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五章
隅中之时,我在青楼门口砸门,老鸨气势汹汹开门说时候未到。
纵使有壮汉拦着,我硬是要进。
某人说今日不接客,我偏偏要他接。
世上就没有黄金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一定是黄金给的不够多。
故而我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某人,不客气地让他为公主大婚奏乐。
算是有几分故意刁难他的意思。
我趴在窗台上,瞧外头八街九陌皆是人潮,喜乐四起,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我却有一瞬失神,任由背后悲乐肆虐。
三个时辰前,天微微明亮。
我吞噬完小昭的记忆,出发回了一趟住宅,挖出溪欢早前埋在我院子的黄金后,站在小门口前喂马。
算起来,我回来也不过半天,在这里久留竟都成了我的妄想。
可我不敢赌。
追了我三百多年的判官是只狼妖,狼鼻子灵敏地很,现在指不定已经发现我的调虎离山之计了,极有可能正朝着云津国的方向来呢。
她法术在我之上,狼鼻子又那么厉害,我还真没有办法完全摆脱她。
摸着马头,薅它的毛。忽而,院里传来“碰”的重物掉地的声音,桂树晃动,定是又落了一地的花,桂香四溢也没掩盖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谁在里面?原绮?她还没走吗?
我施法闪进到院子里,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个红衣倩影,只是虚弱了许多。
她嘴角挂着血迹,背靠着老桂树,双手无力地下垂,血流了一地,神情困倦地看着我,艰难地扯出一抹苦笑,似乎在说你终于来了。
虽知道这是她生前所受的伤,此时的她也不过是个幻想,我还是没能做到旁观。我急忙奔过去,想捂住她的伤口,可仔细一看,我才知道她身上早已千疮百孔,我两只手根本捂不过来。
鲜活的血沾满我的双手,让我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幻象。
她有气无力,没有先前的咄咄逼人,语气显得有些温柔:“楚伊,别白费力气了。”
这次见面,我根本没告诉过她我的名字,有个念头冲上我的脑海:
“你知道你死过了?”
她不紧不慢“嗯”了一声,偏开视线,不再看我,眼底染上冷峻:“起初醒来时,本尊只有重伤前的记忆。”
“随着本尊待的时间越长,记忆越来越多,当然也包括本尊死了一次又一次的记忆。”
“本尊都数不清这是多少回了。”
她不仅有死前的记忆,也有死后,与我相识的记忆,为何事情变得如此离谱。
我放弃压住她的伤口,忍不住伸手摸上她的脸,迫使她看向我。我语气不免有些惶急:“那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能看到你?为什么我能碰到你?”
她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没有作答:“以后你会知道的。”
她知道答案,只是不想告诉我。
我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明明离答案那么近,多一步就知道真相了,可我心里却有一丝庆幸?庆幸她没有告诉我原因?
我愤愤不已,惩罚似地将手上的血糊上她的脸颊,咬着牙道:“若你真的复活了,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好。”她浅笑允诺,眼里却有其他情绪涌动,又见她问道:“小丫头,你今年多大了?”
我不知她为什么要这么问,还是坦然回答:“我啊,今年三千多岁。”
却换来,她收起了浅笑,冷哼一声:“你装什么嫩!”
我:“???”
本姑娘真真切切就活了三千多年,怎么就装嫩了?
你才装嫩!这婆娘肯定是嫉妒我年轻又貌美!都快死了还嫉妒我!
