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章

进了城，我掏出仅剩的二两银子，欲到茶楼买些糕点填填肚子。

        虽说妖族修行到一定程度后，不必像人族一样以食物为生，但我是个例外。

        我长期不吞食记忆，全身便会软弱无力，一丁点儿法术都施展不开，体内如有个巨大的洞，快要把我给吞噬掉。

        这种感觉，估摸与人族的“饥饿”有几分相似。

        前些年偶然发现人族的食物对我有用，当我有段时日不得吞噬记忆时，就会用些食物来压制身体里的感觉。

        行至茶楼刚停下时，尚未下马车，我便察觉到楼里散发着，不止是一个仙人的仙气。

        看来云津国王君为了溪欢的婚事可真是舍得下血本啊！

        为了维护人界货币的稳定，各界都制定了“不能用法术变幻货币”的律令，然而神、仙、妖、魔族在人界走动总要花费些银两的，于是就有了雇佣守卫的制度。

        在一些特殊时期，人族五国王君可以雇佣他族来镇守王城。

        五界趋向于和平，但不代表人界和平，政权更替、领土之争等等，都是人界多年来，一直都无法避免的争端。

        雇佣制度中，仙族人最贵。一个仙族就要花一万多银两，这五六个仙人

        呵呵，与我无关，这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

        我全部家当只剩下二两银子。

        一想自己如此寒碜，买糕点的兴致突然就没了。

        准备加速离开，却见茶楼门口的小二跑了过来，张开双臂拦住我的去路，又颔首恭敬地拱手致歉。

        我疑惑，正欲问他何事。

        这时又有一个女人走出茶楼，停在马车侧边，给我递上一个糕点盒，眉开眼笑道：“姑娘，您可算是来了！这是你们家主子今早订的糕点，我们都已经备好了，您拿好嘞！欢迎下次再来！”

        他们认错“人”了？谁那么大胆敢自称我主子？可她这语调也不像是认错人的样子。

        我也没问出声，道了声谢，伸手接了过来。

        同时也明白了，大概是我在城门向守卫出示玉佩时，就已经有暗卫向溪欢通风报信了。

        这些糕点里藏着溪欢想给我的信息吧。

        我将糕点盒放到一侧，边驱使马车前进，边打开糕点盒，几块糕点旁有一支凤尾钗和一张纸条。我假装没看到其他东西，目不斜视拿起糕点往嘴里放。

        当离茶楼有段距离时，才用法术缓缓展开纸条，纸面上只有三个字：“子夜见。”

        子夜见？正是夜黑风高时，溪欢这是要逃亲吗？

        我笑了笑，似乎挺好玩的。

        我细细嚼了嚼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再若无其事地放回盒盖。

        那不急，离子夜还有一大段时间。

        抬眼望着远处绚丽的晚霞，寻着空气中似有似无的桂花香，一路向西，踏进了我的住宅。

        我的住宅坐落于城西，人烟稀少，是王城最荒凉的地方。

        庭院里有一棵几千年的桂花树，到底具体几千年我也不知晓，相传在云津国建国之前就已经存在了，我偶然住了进来，从此成了我的地盘。

        原本云津国全国上下都种了很多桂树，以桂花为国花，是名副其实的“桂花之国”，然而两千多年前的云津国有一位国君，因他的宠妃不小心被桂花糕噎死了，一怒之下便下令毁了全国的桂树，去世前还留下遗言，后世子孙都不可再种植。

        恰逢那时，一整年间，此树无花无叶，枯枝毫无生机，王军们跨进这宅宇时，见桂树早就已经老死了的状态，便决定不再管它。

        不久后，我搬进来住的时候，光秃秃的枯枝上却长了新芽，又在一夜之间，回到了生机勃勃的模样，像是从未死去。

        桂树不能再栽，他们也没有理由毁了我的树，于是这桂树成了云津国的稀罕物。

        以前我常住在这的时候，想要桂花的人都会来这儿，胆大的人会直接过来向我讨些桂花，胆小的则会在我出门后偷偷来摘些桂花。

        正如，此刻正在树上摘桂花的小贼儿。

        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树上的人似乎有些专注，以至于我提着糕点盒站在下面那么久，她还没有发现我回来了。

