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引魄勾魂
可是,下一步要怎么走,方绍鱼实在蒙不出来,只能照着记忆描绘棋局的最后几着。
元朔百无聊赖,左手拿着糖角吃,右手把一小团云挥来挥去,假意下一点雷雨霜雪,飘过乔宴头顶。
他问乔宴:“你要挟方绍鱼什么了?”
乔宴突然威武不屈起来:“别想离间我和小鱼,说什么我都不会出卖她!我们的关系比你想得密切。”
元朔嘴角翘起,却把冰雹实打实砸在乔宴脑袋上:“方绍鱼答应不杀你,我可没有。鬼可以不杀,害人的不能留。”
乔宴硬撑着说:“我可没害人!我和小鱼那是个交易,朋友间的交易,光明正大的啊我们。”
“你知道她什么事?”元朔清清楚楚听见她说“关于我的事你必须守口如瓶”,他大约猜出所谓的保密是在防着地府那边,只是想不到具体内容。
“说好保密的,怎么可能告诉你?”乔宴大声告状,“小鱼,这道士心怀不轨,跟我打听你的事。”
那头却没回音。
方绍鱼此刻凝神闭目回忆着棋局,反反复复观看那段画面,一时恍惚,脑海里的棋房摇晃起来,令人昏沉。
也许应该剑走偏锋,下步险棋。
也许应该以退为进,伏击弱点。
不知何时,她已经看出棋局玄妙之处,眼神转向棋盘角落某一个空格,正要靠近去摸棋具——
忽地,棋盘边坐着的老头转过头,眼睛直望着方绍鱼的方向,似乎看到了她。
老头捋了捋胡子,笑着举起一颗白棋,然后在棋盘上落子。是同一个位置。
方绍鱼机敏,迅速记住老头接下来的几步,最后退出回溯。
元朔正数着时间,地板上的棋局猛然有了变化。
只见白子黑子顺次落下,几着之后,胜负已分——局破了。
方绍鱼停住隔空移物的手,得意一笑:“作弊成功。”
元朔查看棋局良久,不可置信:“你看到什么了?”
“半小时了,你飞出去的符没失效吧?”她抬头看表,说,“快追吧,别等太阳下山了,小春。”
“再叫我那个名字,僵尸和树都别活。”
乔宴愤愤不平:“她惹的你哎!怎么你们都往我身上欺负?我僵尸我活该?”
元朔拂袖,金线的禁锢倏然解开,乔宴立刻跳起跑出房子,一溜烟消失在窗外。
元朔淡淡说:“那棵树我会查清楚。”
“嗯。”方绍鱼心不在焉,随手关掉铜镜的联系。
收起镜子,她用仙叶察看隐身人,结果没有任何发现。明明也在四周布置了法器,钟表店却像个竹篮,到处都是漏洞,什么也打不到。
是时候考虑换份工作了,方绍鱼打开了招聘app。
叶泛再一次离开乾坤袋,到了某个幽暗结界内。四下无人,他脚下不见影子,甚至空气也纹丝不动,恍若一处废弃停滞的时空。
他等了等,身后忽然有魂力凝结的怪异感觉。
银发的男人凭空出现,冷眼和叶泛对视。
白芜的语调远比神情温和轻松:“还真的自己来了,未免有些小看我?”
叶泛清楚面前站着的是地府魂使,那位偶尔被方绍鱼提起、用来恐吓僵尸的阴官。他潜意识想躲开白芜,但作为僵尸,他无法像常人般唤起害怕的情绪。
何况他也不会允许自己躲开。
那天白芜对僵尸用刑时提到了道士。原本苟延残喘的叶泛拼尽全力唤出剑影,孤注一掷般袭击白芜,白芜避之不及,引出勾魂索,编织成网,拦下大部分的剑击。
唯有一只剑越过阻拦,直插白芜的腹部——而后穿透了他,坠落在地。
那是被剑光掩护的铜剑实体,在白芜腹部划出一道伤,叶泛趁机击退白芜的手,尝试控制掉落的勾魂索,绳索顺利落入他掌中。
可是接触的瞬间,叶泛双手被灼烧,不得不丢下勾魂索。
白芜一笑,抹平了身上的剑伤,正要施法加重叶泛的手伤,却透过结界听到了方绍鱼的声音。
白芜瞳色幽深一分,正准备张开结界,后颈却被刺入某样东西。
——叶泛正紧握着勾魂索的另一端,将锐利的钩刺入白芜的皮肤。
如叶泛预想的一样,魂使没有血,但肉身同样会被勾魂索这样的神兵损伤。
叶泛死死握住绳索,掌心已经被烧穿,黑色血液也几乎烧干,紧紧贴着严重受损的皮肉。
疼,但是他不能放手。
白芜默念一声,勾魂索弹开叶泛的控制,飞回主人的手中。
白芜摸了一下后颈,似乎不能立刻复原。他紧盯着瘫倒在地的叶泛,停了片刻。
“怕她死?”白芜勾起唇角,“可她要是必须死呢?”
