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我初中是在镇上读的。

        那次江卫芳拒绝老杨的提议后，外公顾及着老杨在场，没有说江卫芳的不是，只是淡淡地说会想办法给我找好学校。

        等老杨两口子回去了之后，外公静默地痴坐在沙发上，模样苍老得我不忍看。

        一岁的小江璟正在学走路，摇摇晃晃地来到沙发，笑嘻嘻扑到他爷爷怀里。

        “欢欢，你别怨你妈。”

        外公声音低哑，俯下身将璟儿抱起，仍不忘宽慰我。

        “我晓得。”

        我也哑了嗓子。

        我想说，镇上的学校也差不到哪里去。我想说，我多陪你几年。我想说，等我高中考去城里，也是一样的。

        可是我一句都没说出口。因为我看见双鬓斑白的老人无声纵泪。

        外公老了。他才不到六十岁，却是一副小老头模样，多年来的操劳过度透支了他的精力，脸颊沟壑纵横，跟同龄人有不小的差距。那一瞬间我有点恨江卫芳，更多的是心酸。

        这个话题不了了之。我清楚，我们都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没有遗憾了。

        念初中二年级这年，有老师在办公室里说，江欢这个孩子太早熟了。

        有青正好在办公室。她听见了，然后告诉了我。

        我不晓得在这样的语境下，“早熟”这个词是褒是贬，也不晓得为什么要给我下这样的定论……虽然我毫不在意。

        那天夜里有青挤进了我的被窝，她伸出手臂紧紧揽住我的肩膀，说，“我们欢欢这叫早慧！老师知道个啥。”

        学生宿舍的单人小床过于狭窄。每次她带着热气的身躯向我靠近时，我都有一种被绳索紧紧绞住四肢的错觉。又像是溺水之后漂泊在海面的人找到了唯一一块浮木，即使艰难如斯，我也忍不住抓牢，下意识地将她紧拥。

        叶有青。她是我的中学同学，也是我唯一的舍友，还是……

        不对。

        原谅我不能就这样，三言两语概括叶有青。

        她之于我，是无法被定义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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