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身份暴露

城主府很大，比洛西想象中的要大很多。一进门，正中一条青灰色的砖石路直指着厅堂，侧廊的菱花纹木窗开着，离墙垣不远处，花草正浓。

        在大漠里，处处飞沙走石，能在这里辟建这么一座府宅，得耗费很多的人力物力。洛西不禁咂舌叹息，这得搜刮多少民力。

        城主在前面由人搀扶着，缓慢且艰难地移动。万俟巳与他肩并肩地走在青石板路上，时不时地交谈几句。洛西就在离他们之后的几步之外，手里牵着阿金，阿金方才有些被汪纳言吓到，现在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

        洛西也没忘了那个少年，他走在最后面，悄无声息的，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只有那脚腕处叮叮当当的锁链声彰显着他的存在。

        步入正厅后，汪纳言大手一挥，让众人随意落座，洛西挨着万俟巳坐下，连阿金都有一方小小的坐席，唯有那黑衣奴隶，像一株突兀孤立的枯木，孤零零的，无人看顾。

        洛西注意到了这点，她刚想喊这个少年坐到自己身边来，不曾想下一刻，少年转身出了正厅，立侍在外面的长廊下。洛西刚要说出口的话哽在喉间，不上不下，甚是难受。

        汪纳言的目光在万俟巳和洛西之间来回瞟了几眼，发话道：“万俟贤弟，你在空桑待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到要来我的麦盖提呢？”

        话一出口，万俟巳大觉不妙，他的身份敏感特殊，身为空桑部的将军，除却特殊情况，奉命在王帐内守护王子公主外，就是在带兵戍边，守卫空桑国土，一般是不会被召回的，更别说悠哉哉地四处游历。汪纳言兴许早已知道，他是负责护送公主去大夏王朝的。

        也许，他们甫一进城，就被察觉到了。

        汪纳言见万俟巳迟迟未回答，便微微一笑道：“早些年的时候，博尔塔拉草场还未被大夏夺去，我曾经前往去做过几单马匹生意。”

        万俟巳心中一惊，直觉告诉他，汪纳言接下来的话会道出真相，果不其然，汪纳言继续说道：“那时候空桑部王庭还未西迁，我曾有幸远远地望过一眼空桑大王子，和你身边这位姑娘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

        一句话惊动了两个人，万俟巳惊觉不妙，他应该想得到的，只要自己身份暴露，那公主暴露的几率也会很大。洛西也很惊讶，她只是个穿越而来的冒牌货，当然不知道原主还有个哥哥，并且还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眼见暴露，万俟巳也不再隐瞒，索性大方承认自己的难处：“我们的队伍遭到了月梵人的袭击，整个队伍最后只有我带着公主，还有一个小女奴逃了出来。”说到这里，万俟巳又是悲愤，又是羞愧，“而且我怀疑，那些前来劫杀的人不止月梵。”

        洛西全程默不作声，只是支楞起耳朵听着，听到这里不由得虎躯一震：追杀她的不止一波人。

        汪纳言挥手让人上茶，他露出一副宽慰的模样来，道：”空桑与大夏，两国结为姻亲，月梵自是看不惯。更何况这位小公主身负大夏国运，这不免让一些有心之人要动手啊。“

        洛西虎躯再震：她怎么又和大夏国运扯上了关系？不仅洛西，连万俟巳也罕见的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汪纳言贴心地解释道：”相传大夏有国宝掌中珠，百年来无人可解其中秘辛。你以为为何大夏会忽然退兵，接受空桑议和的请求呢？“汪纳言说毕，露出一个有些邪性的笑来：”那是因为大夏摘星阁的国师在出征前卜了一卦，空桑部的公主与掌中珠密切相关。“

