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大、大佬……”单云枫傻乎乎地看着沈然，手上微松却在下一秒又迅速锁紧，她牢牢抱住了食盒，就像抱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纷乱的情绪在她脑海里游走，她一瞬间觉得自己应该哭，一瞬间又觉得应该笑，整个人茫然无措至极。
沈然看着她面上错综复杂的表情，走过去取走食盒，拉着她在桌旁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
滚烫的茶水透过杯盏传递到手掌中唤回了单云枫的心神，她抬起头，语气恍惚：“大佬，我、我还能回家吗？”
“……”沈然张了张嘴，最终只能说，“抱歉。”
回归原点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更何况面前的人……满身罪业。
罪业者，不入轮回。
“这样子啊……”单云枫低着头，捧起茶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入喉，却解不开浑身的冰冷。
她……再也回不去了。
沈然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上的镯子。
她曾接引过无数灵魂，可依旧为面前人的绝望而难受，因为那本不该是她的债。
“大佬你说吧，我都听着。”
椅子挪动的声音响起，沈然抬头看到单云枫起身拉过食盒，正磕磕碰碰地取出里面的蛋糕，她比她想象中更加坚强。
“呐，大佬。这个是我根据记忆做的，吃一块吧。”单云枫抬头朝沈然勉强勾起一个笑，好像一切都没发生一样地和她讨论着吃食，“这在别的地方可是吃不到的哟！”
“还是大佬你也怕吃胖呀？”看到沈然沉默，她歪歪头，通红的双眼微微眯起，有些刻意露出一个惊恐的笑容，“天哪，仙女也会胖的吗？”
很难看，沈然想。
可她没有拆穿她，只是淡然道：“切小块一点。”
“艾拉艾拉，知道了大佬。”小姑娘嬉嬉笑笑地站起来，转了个方向背对着沈然切蛋糕，嘴里小声嘀咕着，“嘴硬心软，嘻嘻，大佬好可爱。”
沈然转过脸不看她，只当看不见地上滴落的水痕。
半晌后，那个倔强的小姑娘端着块小蛋糕在她面前晃了晃，笑颜如花：“大佬，这么一点点可以吗？”
沈然接过蛋糕，换了个姿势看向她。
单云枫立刻挺直腰板，双手交叠放在桌上，面色严肃：“大佬我准备好了，你说吧！”
沈然切下一小块蛋糕，沉思了一下：“我们先看一下你的任务好了。现在把你的任务要求念出来，完完整整、原模原样地念出来。”
她抬起头，表情严肃地强调道。
单云枫懵逼了一瞬间，不明白大佬为什么要强调完完整整、原模原样，但她还是从善如流地念起了自己的任务：“学习铸造基础技能，材料0/1，火焰0/1，冶炼0/1，模具0/1。“
单云枫说完，还忍不住抱怨道：“大佬，你看，就是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你说我该怎么学嘛。”
嘶哑的嗓音还带着些许鼻音，但她面上已恢复了笑容。
沈然听了反而笑了：“是这些东西才好操作，任务范围越宽泛，对你越有利。”
单云枫茫然，但沈然显然没打算为她解答，只是继续往下说：“你现阶段的任务并不难，概括起来就是让你为以后的铸造任务打基础。”
“单纯这一步的话，北安国的铁匠不少，而以我的身份完全可以找家铺子把你塞进去当学徒。”沈然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抬头凝视着不自觉点头的单云枫，“可是，你有没有想过。“
“怎、怎么了？”单云枫在她的目光下，有些胆战心惊，“这个不对吗？”
沈然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对于铁匠来说，那是他的终身事业，左右不过是将工艺精深，培养徒弟，将其作为家传传承下去。”
“可你呢？”
“我？”单云枫表情有点懵逼。
“你有看过带系统的小说吗？”沈然笑着反问，“最后哪一个……不是要求功成名就的？”
单云枫呆住了，然后脸上的表情逐渐惊恐：“它它它它……它这是要……”
“嘘声。”沈然低声道。
迎着她犀利的眼神，单云枫捂住嘴瞪大了眼睛，磕磕碰碰地说：“它……我……造造、反？！”
沈然把她面前的蛋糕盘子往她手边推了推，示意她吃一口。
小姑娘狠狠拉过蛋糕，挖了一大勺喂进嘴里，慢慢地才平复了下来。
“大佬，它、那个，真的会发任务叫我造反吗？”单云枫哭丧着一张脸抖了抖。
虽然也口嗨过‘穿越不造反，菊花套电钻’，但她真的只是个良民啊！再说了，如今的北安国多好啊，社会稳定，皇帝也给力，造什么反呀？！她又不会治理国家！
看着吃了甜食后，情绪慢慢平复下来的小姑娘，沈然才安抚道：“它肯定不会明面上就要求你推翻朝廷。”
