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世界的负面(4000)
林灏顺着这个老奶奶的意思坐在站台中唯一的长椅上。
站台的位置很高，从椅子上能看到站台边缘堆满了红色黑色的皮肉与血痂。
在这个站台上，林灏能感知到许多东西，憎恶、愤恨、欲望、诅咒。很多的负面情绪堆积在站台旁边的血肉中。
林灏甚至感觉自己也被影响了，他时不时就会有一些古怪的想法。
比如跳进这些血肉中，与他们成为一体。
但也许是事件册在起作用，让他的脑海中始终留得一方清明，他的意识缓慢了许多，但还没有彻底失去理智。
看着站台边，这些血肉偶尔会动一动，似乎是被什么压制了，让站台没有从像里站台较远的那些建筑群一样混乱。
远处，在倒塌的房子之间，混凝土与血肉的沟壑之间，有非常多的红色怪物。
长着娃娃机钳子般的前螯，剩下的脚都是人类大腿的古怪蟑螂；两个下本身在腰部对接生长，分别穿着芭蕾舞鞋与高跟鞋的女人；脑袋非常小，但身材魁梧异常，红色的肌肉布满全身的怪物。
几乎世界的所有负面，都在这里舞蹈。
这个老奶奶脸上的慈祥，与这里的血腥环境形成了鲜明对比，但却没有违和感。她仿佛就该存在于这个地方，或者是这里就是她所建造的。
这些想法一在林灏的脑海中涌现，他就感到一种非常的恐惧。
林灏虽然是在她的身边坐下了，但这只是出于绵羊面对老虎时的无力感，让他没有拒绝对方要求的勇气。
周文亮靠在他肩膀上，还是半昏迷的状态。那个男人的手段，只是让他处于一种类似梦游的状态，却没有恢复意识。
这也好，这里的东西最好还是不要被普通人看到，要不然说不定会疯。
拄着拐杖的奶奶，放下拐杖之后，也坐在了林灏的身边。
可是她没有说话，只是和林灏一样，静静地看着远方的风景。
“奶奶，您叫我进来，有什么事吗？”
林灏开口用上了敬语，面对这样的存在，他还是老实点比较好。他现在有点怀疑事件册能否在这个人的面前保住他。
“小娃娃别担心，我们聊聊天就行。”老奶奶的脸上露出笑容，对比这座站台旁的恐怖场景显得十分亲切和蔼。
“您想聊什么？我都可以。”
老奶奶似乎看出来林灏依旧还是有些紧张，就不再要求林灏平静了。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老奶奶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但林灏的脸上一颤，这一点要是没人说，他自己都要快忘记了。
前一段人生的经历没有给他多少益处，只是相当于让他用有了一些不同的记忆而已。对方知道也不奇怪，车厢里的那个男人就有读取他意识的能力，这个奶奶有很正常。
只是突然被人提到这一点，他还是有些惊讶。
“这是我叫你进来的原因。还有，这个小东西。”
老奶奶反手一招，手掌上多了一本黑色封面的小册子。
林灏眼神一颤，事件册是他这段时间来生存的最大依仗，但对方却堂而皇之地拿到了手中。
“您能，把它还给我吗？”
林灏的呼吸急促起来，要是被对方拿走了，他接下来恐怕就是要真的与时间赛跑，在自己身上的诅咒爆发之前，找到那个逃跑的怪物。
没有任何的容错空间，而且即便找到了，诅咒能否解开还是未知数。
老奶奶尝试打开事件册，可她用手去翻事件册，事件册却纹丝不动。
“呵呵，还是老了，还给你吧。”
老奶奶把事件册递给了林灏，林灏迫不及待地接下，攥在手中，这才能让他安心一些。
随后她又看了林灏一眼，林灏瞬间有些恍惚，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本书一样被人看遍了全部，而后补上了新的内容。
“我和它的主人有一些交情，他说这个世界上有了个不一样的人，我就来看看了。”
林灏此时有种被当做动物园的动物参观的感觉，但考虑到事件册和面前人的特殊性，他觉得可能他对于这些存在而言真的和动物没什么两样。
“你身上的那个东西很严重，我只能帮你延缓它，至于你能不能活下去，得看这本书主人的想法。”
