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的拐杖长腿跑了吗
又到要去广树林的时候了。
于青夏把冬天家前的水换了，它抓老鼠一把手的，不用她喂饭，她也喂不起。
虽然她之前当了东西，他们有钱，可是青藤派下山，路费是要自己掏的，能不能挣回本全看任务做得怎么样。
她不想以后紧巴巴，只能现在拮据一点了。
于青夏走到沈原房门前。
她轻轻敲了几声门，里面没有像平时一样回一句“起来了”。
想到他昨天夜里咳嗽，于青夏又使劲敲了敲门，“沈原，你还好吗？”
里面依然没有声音。她打开了门走进去。
沈原躺在床上，被子紧紧裹在身上，脸色惨白。
最后还是变成这样了，也许她还是该劝劝他的。
于青夏轻轻推了推他，“沈原？”
他迷蒙地睁开眼，喃喃轻语了一声，“爷爷……”
花季少女突然就变成爷爷了，于青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过她头一回知道沈原还有个爷爷。
他抓过她的手腕，像个孩子一样轻喃：“爷爷，我难受……”
于青夏趁机用手背量了下温度。
还好，没有很烫。还没有发烧就还好，他现在应该就是睡糊涂了。
那么机敏的一个人连她进来都没醒，确实是太累了。
于青夏压低压粗了嗓子，“爷爷跟你说，再努力也要注意休息啊。身子搞坏了，之前就都白忙活了哦。”
他把脸埋进枕头，“可是只有我一个人……”
“那还有退出了的人呢。”
虽说这样比下不是很好。
从枕头里传出闷闷的笑，“爷爷你说话和她好像……”
于青夏还想说什么，发现沈原已经睡熟了。
她抽出自己的手，有些纠结盯着沈原看了一会儿，拿起拐杖出去了。
等沈原醒来，他再赶过去的时候，广树林只有杨梅在。
“杨副主，于青夏他们呢？”
杨梅两手一摊，“剑都拿去修了，今天休息。”
沈原微愣，“修剑？”
“是啊，大家听了都走了，就你来得最晚，我一直在这儿等你呢。行了，回去吧。”杨梅挥了挥手就要离开。
沈原头还有点晕乎乎的，他扶了扶额，“杨副主等等，那于青夏去哪里了？她不在屋里。”
“你当丈夫的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说不准她已经回去了，你们刚好错开了。”
“是么……”
沈原晃了晃不大清明的脑袋，转身往回走。
杨梅看着他走远，羡慕地长叹一声。
沈原回到小屋，没看到于青夏，他坐在庭院里，倒是先看到了冬天。
冬天叼了只老鼠，它不像以前那样马上就跑，现在就是看他们一眼，然后慢悠悠回自己的窝。
于青夏在那里面添了些棉絮垫着，倒春寒的日子里，它觉着暖和，在那里待着的时间就更多了。
沈原撑着脑袋看。
也不知道于青夏喜欢这猫什么，天天除了吃就是在睡。
身后有动静，沈原回头，于青夏就拄着根拐杖站在门口。
早晨的光从她身后照来，为她镀上一层淡淡的光。她嘴角噙着笑，“沈原，我们出去玩怎么样？”
沈原没回应，于青夏就接着讲：“今天不是休息吗？我们去山里玩怎么样？我好久没出去走走了，浑身都疼。”
“我……”他想说要去练剑，可是现在也没有剑给他练。
“我带你出去很麻烦。”他语气很嫌弃，可是神情却是纠结的。
“我听杨副主说，山里有什么风果，吃了能短暂驾驭风，我真的挺想试试的。可你也知道我看不见，不好找。”她叹了口气，一脸遗憾。
沈原犹豫了下，站了起来，“那行吧。”
于青夏拉过他的衣袖，两人出了山门，绕进林子里。
林深处有很多野花绽放，雪白地铺了一大片，风一吹，香气袭人。
于青夏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春天就是好，不管看不看得见，都能感受得到。”
“嗯。”沈原静静地望着那一大片雪白，难得地笑了，语气柔了很多。
“我以前住的地方，也开了很多这种花。”
于青夏头一回听他讲起曾经。
“我问过师傅，那些花是他种的吗，他说不是。他说像我们这样的人不适合种花，在哪里种花就意味着在哪里被束缚。种花会让人变得软弱。
我们就适合看野花，因为我们和他们一样，不需要灌溉，也能开得这样耀眼。”
明明是有些霸气的发言，他眼里却流露着淡淡的哀愁，不再像是那个傲然的少年了。
于青夏的心忽地那么软了一下，也更坚定了她这次的想法。
她看着沈原。
“我们再往里走走好了。”
从回忆中抽离，沈原点了点头，“嗯。”
他带着她，穿过了树林，走过了小溪。
有奇怪的鸟和他们打招呼，也有植物在地上跑。
于青夏每次都感到很惊奇，但她努力忍住了。
沈原今日似乎也格外有耐心。
玩得累了，他们找了片草地坐下。
两个人并肩挨着，还真有几分老夫老妻相濡以沫的感觉。
山崖的对面，太阳一点点落下，黄昏的余晖洒满整个地方，也洒在沈原的脸庞上。