又不说真相又说我装嫩,气得我想骂她。
也不等我跟死魔头计较。
眼前的她,从丝丝发梢、她的脸到她的衣服,与她有关的都慢慢地化作一颗颗沙硕,有些还落到我掌心上,秋风轻轻一吹,完全消散了。
事发突然,我还没缓过神来。
我手上的血、地上的血、化作的沙硕,便都在眼前消失得毫无踪迹。
我混乱了。
“咚咚锵”“咚咚锵”由远及近的锣鼓声,撞碎了我的失神,我也才意识到屋内的哀乐。
庆典乐队绕城一周后,便是在云津国正式的拜堂仪式。
之前两国商议,此次联姻事关两国脸面,于是决定中午在云津国办一场仪式,再借仙族的仙力快速迎亲到东泽国,晚上再办一场典礼,两国百姓一起同喜同乐,一方公主嫁人,一方王爷娶妻,双方的礼节一步都不能少。
我转身瞥见他满脸的不情愿,相比之前,面色又黑了几分。
这弹的是什么鬼?丧曲也不过如此。
他不该庆祝自己摆脱了她吗?
听着这乐曲越来越悲,与窗外喜气洋洋的乐调十分格格不入,我出声喊他停下,他却跟魔了怔一样,越弹越快,指尖都快出残影了,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我快步迈过去,“当”的一声休止,是我用手压住琴弦,止住了所有奔流不息的悲伤。
“今日是长公主的大喜日子,宋公子不祝公主与驸马鸾凤和鸣、白头偕老吗?”
我压琴弦时,他只是冷漠瞥我一眼,也不吭一声,眸里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
而当我说完这句话,霎时间,他眼眶红了一圈,如此之悲伤,我差点都觉得是我欺负了他。
原以为是负心汉,不料却是个深情种,打我个措手不及,余下羞辱他的话都咽下了。
他压抑自己的情愫,咬牙道:“你究竟是何人?”
十年前他被迫改姓,宋姓已经在云津国消失了,而我却知晓他的旧姓。
我收手放在身后,故作高深地踱了几步才回头,对上他的视线:“宋公子放心,我是妖,不是人!”
“也不是溪欢叫我来的,我只是好奇,好奇那位伤她如此之深的负心汉究竟是何人罢了!”
“今日一见,似乎情况与我所知的有些出入?”
他对上我讥讽的眼神,神情坚定地道:“既然姑娘知道我的心思,那便请回吧!你要的喜乐,恕宋某今日无法弹奏!”
明明心里悲伤到了极点,表面上却还硬撑着坚定,果然是溪欢记忆中的他。
我想逼他透露情绪,语气有些幸灾乐祸:“弹啊!为什么不能弹?今日除去是溪欢的大喜日子,也可能是你的大喜日子呢!”
他一把推翻琴,琴摔在地上,几个音回荡,似在倾诉琴主人的怒火。
“姑娘!请你不要再羞辱宋某。”
“宋某自知对不起公主的一片真情,早已做好决定,余生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下辈子再找到她,寻求她的原谅!”
他的语气里还是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
真是木讷到了极致。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忍不住“啧”了出声:“下辈子?今生缘已尽,何来下辈子!”
他忿忿不平:“你!”
管他是不是要骂我,他余下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人便被我打晕过去了。
在窗外的喧闹声中,我缓缓蹲下,抬手碰上他的额头,将法术探进他的识海。
我在窥探他的记忆。
当他的记忆涌入,关于我的疑惑,一切都明了。
在溪欢的记忆里,他从未主动靠近她。她步步紧逼,若是走十步,他便退九步,余下的那步也不过是因为她公主身份的纵容。
好不容易,察觉到了他的半分心意,可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
可在他的记忆里,分明是他先爱上她的,只是不知如何表达爱慕,渐渐心生怯意。
后来两人隔着血海深仇,也是如此,一个敢爱,一个不敢爱。
从厢房的窗往外瞧,远远地看得见溪欢的府邸,他在这里望了十年。我看到的他,十年日复一日远眺的眼神,满是爱慕与不甘。
鼓乐之声激荡,正午吉时已到,几里外的长公主府,正在拜天地、行婚礼。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虽然溪欢没有让我这么做,我还是施法治疗他多年的腿疾,或许这也会是她的心愿吧。
反正我吞噬了她的记忆,关于她的心愿,多一个少一个都无关紧要,只当是我举手之劳,若是下辈子再遇见时,跟她计较也不迟。
我可真是只好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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