林灏忽然想到刚才那一眼的时间发生了什么，打开事件册上的身体情况那一页。
死亡倒计时已经增加到了一百三十天，比之前翻了个倍。
“谢谢。”
“没事，我也有事要你帮忙。”
“是抓怪诞吗？里面的人已经告诉过我了，我会好好做的。”
林灏心中此刻充满了感激，冲着这整整翻了个倍的天数，让他帮什么忙都不为过。而且老奶奶还向他透露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这本事件册的真正主人，似乎知道林灏的身体状况，但可能是在考虑什么，没有出手帮他解决问题，只是给了一行倒计时，让他有个数。
那也就意味着，接下来只要好好表现，说不定诅咒就能解开。
“不，我是要你把她带走。”
老奶奶伸手抓了一下前面的空气，林灏发现远处的火车在疯狂地向他靠近，直到他能够看清车厢里的所有细节。
不过变化停下来之后他才发现，其实是这个站台移动到了那座桥的旁边，而他抬头，还看到在云端，那几个巨大的怪物在盯着他。
不过这不是重点，面前的那列火车依旧在缓慢前进，却始终无法脱离站台前面的那块空间。
空间在铁轨上失去了意义，这种手段，已经彻底超出了林灏的认知。
面前的车厢里正坐着那个小女孩，她依旧是坐在车厢中间，阻隔了前后两块区域的人。
现在林灏突然意识到一个细节，这个女孩居然能够阻断那五个人与后面车厢里的怪物相见，那她得是什么样的存在。
“她不属于这里，你带走她。”
“我带走她？那我是不是该征得一下她的同意，而且我认为我可能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她能阻断那五个人往后走，肯定也比我强。”
“不要担心，她是个乖孩子。从很久前，她就存在了，但也不伤人。还很听我的话，快一百年过去了，她在这里面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我只想让你带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一百年前？
林灏对这个数字很敏感，这个世界的时间线，大致与他原本所在的世界时间线相同，事件也差不多。
林灏稍微算了一下反应过来，原来这个小女孩是那个战火纷飞最严重年代的死者。
再想起她之前说过的，她在很多红色的人里面，还有这个老奶娘说的坑。
她恐怕是在某个万人坑里出来的，最终只能以现在的形式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而且他大概能理解小女孩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了。
很有可能就是在那场战争中的罪恶与负面所诞生下的结晶，不一定会很强，但可能能让里面那五个人拿她没办法，更何况还有车厢外的这个老奶奶看着。
“好。”林灏没有理由拒绝，他也想把那个小女孩带出去。
一百年前，那个时代太过苦痛，而这个小女孩就是一个缩影，他想让她看看现在的世界的繁华，见识这个世界现在尚存的美好，她所经受的苦难已经太多了。
老奶奶嗯了一声，然后又一次挥手。
车厢很快移动到了五个人所在的那节，他们没有察觉到外面的情况，各自坐在椅子上，无神地看着窗外。
“这五个家伙的要求，你可以去照着做。以前这里有七个人，但是其中的两个在时间中被消磨了。”
“他们是想要找到可以承受这里负面影响的东西，来补足那两个位置，维持这列车的运行。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可他们太过于执意此事。以至于见到任何有关的，都要拿进来把那些负面影响喂进去试试。”
“这就是您让他们与后面那些车厢里的人分开的原因吗？”
林灏想起他们之前让自己喝汤吃饭，恐怕也是这个原因。
把他弄死，就可以占据怪诞事件册。
但他直接拒绝，扰乱了对方的计划，可能碍于事件册不好下手，对方就开始讲故事，这估计也是一种向他输出负面影响的手段。
