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有时候路松原会觉得虞也挺可怜的。
这也是为什么读书时候虞也讨厌他针对他他却不怎么搭理的原因之一。
虞也来到他爸家的第一天就被他撞见了，那天的虞也脏兮兮的，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满眼写着进入一个新世界的无措和拘谨。
他回去问周书容小孩儿是谁。
周书容跟他说，小孩儿是无辜被带到世界上来替大人承受犯错后的惩罚的天使，后来一起上了学，路松原渐渐知道，他是那家人的私生子，他妈妈死后他住了一年孤儿院，然后才被接回了亲生父亲的家里。
那个时候小孩儿还不叫虞也，他有另外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印秋，上了一年学以后，他才被改回了虞姓，刚改回来时，也不是叫虞也，而是叫虞野，据说是他后妈夏淑取的名字，野孩子的意思。
路松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了，总之所有人都知道，一起上学的小孩儿知道，其他班级的同学也知道，外号渐渐流传起来，就叫“野孩子”。
那时候虞也经常逃课挂彩，后来他哥来了一次学校给他出头，也顺便跟学校更正了他的名字，改叫虞也了。
虞也很喜欢他哥，老把哥哥挂在嘴边，但路松原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哥哥这么护着他，虞也依旧跟寄人篱下似的可怜。
他记得初中时有一次虞也全家出去旅游，连保姆管家都带上了，偏偏是虞也一个人留在了家里，也记得逢年过节虞家全家走亲戚，就虞也一个人没有被带去认祖归宗。
周书容偶尔会“偶遇”他然后把他带回来家里吃饭，虞家不短虞也的吃喝，但短了他的人间烟火气，周书容是那个偶尔会给他补上一星半点的人。
见路松原的目光落在自己胸膛上，虞也赶紧站稳了拉紧了衣服遮住硬币，他明明哪儿都没露，在路松原面前却跟被看光了似的。
他跟偷了人家东西被现场逮住似的恼羞成怒，用嗓门掩盖自己的心虚：“看什么啊！”
路松原看着他想，一只可怜的、喜欢伪装的、惦记他妈妈又惦记他本人的小老虎精。
可怜，但可怜却又心大，不知道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虞也音量大，他便也拿出往常态度：“你想把所有人喊下来看你洗完澡湿漉漉穿浴袍到处走？你以为这是在你家？三楼还住着女嘉宾，你怎么想的？”
幸好夜晚睡觉时间停播，摄影机全都关了，不然虞也这样播出去，肯定被骂死。
虞也没想这么多，他只想找个打火机就回房，此刻也意识到不妥，但路松原那语气那态度，他一瞬间就不爽了：“我怎么想的，我就想拿个打火机。”
“你用得着这么说话吗？”
他顶了顶下腮：“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我也没想让你看我顺眼，但就上节目期间，你能不能收敛一点？”
“我怎么了？”路松原微愣。
“你说怎么了，你是不是真的想天天跟我吵架？”虞也说。
路松原眉间蹙起一道褶，凤眼的线条被压紧了，凌厉且充满压迫感地盯着他。
虞也不怵，也瞪大了眼睛跟他对视着。
他矮路松原半个头，以前看他都得仰视，现在站在台阶上，终于得以平视了，气势更足。
对瞪半晌，路松原深吸了一口气：“是我跟你吵架，还是你跟我吵架，这么多年来一直先挑事的不都是你吗？”
“你还真有脸说都是我？”虞也怒了。
路松原抬了下手：“我不想在这里跟你吵起来。”
“那就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我什么态度？”
“你说什么态度？”
对视几秒，路松原撇开头，片刻后冷静下来：“虞也，你真行。”然后抬脚往楼上走了。
虞也的脾气像过年小孩摔的炮仗一样一点就炸，这也是为什么后来路松原一忍再忍还是忍不住跟他针锋相对，后来相看两相厌的原因。
这两天被游戏那件事冲击了心神，都有点忘记虞也的德行了。
刚刚觉得他有点可怜的自己不就跟个傻子一样吗？
什么喜欢啊，真滑稽，这脾气也配喜欢他？
虞也也气，下楼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打火机，又想起路松原的话，干脆不找了，虽然女嘉宾们房间在三楼，虽然他其实哪儿也没露，但确实是不大合适。
回了房间，路松原在里面洗澡，他拉上窗帘，三下五除二换好衣服，没点着蜡烛，他闷闷地躺回床上。
刚躺下，他手机震了下。
拿过来一看，是他哥发来消息。
“走了？”
“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送你去机场。”
发得真及时，都已经晚上了才发现。
虞也回道：“不用了哥，你忙你的，我坐了路松原的车去的机场。”
虞奕航：“上次我也蹭了他的车，那你好好感谢一下人家，你俩好好相处，别再闹小孩子脾气了知道吗？你都多大人了。”
虞也心说晚了，刚刚才闹了一场，手上却发：“没闹。”
虞奕航发了一个叹气的表情包：“你俩在一个圈子里，有事儿他可以帮你，哥毕竟在圈外。”
“但是有事你还是可以找哥，钱不够就跟我说。”
虞也发了一个[痛哭流涕jpg]，又发了一个[谢谢老板jpg]：“谢谢哥。”
