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深宫锁清秋(上)
太后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哀家哪儿都不去,谁也不准去,让皇后在御园安心养胎,自在,哀家一去,人多嘴杂,她不得安心,只要确保她们母子平安,比什么都重要,明白吗?”
旗安年面露难色,迟疑地还想开口,太后微笑道:“皇上不必忧心,你是担心贼人的污言秽语?哀家有佛前静心灯,一切都有定数,放手去做你该做的,不要太操劳。哀家和后宫不会有事的。”
旗安年心情沉重,太后反而平静如常,拉着皇帝的手聊起了家常:“昨天李御医进宫说运儿长大了很多,皇后也比以前能吃了,你去看过她们吗?”昨天皇帝一直在天地坛祭祀,李御医进宫后被太后召见,顺便询问了皇后娘娘的状况。
旗安年点头:“前几日去过,运儿还踢了朕两脚,力道十足。”说起皇后和孩子,心情舒畅不少。
太后也来了精神:“是啊?这孩子,这么调皮,还真像你小时候”……
太后眉眼含笑,从旗运聊到旗星,旗玥,旗筱,以及旗安年的童年趣事,满满的回忆,无比温馨,母子聊了好一阵,在康福宫陪太后用了午膳,旗安年才回去处理朝政。
送走了皇帝,太后坐在锦榻之上面色凝重,沉默不语,如一座石化的雕像,一动不动,宫女、侍女、太监噤若寒蝉,谁也不敢打搅。虽说不参与国事,眼下国家什么状况,太后清楚得很。从皇帝的神情,敌军的状况,已经判断出下一仗凶险万分,旗国的存亡恐怕就在这几日。
皇上让她去御园,自然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只是她不能走,皇后不在,后宫不能乱,坐镇后宫,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而这件事只有她一人能做到。再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要保守一个秘密,宫中除了她和皇帝,李御医,没人知道皇后有孕在身,更不知道皇后怀的是皇子,这是她精心设计,为旗国留下的一个后手,为了这个秘密,哪怕搭上她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翌日上午,上至嫔妃,下至秀女,无论是否被皇帝恩宠过,只要是以皇帝的女人之名纳入宫的女子全部被招至康福宫。
太后端坐于凤銮之上,头戴珠冠,凤钗流苏,丝绒霞帔嵌朱纬,饰珍珠宝石,纱缎朝裙绣着九十九种不同的“寿”字,妆容素雅端庄,扫了一眼堂下几十位莺莺燕燕,个个娇艳美丽,年轻芳华。长叹一声悠悠开口:“国之危难,汝等可知。”
众女点头,不知今日为何太后如此阵仗,旗都被困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有什么特别之事发生?暗地里猜测着,个个神情肃穆,大气不敢出。
太后接着单刀直入地问道:“本宫今日不摆道理,只想问一句,如果城破国灭,汝等当如何?”
众女面面相觑,有的茫然,有的胆怯,有的低头,更有哭泣之声传出,太后脸上无喜无悲,沉默等待。
大多数人从来没想过都城会破,旗国会亡,纵观旗国历史,上下几千年,并非世世太平,乱臣反寇,灾荒草蛮时有出现,但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定国安邦。千年的基业,岂能一朝颠覆。
嫔妃们进得宫来深居简出,日复一日,衣食无忧,似乎这就是一辈子,四墙一世界,深宫渡春秋,丝竹罗衫伴,日日鼎食餐。突然听到这个问题,一半人都懵了,有一定家世,知道些内情的嫔妃,面露惶恐,暗自揣测着太后话语后的深意,堂中的气氛突然变得压抑,沉闷中透着诡异,半晌,一个怯怯的声音传来:“皇上英武非凡,定会扭转乾坤,重振旗国雄威。”
说话的是江妃,为皇上诞下一位公主,在后宫嫔妃中地位仅次于皇后,众女闻言,似乎立刻找到了方向,都跟着夸赞皇帝,祝愿旗国万代千秋,国固永昌,你一言我一语,争相表态,毫不吝惜华丽的辞藻,却回避着太后的核心问题。
太后抬起手,压住众女的恭维,沉声道:“皇帝自然会不遗余力地守护旗国,众朝臣将士也会平寇安邦,但并不代表汝等就应该安枕无忧,辍思而废,姑且做最坏的打算,思则有备,预事而立,汝等可明白本宫之意?”
众嫔妃收声禁言,将头低下,有人沉思,有人毫无思绪,有人不想面对,也有人还不解太后之意,殿宇中寂静得落针可闻。
太后见无人应答,点名问道:“西顺后,你怎么看?”