“好累啊！”于青夏忽然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往后仰躺起。
青草是清凉的。
她拍了拍自己身边，“你也躺下呗。”
沈原纠结了下，还是慢慢躺了下来。
柔软的草垫在身下，让人很舒服。
他看着于青夏的侧脸，若有所思。
“于青夏，我若是一直学不会御剑该如何是好？”
脑袋隐约地有几分热晕，他也不知是被什么驱使，对这个他看不透的怪女人说出这样软弱的话。
可他也不收回，他看着她，等着她。
于青夏看着红黄相接的天际，“那就不会呗，可以去学别的。以前不会不也过得很好吗？”
她微吸了口气，“沈原，你要下山回去吗？”
沈原蹭地一下坐起，歪斜的束发和沾了青草的滑稽模样也无法掩盖他铁青的脸。他的声音冷到极致，像冰碴子一样戳人，“你现在是在赶我走吗？”
于青夏看着他。
沈原并不是她的任务，她没有必要和他捆绑在一起。虽然反派在她身边，她看着比较稳妥，可是就算沈原不做教主，还会有别人做教主，一样会和正派的男女主纠缠。
届时她要去插手，沈原这么一个敏感的人在她身边，会大大增加暴露她不是“于青夏”的可能，导致任务失败。
她失败不起。
于青夏想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然后平平淡淡地度过她的一生。至于其他人，她没有能力，管不动。
她承认她很自私。
沈原迟早会学会御剑的，所以要趁着他自信心最受挫时劝他离开。
“沈原，我知道你是因为娶了我要负责才跟着我来青藤派的。但是你不必如此，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沈原脸色愈加难看，黑得于青夏都不敢多看两眼，怕他下一刻就会劈下道雷来。
他不讲话，于青夏就接着讲：“沈原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不过……嗯……最好还是那种大家都比较认可的会比较好，你明白吗？那个，铸剑之类的？”
反正别入魔教了。不过退一万步说，就算沈原还是魔教教主，以他们现在的革命交情，让他留男主一条命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呵，你是不是看上那个风华了？”
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于青夏一愣。
她看过去，沈原一脸的嫌弃。好像是觉得她是个好色的女人，见一个爱一个。
“没有没有，我都没见过人家，怎么会觊觎别人。”
沈原轻哼一声，双手叠在脑后又躺在了她身旁，“那你以后别讲这个了，我爱待哪儿待哪儿。”
他和她知道的那个人不大一样，接触得越多她越有些害怕。莫名地害怕。
于青夏大着胆子再次提议，“你要是担心路费，还像之前那样，我可以把大半的给你。”
她不用转头看也知道沈原又生气了，身旁的气压格外得沉重。可是沉重的气压很快又消散了。
沈原：“你说实话，是不是觉得我拖你后腿了？”
他背对着她，于青夏看不见他的神情。
没想到沈原原来这么敏感……
她夜里的救命稻草怎么可能拖她后腿。但现在这个情形，确有几分那个味道。
“你要是都算拖我后腿的话，那我一定是个倒着走路的人。”
沈原想到她倒着走的场景笑了笑。
他翻过身来，仰面朝天，手随意地往外一放，指尾恰好微微蹭到了她的指尖，酥酥痒痒的感觉让于青夏一颤，她没敢动。
沈原也没有移开。
温热一点点蔓延过来，两指相接的地方格外滚烫。
于青夏坐了起来，“听说风果好像在这崖附近，我们去找找？”
沈原也坐起来，挠了挠脸，侧过头“嗯”了一声。
于青夏在心中默念：【系统，风果具体在这的哪里？】
【系统：崖下半米处】
这段时间她已经弄明白这系统了。好像是能量消耗得快，每次要是做了一件很大的事，它就要休息一段时间充能。
还好问问题是小消耗。
于青夏回头看了一眼在树旁寻找的沈原，她一个盲人要怎么告诉他风果长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呢？说闻到了味道靠谱吗？
她忽然想到了个好主意，和系统确认后，她一边看着沈原的动向，一边慢慢倒退往悬崖靠近。
刚走到悬崖口，沈原注意到了，神色一变，“于青夏！”
她装出被声音吓到的样子，直接往后退了半步，从崖顶倒了下去。
于青夏从崖间的平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和草。
这一下，又不知道系统要休息多久了。虽然它不太靠谱，不过有系统帮她总比单打独斗好多了。
风果就嵌在她伸手能够到的地方。
