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共探石洞
金筱想了会儿,很认真地回复了林驿:“咱们这不是有现成的布料嘛,不能浪费。”
林驿一时语噎,终是艰难地点了点头,“……阿月说得对。”
“好啦,包好了。伤口愈合前,饭菜吃得清淡些,注意别喝酒,别用这手搬重物……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呢?”金筱盯着林驿的右臂沉思。
“想起来了,最重要的是……”
“噗——”
金筱抬头看向林驿,疑惑这有什么好笑的。
林驿轻咳了声,憋笑道:“最重要的是什么?”
金筱蹙着眉,“最重要的是别让伤口碰水。”
“噗——咳咳,那我若是想洗澡了怎么办?”
金筱这下更疑惑了,林驿到底在笑什么啊?怎么还问她这么简单的问题?她脱口道:“你洗的时候,把右臂举起来不就行了。”
林驿:“……阿月说得对。”
金筱也没多想,思绪转到了二人所处的阵法上,“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林驿摇了摇头,视线停在了金筱背后的石洞上,“答案可能在这个石洞里。”
金筱倏然站起,“那走吧。”
林驿敛眸看着金筱,“你这脚……”
金筱冲林驿眨了眨眼,“你肯认我,我就开心,一开心,脚就不疼了。我先去探路。”她转身朝洞里走去,不多时,便停下了。
洞口尚有日光照射,能看清前路,金筱又在兴头上,也没留神。谁料拐了个弯,她眼前就漆黑一片了。
金筱因着小时候被金江流禁足的经历,对黑暗狭小的空间甚为敏感。
她记不清那是几岁时的事,也想不起来她被金江流禁足的原因,唯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金江流将她独自一人关在房里,而且不让下人们靠近。
落日西沉,屋内光线愈来愈暗,直至她被夜色吞没,也没人来为她掌灯。
她蜷坐在床上,怀中抱着枕头,眼睛死死地盯着窗外。生怕一闭眼,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会擒住她的手脚……
金筱的思绪陷入了童年的惊恐中,让她分不清眼前和过去。她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胸口逐渐开始起伏,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她脑中控制不住地乱想,周遭的一点响动都能让她吃一惊。
身后的响动仍在逼近,她的脚却重得抬不起来。她嘴唇翕动,想求救,可不知该喊谁的名字。
这么多年了,不论何事,她都习惯了独自承担。然而,那长期压抑于心且被她无视的无奈与恐慌,在她孤身一人时,还是会肆意生长……
“阿月。”
金筱怔然,回过头去,见林驿手中拿着燃着的明火符朝她走来。火光柔和,给林驿俊朗的脸上添了几分温润,也让她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林驿停在她身旁,“怎么不走了?”
她凝视着林驿的眼睛,没有作答。
林驿挑了挑眉,佯装叹了口气,“看来阿月是反悔了,不肯探路了。那只能在下代劳了。”他说着,朝前走去。
金筱仍是没动,视线一直追随着林驿。她见林驿行了几步,停下来看她,目光微怔,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回到了她身边。
林驿牵起她的手,对她笑了笑,“前面黑,我有点怕,你陪我好不好?”
也不等她答应,林驿已牵着她继续往里走了。
金筱清楚,林驿为何这样说,她心里很暖,暖到她开始怀疑,当年她抱着枕头睡眼惺忪时,是不是有个人打开了她的门,为她留了一盏烛光……
她挑起了嘴角,想着高大可靠的林驿说出“怕”这种话,很是不搭。
她偷瞄了林驿一眼,发现林驿的嘴角竟也噙着笑意。
二人越往深处走,遇到的岔路口越多。金筱本就方向感极差,遇此情景,更是晕头转向。反观林驿,却像个此地常客般,领着她七拐八绕,张口就是东西南北。
她敛眸看向林驿:这人莫不是诓我,他其实是来过此地的。
谁料林驿突然开口道:“这洞穴的内部建造看似复杂,实则揉合了三种阵法,并在此基础上有创新。观察细致些,并不难破。”
金筱嘴角抽了抽,合着人林驿带着她走得又顺又快的同时,还在破阵!