最后发现他们无法留下事件册，也很难影响到林灏，就放他走了。
“对，但是也快没什么必要了，距离这列车消失也快了。”
老奶奶招了招手，从小女孩的车厢往后，一节节的车厢打开门，里面的人像是找到了出口的苍蝇一样，从里面疯狂跳出，然后坠进桥下的血色世界中。
车厢卸载完毕，关上门后，里面隐隐约约又出现了人影。
“他们最终还是会失败的，这列车是承载了所有罪恶的车，它就是罪恶本身。连这些罪恶的本身都已经被消磨了，那还有什么能代替他们履行职责呢。最终他们都会消失在这里。”
老奶奶摇摇头，似乎已经预见了未来车厢里的场景。
林灏则是陷入思考，罪恶本身被消磨，这又该是什么力量。
他感觉世界真实的一角向他揭开了。
“你要帮他们，我也不阻拦，让他们有点希望也不是坏事，但你不要往外传递消息。有些东西变了，我没把握应付，他们同样不可能。”
老奶奶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说的内容出乎林灏的意料。
之前那个男人信誓旦旦地说可以让林灏往外透露信息，可现在看来似乎是因为他们很久没出去，对外面知之甚少，失去判断标准了。
只不过外面有这么厉害的东西吗？连人类七宗罪这种抽象意义化成的实体都无法应付。
林灏想起那所诡异学校里的情况，搞不好还真有些超乎想象的东西存在着。
“嗯，知道了。”
“没什么能说的了，你只需要知道，你在这个世界上并不隐蔽，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会有人看着你。你如果想好好活下去，那就尽可能按照那个东西说的来做。但也不要太过，吸引太多目光不是好事。”
“明白。”
林灏本身也没有太张扬的打算，但这个奶奶明显是知道他过去的做法，却还是这样提醒他，说明他现在可能表现得还是太过火了些。
这过火的原因，林灏猜测多半是和协会有关联。
自从他和协会扯上关系之后，所经历的过程都要作报告，并且上交。这在一定程度上给他增加了暴露的风险。
此刻林灏心中也有了打算，以后能不用到协会的手段，他就尽量不用，靠自己去搜寻信息，最后和事件册对照就行。
太过于依赖外界，可能真的会让自己形成非他人帮忙不可的心理。
“不过，我也有个问题想问问您。您是谁呢？”
老奶奶的能力水平很明显是远远大于那五个人，但是那五个人的概念水平已经非常高了。
人类七宗罪，这是一种宗教概念，基本涵盖了人类负面部分的极致。比这还高，他一时间还想不到这个老奶奶该是什么。
但林灏忽然发现，在自己问出这个问题后，他的脑海中本来就不多的清明也被撕裂了。
他恍然间看到了很多东西，尸山血海间有无数怪物在弹跳，在向他奔跑过来，他们身体歪斜，行动迅速。
仿佛这是一场为他们准备的狂欢狩猎，但也就是一瞬，在那些怪物冲到他眼前时，他又看到了站台上的场景。
“不用了解，对你没好处。好了，回去吧。”
林灏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就刚才那么一会，他感觉自己距离死亡就已经很近了。
老奶奶指了一下面前。
在林灏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扇门，门外是普通的街道上的场景，但街道上的人好像看不见他们的存在。
看到这扇门，感受里面出现的市井气息，他心里才轻松了一些。
再看向旁边的老奶奶，虽然这个老奶奶已经很随和了，但他心上还有有点被秤砣压住的沉闷。
起身道谢，他扛着周文亮走到门前，刚想走出去，又忽然想起来那个小女孩还没跟他出来。
回过头，那个老奶奶已经不见了，整个站台空无一人地悬在半空。
这，难道是已经安排在便利店了？
林灏想了想，没做什么犹豫，从门口迈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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