聊完天，他又刷了会儿手机，浴室里水声不断，路松原还没洗完。
他想早点睡，他有点认床，担心睡不着。
他关了自己这边的床头灯，把空调调到二十三度，刚拉上被子准备睡觉，路松原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他使劲闭着眼，希望自己快点入睡，这样就能忽略和路松原同住一屋的事实，却听到脚步声正渐渐往他床这边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似乎都能感受到路松原身上散发的温热水汽和清新的沐浴露香味。
他猛地睁开眼睛。
对上路松原鼻侧的那颗浅痣，路松原那张脸近在咫尺，俯在他侧上方，正伸手拿刚刚虞也放在床头柜上的空调遥控器，听到动静也侧眼看他。
“你要对我干什么？”这家伙没品到想趁着他睡觉的时候揍他？
路松原脸上的表情变换片刻，最后定在鄙夷的表情上，说：“你想得美。”
虞也：？？
什么意思？
路松原直起身，手里握着遥控器朝着空调一通摁，虞也听着嘀嘀嘀的声音，抬头一看，温度被他调到了二十六度。
虞也一阵无语，这人睡觉温度要二十六？
“就你要睡？你调这么高我怎么睡啊？”
路松原用眼角睨他：“你调这么低我怎么睡？”
虞也：“盖被子睡啊！”
路松原：“你也可以脱衣服睡。”
虞也扫他一眼，路松原出来也穿着浴袍，前襟露着一大片紧实的胸肌，还微微泛着水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暴露狂！”
路松原也跟着他的视线低头扫了自己一眼，瞬间拉好了自己的袍子：“你看哪。”
“什么语气，你以为我稀罕看？”搞得他想要非礼他一样。
路松原拉紧衣服：“说不准。”
“卧槽，你他妈有毛病。”虞也气得要死，感觉自己受到了人格上的侮辱，翻了个身背对他。
路松原犹豫一会儿，把空调调低了两度，又从行李箱里拿了件睡衣，看了虞也一眼，进浴室去换了。
躺在床上听到动静的虞也：“……”
贱人就是矫情。
什么东西啊。
虞也使劲闭眼，过了会儿听到路松原缓步出来，上了床：“你睡了？”
虞也不想搭理他。
没动静了，路松原似乎是静坐了片刻，然后关掉了房间顶灯，虞也透过眼皮能感觉到四周暗了下来，不一会儿，他听到了路松原那边传来了书页轻轻翻动的声音。
房间大灯熄了，路松原只留了他床头那边的床头小灯，灯是一株光树，枝桠挂着大小灯球，暖黄色的光晕照亮了路松原床头的一小片地方。
路松原靠在床头在看书。
虞也：“……你是即将要高考了吗？”
路松原瞥他：“……你还说不是你主动跟我吵的架？”
虞也翻了个身，操。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边又传来轻轻关了树灯的声音，紧接着一阵窸窣，路松原看完书躺下了。
民宿偏远，夜里四周静得很，所有声音都放大了无数倍，没过多久，虞也就听见了路松原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这家伙看书是为了好睡觉吧，还学霸呢，技能跟学渣一样一样的。
虞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无数次，倒跟温度没有关系，他只是单纯地认床，夜里两点，他翻得口渴了，认命下床去喝水。
路过客厅，他发现花晏和霍泉一的房间门逢透着光。
忘记关灯？还是这时候还没睡？
他喝完水回来，灯依旧亮着，里面突然传来了玻璃摔碎的声音，伴随一声爆喝“少他妈骗我！”。
虞也睁大眼睛，辛苦酝酿出来的一点睡意彻底没有了，那声音是花晏的。
后面还有很细碎的讲话声，听不清楚说了什么，但应该是霍泉一在说话。
花晏跟霍泉一在吵架？
他既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又觉得听人墙角的行为不好，纠结了会儿，里面倒没声音了。
回了房间，虞也一直翻身到后半夜，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地眯了会儿。
第二天他顶着一对黑眼圈醒来，路松原已经醒了，一对上他的眼睛，路松原就吃了一惊。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虞也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眯着眼睛，疲倦得连脾气都没有了，他跟老僧入定一样坐在床上，用空洞的眼神看着他。
路松原跟他对视了一秒。
紧接着就见他紧急了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掀开睡衣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然后起床快步走进了浴室里。
虞也：？？？
他在干嘛？
他醒了会儿觉，一团乱麻的脑袋终于反应过来。
操？
路松原摸自己的脸几个意思？掀自己的衣服几个意思？他以为自己会对睡着了的他做些什么吗？
他把自己当什么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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