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点点头,同意了?
周三的下午,学校和往常没什么两样。脚步匆匆的,赶着去上大课的;骑单车忙着交作业的;还有忙着毕设答辩的,和这微微热起来的空气一样,跟随者节气一日日变化着。
陈初定的票是晚上八点出发第二天早上六点到冰城的卧铺票。想必经过今天的排练,明天出场的一对新人是幸福从容的。
带着笔记本和几件换洗衣服就是所有的行装。之所以带着衣服还是因为李成蹊临走前盛情邀请自己做替补伴郎。之所以不做正牌说是湘姐的意思,毕竟陈初是娘家组的,只有伴郎万一缺席不能来的时候才会让陈初上阵,再说了,伴郎的主要责任是陪酒,就陈初这样的,不合适。
和白杨约好了一起出发去火车站,两人在西门碰头。白杨手扶一个拉杆箱,一件米色风衣,白色九分裤,黑色球鞋,衬得她格外修长。她个子本就不低,常年运动,站姿挺拔,一群人里一眼就能看到她。
大概是在看路况,直到陈初走近了,她才看见。常常笑,嘴角随意扯一个弧度眼睛就配合着弯起来,说:“放假人有点多,所以叫你提前出发,怎么样,都安排好了?”
“好了,你的东西都带齐了吗?”陈初见她拖一个箱子,伸手要帮她拿。
“你拿这个,”白杨另一只手还勾着一个袋子,递给陈初,里面装了水和吃的。“咱们坐地铁五十分钟,进站慢的话,一小时也就够了。”
也对,放假车多,路上堵,还是做地铁更准时。
校门口出来就是地铁,很方便。白杨拖着拉杆箱,往前走了两步,看陈初还没动,转回头,看他一眼,这才跟上来。
白杨走路不慢,幸而陈初步子大,跟着刚刚好。
第一趟地铁还好,人不是很多,换乘的时候人就有点挤了。许久没坐过地铁,早忘记高峰的地铁是如何情形了。志愿者拿着大喇叭疏导着乘客:“拿着行李的往前面走,前面车厢人少。”
然而这时候的车厢,每一节都是沙丁鱼罐头,大排量的通风系统高频换气,陈初一手拎着自己的装备和零食袋子,一手抓着吊环,微微弯着腰刚站稳,白杨就拍拍他拎东西的胳膊,把他手里的东西拿过来直接摞到拉杆箱上。陈初努力缩着自己不蹭别人,挪到白杨面前,两个人随着人流上上下下,好几次,陈初被身旁的人推搡着,都贴到白杨的后脑勺了,终于找到一个角落,陈初把箱子和包推到墙角,和白杨并排站在一起,感慨的说:“没想到地铁这么挤。”
“是啊,今天赶上人多的时候出门了。”
“路上人更多吧,毕竟明天放假了。”陈初说。
“嗯,不过你这个高度,在地铁上不舒服吧!”白杨见他总是微微弯着腰。
“是有点担心,怕把出风口堵住了!”陈初笑着解释。
“你可以这样,”白杨微微弯着腿,示意给他看,“腰直起来舒服点。”
“没事,其实我站直了也就到横梁的高度”,陈初直起腰来,忘记了此时俩人正站在边角处,吓得白杨一手把他拉的歪了过来,这下子,靠在角落上的箱子和包失去了看护,直接往外溜,幸而车厢人多很快就受阻了。
“对不起,”白杨一把抓住箱包拽回来,对被撞的大哥说,“不好意思,包没放好。”
被撞的大哥拿着手机回头看了一眼,习以为常的说了句:“没事。”又低头看手机了。
陈初被白杨拽的一个歪斜,这才注意到头顶此处的高度略矮,要是刚刚站直了准磕到头,又见她极迅速用捏着零食袋的手去拉箱子,那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手劲真大,反应真快。
“下次我不带这么多吃的喝的了,”白杨把箱包安顿好,说,“拎着手挺疼的。”
“没错,下次出门我也拉个箱子,”陈初同意道,“坐地铁也能多点空间,”这时候俩人换了个位子,面对着墙,白杨靠着角落,挡着箱子,陈初在她左边了。从她手里抢过零食袋的时候,白杨瞪着眼睛看陈初。
