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意识变得清晰起来，我睁开眼，面前的铜镜映照出女人的身影，少女身弱如柳，衣着华丽，乌黑的长发用银簪束起，露出雪白的脖颈，巴掌大的小脸莹白如玉，双眸似水，泛着淡淡的冰冷之意，面上没有表情。

        我微微舒了口气，还好和姬箐的妖艳完全不一样。

        关于这一世的记忆涌入脑海，我现在是这个世界里的七公主，皇帝膝下唯一一个女儿。

        “公主殿下，布粥快要开始了，我们现在启程出宫正好能赶上……”

        门外的女声引出了我的思绪。前段时间京都周围疫病肆虐，死了不少人，经过一段时间的诊治，病人已经减少许多，但是贫民生活的城西仍有一些被感染的人聚集。他们都是来京都讨生活的人，最后因为各种原因落得一无所有的下场，只好在城西落脚，饱腹尚且困难，更别提患病后看医生了，一批又一批病人来到城西等死，疫病在这里已经隐隐有无法控制的趋势。

        医师近几日才被派往城西，七公主央求皇帝允许她跟去城西给百姓布粥，皇帝将七公主放在心尖上疼爱，自然不同意，但公主以展现皇室恩泽为由，加之数天的软磨硬泡，皇帝总算松口。但也有颇多限制，随行护卫一再增加，倒有几分皇上亲巡的意味。

        我才来到这个世界就赶上这种事，必然不是巧合，皇子一样有代表皇室的能力，并非只能让我去，娇生惯养的公主就算突然醒悟，也不会有去那种危险地方的勇气。所以这大概率是孟衡霖给我创造的机会，让我去见见柯戎的这一世。

        我又仔细的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缓缓取下各类首饰，又将银簪换做木簪，换上一身素净的白色纱裙，这才有些救济百姓的模样。

        推开门，走出房间，一旁的女人低着头带路，我侧过头辨认了一下，是我的贴身丫鬟露妍。

        其实并未走很久，出了宫殿就有马车等候了，护卫排成四列，将马车围了起来，露妍扶着我上了马车，轿内陈设透着贵气，一侧的帘子拉起，窗外的红色宫墙很快移动起来。

        我看着窗外陷入了沉思，既然要在城西找到柯戎，那么如何将他带进宫就成了一个难题。但转念一想，孟衡霖也会考虑到其中矛盾，幻境中除了柯戎的所有人都是由他创造操控，所以他们的态度或许也不用太过担心。

        –城西

        城西远比我想象中的混乱，繁荣的街道越往西面人就越少，仿佛隔离出另一个世界。

        街道上没有商贩，多的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有的已经感染上疫病，捂着嘴咳嗽，有的面色苍白，身形枯瘦，或者脸上呈现病态的潮红，有的躺在路上，或许已是一具尸体……

        而如此情形应该比先前改善不少，皇宫派出的医师已经在一些还算完好的房屋前架起桌子，还能行动的人排着队，不能行动的人也有医师照看，房屋里飘出药材的味道。

        很难想象如此繁华的京都还有这样的存在，我通过窗子看到一旁的露妍眼中有我不明白的神色。我想那些长老创造我的时候应该忘记了一些东西，我看不懂旁人的表情和神色，这应该是……情绪，我……没有情绪。

        护卫麻利的摆放好桌子，端上粥饭，桌前已有不少人围过来，露妍见我没有动作，便吩咐护卫们给百姓放粥。

        我看了一圈来人，讨粥的大多是中年人和老年人，并没有适合柯戎年纪的人。我拿了一碗粥绕开人群，准备在附近找一找，余光瞥见露妍跟了上来，“你就在这照看一下吧，我在周围逛逛。”她听后犹豫了一瞬回到桌前。

        我在附近逛了一圈，越来越多的人向放粥的地方聚集，却迟迟不见柯戎的身影，其实他在这里很容易辨认，患疫病却久治不愈的人很少有青年，一众人里他应该最突出。

        我向街道深处走去，周围多是无法行动的病人了，他们直直的盯着我手中的粥，但我着急找柯戎，并不想给他们。况且他们只存在于幻境中，并非真实的生命，我没有必要怜悯他们。

        前方有一处破旧的宅子，应该曾经这里较富裕的人家留下的，虽然很破旧了，但在这还算能够容身，我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有个声音告诉我柯戎就在里面，我想这就是孟衡霖所说的感应。

        我抬脚向宅子走去，没走几步又停顿下来，现在我一个人端着粥送给他，肯定会让他起疑。我快步回到放粥处，叫上几个护卫，端着粥同我一同前往。

        刚进入宅子，我的目光就落在了墙角一个身影上。

        粗布衣服已经破了好几处，黑发杂乱地披散在一旁，遮去部分脸颊，白净的面容上有几处灰渍，嘴唇苍白干裂，鼻梁高挺，双眸紧闭，睫毛轻颤，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一只手握着拳垂在身侧，另一只手抓着腹部的衣服，隐隐突起青筋。

        这是……柯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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