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幕降临，我并未等到那抹明黄色身影，想来是忙于政事，如此也好，不用让我费心与他周旋，明日出宫后还可以慢慢计划。
次日清晨，几人随我一同前往公主府。公主府离皇宫并不远，马车很快停下，我掀开帘子，王管家立刻带着一众下人迎了过来，府内平时都是由他打理。
我下了马车，王管家堆着笑脸将我迎进府内，“王管家，今日起得早，本公主还有些困，想去先休息，宫里带来的东西就麻烦您安排了。”他的笑容让我有些不适，我随便找了个理由便在丫鬟的指引下离开了。
一路亭阁交错，我被带着拐入一个院子，院内一片淡红，嫩绿映衬，满院盛放的海棠，我微微失神，“公主，这边请。”一旁的女人身子躬得极低，木门被推开，我在门前站定，“你退下吧，交代王管家午膳不用准备了，再让露妍来一趟。”
“是。”女人躬身行礼，退了出去。我走进房内，关上门。梳妆台前有一面窗户，推开窗，照进一室的海棠，空气中是淡淡的清香，我伸手拾起落在窗沿上的花瓣，柔软的淡红色里有隐约的脉络。
我看着窗外的海棠出了神，柯戎……要如何让他对我放下戒备呢？
“公主。”门外传来露妍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进来。”我看向进门的露妍，“最近京都内有什么热闹事吗？”“回公主，明日东街有灯展举行。”
我暗暗思索，心中有了打算，“我从西街带回来的人呢？”“已经安排好住处了，需要奴婢带他过来吗？”我点了点头，露妍欠身退下。
我推门踏入海棠林中，方才看见其中被树木掩映着还有一处石桌，泥土被花瓣覆盖，我抬手轻触枝头的海棠，惊落一片阳光。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么美的花，脑中浮现柯戎的脸庞，说来还要感谢他，我才能来到这世上。
不远处出现一个黑色的身影，我看向来人，露妍并没有跟着，他显然看到了我，径直走过来，想来是昨天已经有人教过他基本的礼仪，他走近我，生硬地行礼。
面前勉强求生的少年，数十年后会成为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疯子，我仔细盯着他的眼睛，其中什么都没有。
“坐吧。”我看他没有动作也不再要求，“公主府不养闲人，既然要留下你，那便做好你该做的，以后就时刻跟着我，寸步不离。”
他仍然沉默，我有些怀疑让他教我人的情欲难于登天，“我每天要同许多人相处，稍有不慎就会暴露，现在就开始教我一些简单的情绪吧。”
他垂着的眼终于抬起，“喜怒哀惧，快乐是被满足，愤怒有的因为不满有的……”
海棠花下，他的发丝被吹起，我忘记他说了多久，“我不懂。”我说。
“我们出去走走吧，”我看见他嘴唇有些干，伸手为他倒了一杯茶，“给你喝。”
他眼中闪烁，“谢谢。”茶水被他一饮而尽，我皱了皱眉，“这是感激。”他解释。
我们出了院子，在府中闲逛，一路上遇见了很多人，他说红着脸呵斥下人的王管家是愤怒，将累活都推给同伴的下人是开心，小声讨论西街疫情的丫鬟是恐惧……
他偶尔侧头看我，我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太阳慢慢落下，比我高出一个头的柯戎在一旁挡住了所有光。
“公主殿下，该用晚膳了。”一个丫鬟走过来提醒。“走吧，一起。”我看向柯戎，他没出声，我只当他默认。
饭桌上很安静，他话并不多，整个下午除了为我讲解，他并没有其他言语。
用完膳，他回了自己的房间，我回房后仔细思索着他所说的各种情绪，经过一夜，我已将各种情绪辨别了七八。
次日，我前往下人居住的院子找柯戎，还未走进院子就听见一个极嚣张的声音传出来，“不就是一乞丐吗？在我面前还要什么尊严啊？让你给爷按摩按摩怎么了？”
院中躺椅上有一个男人，身边一人为他扇着风，周围围了一圈人，同样穿着下人的衣服，他却对所有人都是一副不屑的神色。
人群中柯戎的身影格外突出，因为他挺拔瘦削的背影，也因为他正被人押着跪在地上。
“这样不好吧。”男人身边为他扇风的人开口。“这有什么，这种人就是公主身边的一条狗，这小白脸是怎么入得了公主的眼还不知道呢，说不定早就爬上床了，公主要是对他上心，怎么可能让他住这呢，是吧？”男人说着一脚踹向柯戎，柯戎没躲，硬生生挨了一脚。
身边唯唯诺诺的人还想开口说点什么，男人不悦的开口，“我爸可是公主府的管家，公主会给我几分面子的……”
“是吗？那也要看你要不要得起了？”我打断了男人的话语。众人转头看向我，纷纷跪地行礼，男人愣在原地，柯戎也抬头看向我，我伸手扶起他，他身上的灰尘染脏了我的衣服，我并不在意。
“见了公主不行礼，你好大的架子。”
我皱起眉，这是昨天柯戎教我的，现在倒是很好用，“敢对本公主出言不逊，对我不敬就是对皇室不敬，就是对我父皇不敬，你是想造反吗？”
“还对我的人动手动脚，你吃着公主府的饭，拿着公主府的俸禄，就是这么对主子的吗？”男人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猛然跪下，浑身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
“公主殿下，小儿不懂事，望您原谅啊。”闻讯赶来的王管家一路喊着，也在我面前跪下。
“王管家，你快起来吧，我可不敢让什么反贼给我下跪。”我冷冷的看着这一对父子。
“公主府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进的地方，他是，你也是。”王管家头埋得更低，一言不发。
“公主殿下。”露妍带着几个下人赶来，“怎么处置他们。”
“把这两位请去城内最繁华的地段，就说，公主府内供不起这两位大佛。”我不屑于对这种人动手，断了他们下辈子的活路是最好的方法，没人有胆子和公主府作对，何况他们还被我扣上了反贼的名号。
“是。”露妍向下人示意，父子二人便吵嚷着被拖了下去。
“露妍，让他搬去我的院子。”我看着柯戎说道。
“公主殿下，这可……”
“行了，我想你也知道火上浇油不是明智的做法，照我说的做才是你的本职。”
“是。”露妍退了下去，院内只剩我和柯戎。“谢谢公主殿下。”他神色复杂。
“没事，你和他们不一样。”我稍加思索，“如果真想感谢我的话，今天陪我去看灯会吧。”
他没出声，我知道他是答应了，“走吧，去换身衣服。”
想来真要感谢王管家这个没眼色的儿子，此事一举多得，解决了让我厌烦的王管家，博得柯戎好感，还有了和他去灯展的机会。多和他接触，对他有更深的了解，杀他也会好办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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