现在只要等一会儿沈原下来救她的时候发现就可以了。
“沈原！”她喊了一声。
沈原之前明明站得挺远的，但很快就过来了，只是于青夏没想到他会是这个样子。
他单膝跪在崖边，脸上的惊慌还没怎么退去，眼角隐隐泛了红。
看到她站在突出的平台上，他将脸扑进草地，于青夏听到一声微颤的呼气。
于青夏本来站在下面一直喊他，一下子也愣住了。
喉头滚动，她又喊了一声“沈原”。
“别喊了。”沈原看向她，似乎是要笑，可是脸又很快沉下来，他声音冷淡：“你的拐杖是长腿跑了吗？掉到这种地方来。”
仿佛被训的小孩，于青夏支支吾吾，只能说声抱歉。
沈原跳下来，如她所愿采到了风果。先把她推上去后，沈原跳了上来。
于青夏坐在草坪上没敢看他，“因祸得福呢。”
沈原手里捏着紫色的风果，脸比果子紫，还泛着黑。
他拣过一旁的拐杖丢她身边，“回去了。”
“好。”于青夏乖乖摸起拐杖。
她拉着沈原衣袖，这次回去的路他走得特别认真。
哪里有个坑眉头都要一皱并马上绕路。
明明摔下去的是她，沈原倒像是得了ptsd。
不过这次确实是吓到于青夏了。他们的关系应该还没好到他担心成那个样子，而且他还生气了。
一种隐隐的担忧在心头升起。
他们一直走到夜深，山里蛇虫鼠蚁多，沈原便背着于青夏回去。
她好像今日累到了，走了没多久就睡着了。
四野很寂静，唯有虫鸣。
他背着她爬到台阶时，正好看见个弟子在门口练御剑飞行。
沈原叫住了他，“剑已经修好了？”
“什么修剑？”被询问的弟子一头雾水地摸了摸脑袋。
沈原也很疑惑，“不是说因为剑都拿去修了，今日休息吗？”
“怎么可能，这些剑备用的都还够好几百人练呢。”
沈原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这女人真是莫名其妙，一边赶他走一边待他这么好，弄得他心烦意乱的。而且她明显有不少秘密的样子，他应该再提高些警惕的。
沈原看了眼身后的台阶。
丢下去算了，省得烦心。
背上的于青夏睡歪了开始往下滑，他把她往上抬了一抬，转身进了山门。
。
翌日一早，于青夏醒来的时候沈原已经不在了。
她慢悠悠晃到广树林时，就见沈原踩着剑飞在半空中。
果然劳逸结合才是最好的！
沈原看她来了，飞下来，他莫名地有几分扭捏，“我能御剑飞起来了，虽然是因为用了风果，不过确实让我找到了点诀窍。”
“太好了沈原！我们应该很快就可以下山了。”就是她得想办法和男女主凑一组有点难。
青藤派的人出任务都是小组形式，自由组队。
一旁的男子瞧他们这样子，哼了哼鼻子，“长腿的人都做得到，有些人花了好几天也好意思这么高兴。”
于青夏也冷笑，“人人都长了嘴巴，有的人用了二十几年也没学会刷干净了再说话。”
“你、你！泼妇！”对方被她激得举起了手，要落下时却被另一只手拦住了。
男人被沈原的眼神吓得一抖，赶紧拉过边上的人离开。
她这搭档太靠谱了，于青夏之前居然想让他走，真的是头脑发热。
“沈原，别管他们了，你再多练练，我们一定很快就可以去接任务了。”于青夏笑了笑。
“嗯。”
所谓一窍开，处处开。沈原自从那次起来后，进步迅猛，甚至后来居上，比很多人都飞得要好。
他们获得批准可以下山了。
更让于青夏开心的是，松萝和他们一起下山做任务。
于青夏和沈原一起在山门口等。远远地就听到一串铃铛声。
扭头一看，身着鹅黄色衣裙的明媚少女朝他们招了招手，“于师妹！沈师弟！”然后小跑着过来。
于青夏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这应该就是所谓面基了。
松萝跑近了，果然是娇美得像朵海棠花，而且笑起来眼睛就像新月一般可爱。
她斜挎着包袱，笑得很是灿烂，“我叫松萝，虽说是师姐，但其实我跟你们一样，也是第一次下山做任务。我爹总是担心我在外面遇到危险。”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这次还是多亏了于师妹呢。”
“我？”是因为她总向上苍祈祷嘛。
松萝连连点头，“嗯嗯。青夏你的事整个门派都知道。明明眼睛看不见，还拜进我们这种危险的门派。而且努力学御剑，一心要下山杀在前线。”
她整个眼睛亮起来，像在讲什么英雄事迹一样的，让于青夏忍不住红了脸。
“我爹也很感动。我就趁机吹了吹耳边风，让我和你们一起下山~”说出来她似乎也有几分害羞，脸上绕了几朵红云显得更好看了。
“对了，任务我拿过来了。”她把木牌递过来，意识到不对，又收回去，“那我念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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