陈初不理她的惊恐,转过身,抓着她左手,把塑料袋从她手心里拿出来,极其自然的说:“手都疼了,换我拎会儿,放心,不会偷吃的。”看到她手上果然勒出了两条红印,低着头给吹了吹,冲她安慰一笑,“过会儿就好了。”
白杨母胎单身这么久,记忆里上一次给人吹吹不怕疼还是小时候摔倒膝盖红了,老爸给的一口仙气,没想到今天这一口是陈初给的,立马面红耳赤,心扑通乱跳起来。然而人设不能塌,该澄清的一定要表明立场,压了压心里的波涛,尽量维持着声音说,“要不是地铁上不让吃喝,我是打算在这里就平分的,”边说边甩手腕,“幸亏平时锻炼身体,要不然这几十分钟负重还真扛不住。”
“以后我来拿,”陈初说,“肌动蛋白在一代代基因的遗传和筛选下,在男性的身体里存在的更多一些,所以力量型的劳动我可以胜任。”
白杨呆呆的点点头,“嗯,”虽然你看上去弱一点,但是抢东西的时候力气还是挺大的。
鼓楼大街地铁站到了,需要换乘2号线的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准备下车。地铁站的喇叭广播着提醒乘客。
随着人流,这次,陈初拎着箱包和零食袋走在前面,白杨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格外顺眼。
2号线也是一样的拥挤,好在两人找的车厢虽没有座位但人不算多,这次,陈初一手把着横梁站直了,一手拎着袋子,把白杨和箱包护在一起,跟着地铁一次次开门,关门。
“几点了?”白杨背对着墙角,刚刚手机放到袋子里了,没拿出来,只好问他。
陈初把手腕伸到她面前,白杨看到黑黑一个屏幕什么都没有,难道是光线角度不对,她侧过头斜着看了看,还是黑乎乎。
“在上面划一下,”陈初松开抓着吊环的手,在右手的表盘上轻轻滑了一下,地铁大概是进站减速了,没有支撑的他向左前冲了一下,白杨连忙拉住他右手,这个劲道分寸没有跟上地铁的惯性,也是白杨没掌握地铁运动的节奏,他被这一斜拉立马扑到角落白杨身上,好在白杨的鼻子是纯天生的,要不然这一下嗑在他锁骨上指定得回炉整形。
陈初一手抵在车窗壁上,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白杨,此刻她眼泪花都出来了。
显然刚那一下撞,生理上肯定是太疼了。
“对不起,没事吧?”陈初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脚底,问。
“没流鼻血吧?”白杨摸了摸鼻子,摊开手看了看,“还好,就是鼻子有点疼。”抬头看到陈初蹙着眉,担心自己把他撞疼了,手指杵了杵刚刚撞到他的地方,说:“你这么瘦,锁骨没事吧?”
陈初从她身后拉开包,抽出纸巾递给她,自己都疼的哭了,还惦记着行凶者疼不疼。
白杨不明白他给纸巾做什么,难道真流鼻血了,赶紧又摸了摸鼻子。
“你刚刚流眼泪了!”陈初说。
白杨拿着纸巾在眼角摁了摁,真的有点湿,“怎么回事,我没哭啊!”
“身体的应激反应,这种流泪的含盐度比情感性流泪的含盐度还要高一点,”陈初科普答疑,“你心理强大,这种疼痛都能忍了。”
“难道不是神经粗吗?”白杨问。
陈初压着声笑起来,“如果真是的话,那也是优点,不过我觉得你反应速度快,倒有点未卜先知了。”
“那你笑什么?”白杨很是不解。
陈初忍不住手指点她小小的鼻子,真的流血了。
白杨迅速拿纸巾擦了擦鼻子,还好,一点点血很快止住了,尴尬的看着他,指了指零食袋子,“里面有湿巾,我拿一下,你擦擦。”
陈初拎起袋子,就着他的手,白杨翻到了湿巾,抽了一片给他,自己也拿湿巾擦了擦,手机拿出来一看,七点零三分,懊恼的想,不如打车去车站呢,这事故出的,又是流泪又是流血。
“把纸巾给我拿着,”陈初摊开手伸到白杨面前。
白杨把一包湿巾递给他,“都给你!”