        百无聊赖的我，卑微地想到了那二两银两，抬头就冲上面喊道：“摘桂花可是要收银两的哦？”

        许是她做贼心虚，我突如其来的喊声，吓到了她。她“啊”了一声，身子晃动了几下，双手没抓住枝干，摔了下来，屁股着地。

        一时间，晚霞一片灿然，伴随着习习秋风，桂树摇曳生姿，花橙黄色的小花儿纷纷掉落，落在头上、肩上、石桌上、泥土上，空气中弥漫的桂香更郁了几分，像极了一场盛大的桂花雨。

        这落花、这花香，迷了我的心智，昏了我的眼睛，抬眼望去，晚霞辉映满树花儿，落花似扑向大地的晚霞，如一个不可多得的仙境，美不胜收。

        在纷纷扬扬的落花中，看她侧坐在地上摸着屁股，脸蛋疼得皱巴巴的，是有些好笑，但我又不能笑，会有损我的威严，只好强行忍着。

        她察觉我的视线，我与她对视，她神色慌张，我忍住笑意，这是我们的初遇。

        她慌忙起身，不料又崴伤了脚，直接往地上倒。这下子，眼泪像是不要钱的珠子一样拼命往下掉，狠狠咬着下唇，却也不喊一声疼。

        我迈步过去在她面前蹲下，她怕我，连忙往后挪，可疼得牙齿直打颤，也没挪动几分。我伸手捉住她的脚，止住了她的动作，她怕得声音都在抖：“您这是要做什么？”

        我以行动代替回答，专心用法术治疗她的伤，又顺手驱动法术里里外外检查了她的身子。

        她看见我在帮她治疗，抬手擦干泪水，脸上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跟我道了谢。

        检查中，我发现了她身体有一丝不对劲，具体是什么也说不上来，从前未曾见过，干脆利落放下她的脚，不由得随口问道：“你体内似乎有什么秘密？”

        她瞪大了眼眸，或许是因为确实有什么秘密怕被我戳破，又或许是因为怕我这个妖怪一样，连地上装了桂花的包袱都来不及捡，起身就往后跑，跑到墙边爬上墙，身手是我说不出的熟稔。

        我目睹这一切，顺势站直身子。瞧着她坐在墙头欲跳不敢跳的身影，我勾唇睨视一旁的包袱，再用法术移到她身上，张口的瞬间，“噗嗤”，一丝笑意到底还是没忍住：

        “你有东西落下了。”

        这姑娘可真不是一般的胆小，丢了个包袱给她，竟吓得在墙头没坐稳，直直往前摔了下去，不过没听到预料中她的惨叫声，倒是听到了一阵鬼哭狼嚎：

        “公小姐！”

        “小姐您没摔坏吧？”

        “小姐，您怎么样了啊？”

        “小姐您压到小的了！”

        不知道是哪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就这点胆儿，还敢来妖族的地盘偷桂花？说来也奇怪，放着好好的下人不用，非得亲自爬墙上树采摘。

        先前一停好马车，未踏进住宅，便感受到后院有人，我直接就到后院了。

        这姑娘走了，我盘算回房休息下，快到子夜时，就出发去找溪欢。

        可我刚推开房门，无数把武器迎面袭来，我下意识就把糕点盒甩了出去，糕点盒挡了些刀剑，然后砸到地上四分五裂，糕上全是灰尘。

        我又侧身躲开，脸上还是被划了道口子，传来一丝痛意与热流。若不是我反应快些，怕是已经被捅成血窟窿了。

        往里一瞧，美人榻上躺着一个“人”，似在闭目休憩，及腰的黑发随意披散，红衣妖娆，身段慵懒至极。

        刀剑停下攻击的刹那，她睁开了凛冽的双眸，警惕中带着威胁，以及毫不掩饰的蔑视，冷冷开口道：“你是何人？”

        这个场景，我早该料到的。

        我无奈叹了口气：“好久不见。”

        “原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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