西顺后名为秦素婉,是右丞相的女儿,在旗安年还是太子时娶的正妻,膝下有一位皇子和一位公主,是皇帝的大皇子和大公主。母凭子贵,又是结发之妻,论家世论地位,旗安年登基后,她本是皇后的不二人选,怎奈罗雨竹出自罗家,旗安年继位时,罗雨竹刚满16岁,正是物色夫婿的好年华,皇室和罗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于是17岁便入宫,直封皇后,秦素婉含恨让位,领西顺后之名,虽也为皇后但地位却次于正宫皇后,屈居下位,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
此时听到太后点名,只得硬着头皮回答:“臣妾恪守规制,不敢妄议朝纲,一切悉听太后提点。”心中暗自腹诽,太后恐怕早就有了打算,非要借她们的嘴说出,哼,就不让她如愿。
太后的确是想让秦素婉开个好头,可她的回答中规中矩,没有丝毫见地,看似乖巧却把球又踢了回来。再看向其他人,众女连忙低下头,生怕被点到。
无奈间太后说道:“既然你们没有好的想法,那么就听本宫的吧。”吩咐宫女们:“都拿上来。”
十几名宫女手托着玉盘鱼贯而入,上面摆着一只只精美的锦袋,每位嫔妃自取一只,众女无比好奇,不知锦袋中为何物,这和太后说的想法有何关系,正要谢恩赏赐,太后摆摆手道:“都打开看看。”
当下众女纷纷打开锦袋,露出里面盛放的物品,看到这些,所有人齐齐变色,有的惊在那里,有的放声大哭,有的跌坐在地,有的娇躯不住地颤抖,堂下乱作一团,忘了这是太后的康福宫。
太后的声音悠悠传来:“本宫不希望你们成为皇帝的软肋,陛下宽厚仁慈,忧国忧民,为国事,朝纲殚精竭虑,不能再让他有后顾之忧,汝等做好最坏的打算,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想明白了,心就静了,更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锦囊中只有两样物品,一卷三尺白绫,一瓶九青汁。九青汁是九种青色的汁液混合而成,五种来自毒蛇毒虫,四种来自有毒的植物。是旗国皇室独有的配方,一滴断肠,三滴封喉,瞬息见阎王,无解药,零救治。
看着梨花带雨的嫔妃,听着凄凄惨惨的哭声,太后厉声喝斥道:“安静,国还没亡,哭丧一般,成何体统?旗固将士在战场上奋勇杀敌,血染疆土,你们在宫中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国之危难,就不能深明大义,贤德昭彰?又不是让你们现在就用,”堂下哭声骤然收敛,太后缓和了一下语气,拿起一个锦袋道:“这是本宫的,”众女惊愕,哭声戛然而止,空气仿佛被冻结一般,太后继续说道:“如果国破,这是本宫能想到的最好归宿。早做打算,遇事不慌,但愿不会走到这一步。”
后面一句声音格外低沉,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
秦素婉忽然开口问道:“皇后娘娘如何了?凤体可还安好?”面对太后的安排秦素婉无力抗争,但这种事可不能落下皇后娘娘,那个抢了她地位和宠幸的女人,总不能好事落你头上,坏事都让别人扛吧,不满和嫉妒一直被死死地压在心底,从不敢表露,今天豁出去了,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可隐藏的。
嫔妃们只知道罗雨竹身体不好,也见过她面黄肌瘦、有气无力的样子,当时正是刚刚有孕时的害喜期,后来托病被送去御园调养,就未曾在宫中出现过,秦素婉是过来人,通过各种蛛丝马迹猜到了几分,只是无法完全确定。
太后面色如常,平静地说道:“皇后娘娘一切安好,等陛下忙过这阵就接她回来,现在正是旗都危难之际,没有多余的人手去御园。”
秦素婉撇撇嘴,宫中那么多太监,禁卫军,派出几个人还不简单,至少也的给她送个锦袋过去,眼珠一转,体恤地说道:“近几日敌人在都城外叫嚣喝骂,扰得宫中不得安宁,太后不如去御园小住几日,正值初夏,御园风景宜人,是赏荷的好时节。”
“不必了,本宫刚才说了,城外敌军成兵百万,国中抽不出人手,再说车马劳顿,本宫不想让皇帝分心惦记,”秦素婉才不信太后的鬼话,越描越黑,刚想再说什么,太后摆摆手道:“都回去吧,多给菩萨烧烧香,抄抄经文,为旗国也为你们积德祈福,本宫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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