他却拿出一个袋子,张开了,说,“那些你手里拿的,放这个垃圾袋里。”
“哦,”白杨大悟,把手里攥着的纸巾都丢进去,见他打了个结装口袋了。
“还有两站路就到了,”陈初看了眼指示牌说,“手机放进来吗?”
“我装兜里,”白杨的风衣口袋的确够大。
“你有电子车票app吧?”陈初问,有这个就不用拿身份证刷了,也不用刷脸。
“有,”白杨说。
“那待会儿进站的时候你拿手机刷。”陈初左手松开横梁,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她。
白杨赶紧接过来,生怕他跟着车一晃又倒,“你抓稳点。”
“嗯,”他说,“匀速前进的时候没事,待会儿报站的时候我抓稳就行。”
于是,很平衡的,白杨的左兜和右兜都装了手机。
出了地铁站,排队进火车站,然而在门口第一道岗亭,就需要查验身份证或人脸识别,两手拎着东西顺利过了安检,没有行李的旅客从快速通道过去了,白杨在里面冲着他招手。
火车站人很多,陈初望着冲自己招手的白杨,觉得很安心。好像飘飘一片柳絮突然遇到了可以抱成团的另外一片,日后无论那风送自己到哪里,身边有了她陪,就很温暖。
只是,会不会太突兀。陈初想,不如问问她。
顺着扶梯,陈初站在她背后,看她两手装在口袋,一手是她的,一手是他的。
低头望着自己手里,一手是她的,一手是他的。
很好,很对称。
快走两步,追上白杨,问她:“你饿不饿?”
白杨摇摇头,说:“有点渴了。”顺手把他手里的袋子接过来,拿了瓶水拧开喝,问他,“你想吃什么?”低着头在袋子里扒拉一通,“面包,还有蛋黄酥,小西红柿,我没买泡面。”
“蛋黄酥,这个比较重,吃了轻装出发。”陈初回答。
“好,我拿着东西,找个地方,咱们在第二候车室,”白杨瞅了瞅电子客票,“你定的是软卧?”
“硬卧的票没有了,”陈初听她的声音很惊讶,解释道,“软卧还有余票,没顾上和你商量。”
“我知道,刷票的时候上一秒还有,再刷就没了,软卧就软卧吧,虽然钱包瘪的快了点,但是上下铺舒服一点。”白杨很快接受预算超支的事实,五月是个开始升温的月份,想来兼职的工作会有高温补贴吧。
第二候车厅里到处都是人,没有空座位。两人都不知道软卧有个vip候车室,出门陈初多半都是经济舱,白杨奢侈一点就是高铁,很少买软卧的票。高铁至少快一半的时间,软卧就有点鸡肋,虽然高级了一丢丢,但是价格可是硬卧的两倍。
白杨看了一圈,没有合适的地方可以进食,“要不上车再吃吧,这会儿人好多,十五分钟之后就检票了。”
“我拿着东西,你去洗洗手,”陈初把东西拿过来,“刚刚撞的鼻子,现在还疼吗?”
“没事了,”白杨抬头看他,这人在高吊顶,一排排明亮的大灯下,眼里的光直直落进自己眼里,表情特别认真的问。他的衣服上不知什么时候蹭上了白色的灰,显得特别突兀,“你身上蹭了灰,就在右边胳膊上,东西我拿着,你先去洗手吧!”
陈初转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把东西递给她,让她拿着。
要走的时候,白杨贴心的把湿巾递过来,让他擦擦衣服。
等他走回来的时候,白杨见他是笑着一路过来的。
“怎么了?”白杨问。
“手机在你这里,刚刚想顺便买点东西,”陈初做了个摸口袋的动作,“没法付款,只好回来了!”
