起她还在临江时，他心里的煎熬和期盼正如牛郎那般，时刻被相思之情煎熬，日日期盼着能再一次和她相见。
然而织女心里好歹有牛郎，阿颜心里却没有他。
他的念念不忘，从未有过回响。
左肩倏地一沉，孟瑾年转头望去，小姑娘头靠在他肩上，依旧仰望着星河。
月光下那抹侧颜剪影朦胧，就如这白月光一般温柔恬静。
她蓦然转过头来，冲他柔柔一笑，笑靥如花，宛若芙蓉，令他为之心动，忍不住想要去亲近他心中的白月光。
可脑海里偏偏又回想起她中午说的那番话，刚刚涌起的情潮瞬间退得一干二净，被深深的无力感取代。
那一纸婚约，于他是莫大的幸运，可于她而言，是束缚吧。
心中愁肠百结，待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她一直支着下颌打量着他。
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孟瑾年不解地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她摇摇头，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不知想到什么，撑着他的肩膀站起身。
孟瑾年跟着站起身，见她步伐有些不稳，伸手想要去扶，手却被她挥开。
他究竟哪里不好，为何无论他怎么做也走不进她心里？
“阿颜……”他不由分说将她扯入怀中，心有不甘又垂死挣扎一般问出口，“假如没有他，你会喜欢我吗？”
她软若无骨般倚在他臂弯里，仰起头，杏眸中似有星光流转，定眼望了他许久，倏然莞尔一笑，“真是个傻子！”
这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吗？他真有那么差劲吗？孟瑾年深深陷入自我怀疑之中，一个没留神，怀里的小姑娘已挣脱，东倒西歪往风雨连廊走去。
他只好跟上，扶住她。
拐过照壁墙，叶颜脚步倏地顿住，孟瑾年也随之站定，看小姑娘歪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墙上挂着的灯笼将门后这一片小小空间照得通亮，清晰地照出她姣好的面容，也照出她憨憨的醉态，显得无辜又可爱，不经意间他就看入了神。
其实孟瑾年压根没有叶颜以为的那么厚脸皮、大胆放肆，相反的，他每一次的主动亲近都小心翼翼充满忐忑，怕被她拒绝，怕被她推开，怕自己的脸面摔在地上碎得捡都捡不起来……对于孟瑾年这样尊贵身份的人来说，这份爱真是卑微到了尘埃里。
可谁让她是他心里的白月光呢？
头一回听到她唱那首歌，他还不清楚喜欢一个人和白月光有什么关系，更无法理解蚊子血这种恶心的东西怎么会被写进歌词，直到听了她的解释才明白。
他一直想要拥抱住美好的白月光，可即便她已然照进他怀里，却依旧那么遥不可及。
“门怎么关了？”
疑惑不解的声音将孟瑾年发散的注意力收拢起来，回想了一下她刚刚问的话，果断忽略掉这个幼稚的问题。
他定眼望向叶颜，执拗地重复了一遍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假如没有顾长卿，你会喜欢我吗？”他语速很慢，务求每一个字都能清晰无误送入她耳中。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他想听听她的真心话。
她重重点头，笑了，“喜欢啊！”
即便是排除掉那个人后的喜欢，仍令孟瑾年为之雀跃，往前一步，垂眸望着她又问：“喜欢谁？”
“喜欢你呀。”她回答。
他又往前一步，眸光专注而深沉，“我是谁？”
这回她没回答，不悦地皱眉，大概是被问得不耐烦，还推了孟瑾年一把。
只将他推出半步，他却得寸进尺地迈近一大步，伸手揽住她的腰往身前一勾。
软香入怀，男性本能促使他心猿意马起来，呼吸逐渐变得粗重。
都是酒惹的祸！孟瑾年一边唾弃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污秽思想，一边为自己的冲动胡乱找了个理由。
却也不敢借酒“逞凶”，他还记得白天许下的保证，虽然、大概、可能她睡一觉醒来便什么也记不住了，但他不能不尊重她。
正当他思维再次发散间，怀里的小姑娘突然捏起小拳头捶他一下，委屈巴巴抱怨：“你欺负我！”
就她这力气跟挠痒痒似的，倒把孟瑾年捶笑了，捏了捏那气鼓鼓的小脸，“喝了酒如此不讲道理，分明是你一直在欺负我。”都把他踩脚下去了，这件事八成够景行笑好几年！
“不是！”小姑娘急得直跺脚，一手指着墙壁，“你在这亲的我！”
原来是这个欺负，可他不是已经道过歉了么？
小姑娘瞪着他，“我要亲回来！”
还有这等好事？！这回可是她主动的，总不至于怪他吧？
孟瑾年简直开心坏了，带着怀里的人转了个圈，自动贴墙站好，双臂上举，兴冲冲招呼：“来吧，别客气。”为了配合她的身高，他还特地矮了矮身子。
然后叶颜真没跟孟瑾年客气，张口咬在了他嘴唇上！
原来是这样“亲”啊！
最后还是孟瑾年捏着叶颜的脸颊才让她松开牙，手指抹了把嘴唇，一看果然又见血了，顿时哭丧个脸：他本人才是个最悲惨的故事！
他捏住小姑娘的脸颊拉扯，咬牙切齿道：“小没良心的，除了你谁敢这样对我……”
结果小姑娘张口就来咬他的手，没咬着就骂“大傻子”。
简直蛮不讲理！可转念一想，他跟个喝醉酒的小姑娘较什么劲啊？
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刘海，这回小姑娘乖乖没动，只是安静地望着他。
孟瑾年摸摸她的脸，有些烫手，心里某一处好像也被烫了一下，轻声唤她。
她低低“嗯”了一声。
“酒醒了？”
她使劲摇头，“没喝酒。”
他又问：“我是谁？”
“孟瑾年，大傻子，嘿嘿……”
孟瑾年一张俊脸顿时黑成了锅底。
她的唇上还沾着他的血，平添了几分妖异的美感，仿佛她真是一只食人血的妖精。
手指缓缓摩挲她的唇角，他沉声开口，声音里透着诱哄的意味：“阿颜这有血，我帮你擦干净好不好？”
她双眼迷离，茫然地点点头。
手掌扣住她后脑勺，孟瑾年低头吻住她的唇瓣，舌尖轻轻扫过，怀里的人似害怕一般微微一颤。
他的心也跟着一颤，不敢再继续下去，紧紧抱住她，只觉心里难过得紧，眼眶不由自主开始发热，在她耳边低声恳求到：“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泪水终是没忍住，顺着他脸颊滑落进她颈间。
他们两人都是傻子，不是吗？为了一个不要自己的人而伤心难过，想要走到她/他身边去，到头来却发现那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许久，孟瑾年听到怀里的人用几不可闻声音道：“好。”
他抹去眼泪，捧起她的脸，“我才不管你是醉是醒，既然答应我了，便不许再反悔。”
她摇摇头，“不反悔。”又踮起脚亲了他的唇一下，笑得很开心，也很幼稚，“盖章了。”
心里真是既甜又酸，甜的是不但听到她说喜欢他，还得到不离开他的承诺，酸的是这些话都不过是她的醉言醉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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