她瞬时觉得自己才疏学浅了。
二人又行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来到了一紧闭的石门前。
未及金筱看清那石门是何构造,林驿已寻到了机关的破解之法,将石门打开了。
两扇石门齐齐开启,露出了门后的景象。
床,案几,案几上的笔墨纸砚,香炉,墙角的书柜……怎么看都像是卧房。
金筱从地上捡起块石子,朝房内掷去。
在石子掠过石门的刹那,进门处的石板打开了,紧接着,又合上了。
金筱刚心道:“好险。”就见林驿走进了屋,即将踏那方才闭合过的石板处,“小心。”
林驿回头看她,脚下照踩不误,“没事。这设阵人甚为狂妄,料定旁人找不到这卧房,陷阱也就是意思意思。”
金筱思忖了下,跟着林驿进了卧房,“这人真有意思。”
林驿转身看她,一副很有兴趣听下去的样子。
金筱继续道:“若你推断的没错,这设阵人的狂妄也终是没过自己多疑这关。”她停下,踩了几下闭合过的石板处,“这人怕是仍对自己没信心。”
林驿默然,看着金筱若有所思。
二人开始分工,林驿负责书柜,金筱负责卧床和案几。
金筱在卧床上来回寻找线索,越找,心中的疑问越多。这床上的铺设素雅,像是男子所用,可这女儿家的香囊又是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她又寻到了女子的发钗,男子的发带,女子的手帕,男子的钱袋……
金筱的脸越来越红,脑中不禁又想起了相见欢那档子事。
“啪——啪——”
林驿朝金筱看去,一脸愕然,“阿月,你为何打自己的脸?”
金筱没法跟林驿说实话,索性暂且转移阵地,一边回着“没事没事”,一边开始翻腾案几。
案几上无非是笔墨纸砚,她没有收获,拿起香炉盖,朝香炉肚子里望了望,“这香灰看着没几日,屋主人近日应是来过。”
“……”
金筱见林驿不答,一直低头看画。她好奇画上的内容,来到了林驿身旁。
金筱的个头在同龄姑娘中算高的,但林驿仍是比她高很多,她与林驿站在一起,勉强能够到林驿的肩,更别说看到林驿手中的画了。
谁料林驿看画看得出神,未有将手放低的意思。这就导致金筱需踮起脚,才堪堪看到画上的内容。
这画上画着一男一女,男子一袭青衣,气质清逸,女子衣着淡雅,却没描绘五官,乍一看,有些瘆人。
金筱见林驿的目光一直落在画上的男子身上,也跟着观察起了画上的男子来。
她之前瞧得不仔细,现下竟发现画中男子的五官有些熟悉,那跃然纸上的气质,也让她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看得入神,想得忘我,踮起的脚酸麻了也没注意,瞬时为林驿表演了个投怀送抱。
待她反应过来,她已趴在林驿的胸口上了。
林驿一手高举着画,一手揽着她的腰,有些为难道:“阿月,你这样,会让我误会的。”
金筱定了定神,心里还想着画上的男人。说是似曾相识,但她敢确定,她没见过画上这男子的脸。
她心里想着别的,导致她看起来是一脸若无其事地离开了林驿的怀抱,“你再让我看看那画像。”
林驿:“……”
金筱的视线随着林驿手中的画移动,这次林驿拿画的高度正好方便她看,她看了会儿,仍是没有头绪,抬头朝林驿问道:
“这个男人,你认识吗?”
林驿的眼神中透着哀伤,他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是……我父亲。”
金筱睁大了眼。她嘴唇翕动,想着要安慰林驿,却不知该说什么。
七年前,她在告示上读到的“林驿的罪行”,在她看来,那都是在剜林驿的心。
世人说林驿弑父,可她与林氏父子相处仅几个时辰,她就知这父子二人感情深厚,关系亲密;世人说林驿纵火伤人,可林驿不顾自身安危,救了她这个陌生人。
她仍记得,林驿在与林大侠屋外谈话时,少年俊朗的脸上满是潇洒恣意,张口就是行侠仗义……
可那个她在街上情急之下乱认的哥哥,那个她被禁足时向往的自由少年,那个她在七年间午夜梦回、令她挂念忧心的失踪的人,终成了眼前这个被迫隐姓埋名,收敛天性,束缚在尊胜宫的盛延行。
这何尝不是在剜她的心?
“林驿。”金筱注视着林驿,又叫了一声,“林驿。”
林驿疑惑地看着她。
金筱:“林驿,林驿,林驿……”
她一遍遍地唤林驿的名字,看着林驿的眼中起了波澜,她知道,林驿懂她这举动的意思了——
她想让林驿明白,不论发生什么,在她这里,林驿,始终是林驿。
林驿曾对她说过四个字,让接二连三遭遇险境的她放下了心防,现在,她要同样把这四个字说给对方听。
“林驿。”她对着林驿一哂,平日冷艳的月亮眼中闪现出儿时的甜意,一字一顿道:
“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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