看着她拍拍胸口，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沈然嗤笑一声：“但若是它要求你建造投石机呢？铸造上千上万把武器，你能如何？”
单云枫脸色大变，牙痒痒地说：“那我肯定不干！”她可是□□员！
沈然静静的看着她，切下一块蛋糕吃下：“那如果你不干，它就要抹杀你呢？”
单云枫红了眼眶，死命摇头：“那也不干！”
沈然继续：“抹杀你身边的亲朋好友？”
单云枫双手握拳，死死咬着唇，郑重的继续摇头。
沈然看着她，轻轻叹息一声：“那……如果它告诉你，完成那个任务，你就可以拯救那个原本会被屠杀的村庄呢？”
仿佛有一道灵光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小姑娘愕然抬起头看向沈然，她的嘴角微微颤动，眼前仿佛有血色绽开，淋了她一身红。
“这、这个任务……”半晌后，她苍白着脸，目光痛苦地询问，“这个任务的背后……”
单云枫并不笨，只是比较天真而已。如果这个任务单提出来，她可能发现不了，可当它与其它的排列在一起，恶意便过于明显了。
她原本以为系统的惩罚已是苛刻，却不曾想这般看上去温和的手段才是最危险的。
系统的恶意，令她浑身发寒。
忽然，她抬起头，目光仓皇地握住沈然的手：“大、大佬，我之前还完成过一个任务！我弄了个水车！”
“那个村里的人……那个村里的人……”
“没事的，水车能有什么害处呢？”沈然轻叹，伸手覆上她微凉的手背，“兵者，国之大事。唯有武器会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
看着小姑娘放松的表情，沈然知道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况有多危险：“小枫，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建造投石机，铸造上千上万把武器，这个任务在北安国内有哪里可以供你完成？”
单云枫疑惑歪头：“？”
沈然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北安国内，唯一能够正大光明做到这些的只有一个地方，那便是皇城内的军器局。”
小姑娘倒吸一口冷气。
沈然继续道：“可是小枫你有没有想过，能进兵器局的都是哪些人？”
“你，有资格进去吗？”
单云枫看着沈然，胸口剧烈地起伏，仿佛整个人被雷劈了一样，表情苍白：“我、我没有，军器局……怎么可能要我这种来历不明的人。”
小姑娘已经开始察觉到了这其中的不对劲，并为之惊慌。
沈然叹息一声，继续引导：“如果你不是在官方的军器局里制造这些东西，那么还有哪些人需要这些，或者说有什么情况会放手让你铸造这么多的兵器？“
单云枫静静地落着眼泪，心神动荡，声音嘶哑地吐出四个字：”乱、臣、贼、子……“
“大佬。“单云枫突然握住沈然的手，脸上不断滴落着眼泪，整个人如堕冰窟，彻骨的寒意从心脏蔓延气，”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她的眼前似有金革之声，挥舞着锐器面露狰狞的男人，肆意砍杀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猖狂的笑声回荡在闹钟，鲜红的血液蔓延至天空，将一切染成血色。
“啊啊啊啊！”单云枫突然捂着头爆发出尖叫。
沈然有些惊讶她反应如此剧烈，迅速释放了结界隔绝声音，她伸手抱住小姑娘，将她揽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
她感受到了她身上极致的悲伤，浓烈的绝望，犹如被黑暗纠缠吞噬，所有的痛苦在业火中熊熊燃烧，将一切吞没。
渐渐地，哭的撕心裂肺的小姑娘在她怀里逐渐平静下来，嘶哑着声音道：“我要进军器局。大佬，帮帮我吧。“
沈然顺着她的长发，将头靠在她肩窝，有些难受的闭上了眼：”嗯。“
待单云枫情绪平静了下来，沈然打开房门送她离开，只是看着挥舞着手向她告别，笑容灿烂的少女，她却觉得心里堵得慌。
她已经明白为什么是穿越者毁灭世界了。
穿越者身上的系统看似任务简单，可几乎将所有路都堵死了。
她毫不怀疑所有的系统都会要求穿越者登顶，可这里是古代，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一步错便步步错。
看似普通的基础任务，却埋下了最大的祸根，从一开始她们便走到了一条钢丝路上，一遭踏错，便是粉身碎骨。
可，一群年纪不大的孩子，能精准地选择唯一的那条生路吗？
身在二十一世纪，早已熟知小说的她们，能懂的那看似普通的任务背后的恶意吗？
明天来找她的那两位，身上又是背负着什么样的任务，她们是否还有得到救赎的机会？还有回头的路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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