这句话是叶泛来见白芜的理由。
叶泛问:“道士会怎么死?”
白芜恢复春风细雨般的笑:“她没告诉你?果然是你认她做主,她却没信任你。”
叶泛只是重复:“道士会怎么死?”
“人各有命,难道你还想干扰天道?”
“如果真心维护天道,也不会泄露给我,今天更不会见我。”
“剥离你身上的灵力是魂使份内之责,我为了太平世界,自然会见你。”
“那天你可以杀我。”
“要是强行杀你,你的灵力也会随肉身消散——我还想留些给鬼吏们分食。”
前半句叶泛猜到了,后半句倒像是假的。
“所以我今天一个人来,”叶泛慢条斯理地说,“因为我的确小看你。”
白芜隐隐带刺:“看来你没从嗜血咒里得到教训。”
“你找我来,想拿你的天道谈什么条件?”
白芜打量他,波澜不惊:“下界是把守阴阳的关隘,一向需要鬼吏镇守。魂魄灵力越强,世道越不安稳,所以比起一个随时能勾魂夺舍的道士,你作为隐患,更麻烦些。”
“……随时?道士还有多久寿命?”
“随时。她越是施法,寿命越短,按照生死簿上所写,她最多不过一年。”
“一面之词。”僵尸不会轻易取信。
白芜将一扇镜子悬空,快速地翻查着画面,最终停在某一页。
“窥时镜在我手里,里面写着预设的死法和时间。或者你可以静静地等一年,亲眼看着她死,”白芜浅笑,“我向来不会错过那一天。”
叶泛看着镜中的字,沉默一刻,思绪潮涌,但也尽快应对:“为什么她会短寿?”
“偿还前世之过,其他无可奉告。”
“既然生死注定,你又怎么可能更改?”
“阳寿长短不由我定,可若是我分身乏术、出了纰漏——或许就有一两个阴魂趁机飘回肉身,能照常[活着],五六十年后才补上这个疏漏。”
“……我要怎么做?”
“自然是按阴司的规矩:一命抵一命,”白芜挥手,散去结界,留下最后一句话,“仔细考虑些。”
叶泛摊开手掌,望着那天被勾魂索耗损的创口。他向来珍视肉身,最近常常涂抹膏药试图复原,但还是留下了一道绳迹。
方绍鱼说过,叶泛自愿去转生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他现在隐约明白,道士那样说是因为一旦被魂使发觉,叶泛会被攫取所有灵力,直接失去转生的可能。
道士的确有为他着想,他缓缓察觉她的好意。原来她不是一味嫌弃他。
叶泛从没想过转生。他舍不下这具肉身,更舍不下他作为人的记忆,还有……他不愿割舍的太多了,明明五感模糊,却仍保留着鲜活的贪欲。
他曾以为活着可以给道士报恩,没想到现在死去,也有机会帮到她。
僵尸犹豫不决,暂时无力挣脱千头万绪,只想快些见到她。
将暮,元朔抵达海边,寻到了那柄木剑。
潮退了,湿气缠绕他的周身。木剑插入沙石中,渗出一滩血迹,他靠近些,看到一地的死鱼残体,鱼目均被取出。
元朔又以鱼血为引,再次唤醒木剑,木剑凭空拔出,朝向海边一栋木屋飞去。
屋内一片昏暗,元朔观察屋外的装潢,最终在玻璃窗贴上黄符。
他坐在屋内的小凳上等待片刻,眼前忽然黑了。
地面摇晃起来,响起骇人的怪声,他的手脚似乎被束缚,动弹不得。
元朔吹了声口哨,漆黑之中随即刺出一道光,金线割断了束缚他的藤蔓。
藤蔓一瞬间聚合,带着金线要逃离木屋,元朔立刻乘风追去,海滩上很快不见道士的踪影。
“呼。”木屋传出浑浊的、获救般的声息。
但转瞬,浑浊声缓缓攀上一层痛苦,沉吟不止,屋内火光冲天。
枫黄的元丹从木屋遁逃,却被立刻吸进某个人的掌心。
元朔摊开手,隐约有笑意:“想调虎离山,也不知道先收收你的妖气。”
“……你是谁?”桐树通过元丹和他对话,声音愈加沙哑。
“有无宗的道士,特意来收了你炼丹。”
“……我不过杀了几条鱼,是这么大的罪孽?”
“几条鱼?你的树根底下还埋着鬼魂。”
桐树万分惊恐:“不是我,不是我——”
转而,桐树求饶变成了求救:“我不想死,快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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