“哦,”白杨想起来,手机还装在自己口袋,赶紧摸出来,递给他,“好像有未接来电,刚刚我没听到电话响。”
“我没调声音,”陈初接过手机,一看是老于打来的,开机后看消息也有未读,“上车接电话也听不清楚,就把铃音关了。”
“那找你的人,岂不很担心?”白杨说。
“也没什么人会找我。”陈初一边给老于回信息一边回答。
怎么会?白杨想,难道爸爸妈妈也不担心吗?想起上次在医院,只老于一个人忙前忙后,前女友在异国他乡在线支援,这个人好像习惯了自己。
发完信息,见白杨摆弄着拉杆箱上的拖杆,按一下放开,按一下又放开。
好像很认真的在想事情,手里会无意识的摆弄一些小零件。
已经快七点半,等车的人陆陆续续站了起来,拿着行李往检票口走。陈初的手伸到拉杆箱上,白杨这才回过神,转头一看,快检票了。松开拉杆箱,低头去拎袋子,没想到陈初的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犹豫了一下,袋子就被他拎在手里了。
很自然的,他的手机递了过来,那意思就是:待会儿你刷一下车票。
白杨呆呆的接了过来,顺手放进衣兜里。
手机上,黎黎问她到站了没有,上没上车,同行的陈初表现如何?是初次见面的高冷范,还是再见面的好相处。
白杨有点犯糊涂,是挺好相处的,不过怎么就是有点怪,这会儿也不急着回信息了,在心里琢磨着,到底是哪里有点怪怪的。
顺着人流,到了闸机口,白杨刷了两个手机,跟在陈初后面进了站。到了车厢,安顿好行李,直到陈初拿出两双拖鞋,递给她一双的时候,眨了眨眼睛,看了看一次性拖鞋,白杨才觉出味儿来,这怎么和母上的待遇一样了呢?
每次出门,拎行李的总是指挥官白先生,拿钱包的就是母上。
“你准备了两双拖鞋?”白杨诧异的问。
“没错,你带了吗?”陈初问,看样子没带,“本来是回家穿的,”他笑着说,“这样在家就不用刷拖鞋了,你没带的话,先穿一双。”
白杨的票是上铺,上下换鞋确实不方便,于是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车厢里有点热,大概是车没动,所以空调没开。
陈初把外套脱了,放到上铺,又把上铺的一套被子枕头搬到下铺,“你就在下铺吧!”对白杨说,“刷票的时候没有两张下铺,随机生成的,也没办法改。”
“你睡上铺的话,不方便,”白杨指了指他的头,“个子高也不舒服。”
“上铺的时候,我也没掉下来过,”陈初说,“这和宿舍的床差不多。”
这时候进来两个大汉,拿了好几箱东西,塞到对面的床下,起身的时候冲他们打个招呼说,“你俩一起的哈!”
“没错,”陈初回答,看这俩人搬这么多东西,这看着也不像是度假。
“那正好了,送我老妹和他老汉回家,你们一车厢正好,都是年轻人。”两个大汉出去,又进来俩年轻人,男的不胖不瘦不高不矮,平头,脸上还长着青春痘,女的长头发,化着妆,细眉小眼睛,圆圆的脸一团和气。两人手里都拎着东西,和站在门口的汉子说话:“哥,行了,就送到车上,你们快回吧,路上慢点,到了给你们打电话。”
汉子说:“东西别落下,到了车站打个车回,别做大轿子车了,有事给哥电话。”说完,拍了拍痘痕青年下车了。
圆脸女青年看见两个汉子没走远,还在窗外看着,就冲他们招手,嘴里说着:回去吧,回去吧,到住的地方也十点了。也不知道站台上的人能不能听见。
白杨看着窗里窗外的人,凑到陈初身边悄悄问他:“你有妹妹或者弟弟吗?”
车厢外的痘痕青年把手里的东西放到里面来,站着的地方就挤了,陈初往里让了让,示意白杨坐下来,这才说,“没有,就我自己,你呢?”
“本来我也一个的,不过,看你挺好的,要不,我认你做弟弟。”白杨笑嘻嘻的说。
陈初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摇摇头说,“不行,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我已经有一个了,”见白杨笑脸呆了一下,那痘痕青年又站到过道去看女青年了,挪到离她耳边不远的地方轻轻的说,“我希望成为你的朋友,最好是男朋友。”
车一阵摇晃,白杨觉得自己的心动了一下,也跟着车摇晃起来,陈初回正了身,见白杨脸又红了,眼睛却亮了,随着火车启动,头微不可见的点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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