        这就令人费解了，自己怎么会和大夏什劳子国运扯上关系呢？掌中珠又是什么？洛西发现，事态逐渐偏离正轨了啊。

        长廊下的少年不声不响地立在那儿，脏兮兮的脸上神色晦暗不明。

        晚宴上，汪纳言好好的招待了他们一番，还几次三番地拉着万俟巳，要与他饮酒，热情如火令人难以招架。万俟巳却在暗中偷偷地把酒倒掉好多，洛西吃菜吃的开心，见到这一幕内心了然，汪纳言看着也不是个好东西，万一要给酒里下点东西怎么办，万俟将军有防范之心是很正确的。

        其实，洛西不知道的是，时刻保持清醒是万俟巳的习惯，这样才能在任何突发情况下保护公主的安危。

        众人酒酣耳热之际，洛西把筷子一搁，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说道：“我饱啦，想出去走走消食，可以吗？”后半句是对汪纳言说的。

        汪城主喝的开心，挥挥手道：“去吧去吧，需要我派几个人随行带路吗？”

        洛西连忙摆手：“我就在这附近走走，不会迷路的。”说完，洛西感觉衣角被人轻轻扯了一下，是阿金。她的脸洗干净以后，白白净净的，终于有了几分小孩子的天真可爱样。

        阿金小声道：“公主，奴陪你一起吧。”

        洛西想了想，点点头说道：“好啊。”

        万俟巳见她要出去，表示也要随行。洛西却把他摁了回去：“万俟将军，你就在这里陪着汪城主吧，我和阿金一起就好。”说完，她便牵着阿金出去了。

        万俟巳在她身后无奈叮嘱道：“公主不要出府，不要走远，注意安全。”

        洛西的声音远远传来：“知道啦。”

        黑黢黢的走廊上，只点着两三盏灯，烛火的边缘在黑夜中散发着淡淡柔和的光圈，朦朦胧胧，也让人看不真切。有一个黑影靠在走廊的一处栏杆上，身子蜷缩作一团，没有任何动作起伏，不声不响，仿佛死了一般。

        洛西吓了一跳，这个少年身上有伤，又一天没有吃喝，不会真的死了吧。她连忙走上前去查看，阿金也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

        少年靠在栏杆处，双眼紧闭，灯光黑暗，使得他硬朗的面部轮廓变得柔和了起来，即使脸上再怎么脏乱，也不难看出这是一个很好看的人。

        洛西蹲下身，颤巍巍地将食指送到他鼻下，想试探一下这人还有没有呼吸。

        这时，少年突然睁开眼睛，明亮的眼睛在黑夜中分外明显。洛西被人抓了个正着，手指尴尬地愣在那儿，她连忙收回动作，轻咳一声，故作矜持道：“咳，我是来看看你有没有事的，都一天没吃东西了，肯定饿坏了吧。”说完，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油饼来，油饼安静地躺在一方干净的手帕里，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这是她刚刚在晚宴上趁人不注意，偷偷顺来的。

        洛西见少年没有动静，以为他很害怕，毕竟当初她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哄得阿金跟她吃同样的食物。她又把饼子往少年跟前送了送，贴心道：“别怕，快吃吧。”

        少年缓缓地伸出手，接过了那块儿饼，低声道：“谢谢。”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洛西心中懊恼，后悔刚刚怎么不带点喝的出来。

        少年在洛西期待的目光中，啃了一小口饼，兴许是洛西的目光太过炽热，少年无法忽视，只得点头肯定道：“好吃。”

        洛西嘿嘿一笑：“那就行。”这小孩儿看着年龄不大，倒还挺酷。等会儿再想办法问万俟巳要一点伤药，给这少年的后背上一点药。

        少年在洛西的注视下，慢吞吞地吃完饼，冷不防听到洛西问道：“你有名字吗？”

        刚问完洛西就在心里抽了自己一巴掌，万俟巳都跟她解释了，在这里奴隶是不配有名字的，就算有名字，也是主人赐予的，看来她得给这个捡来的少年取一个名字，叫什么比较好呢

        沉默半响，“谢念。”

        “什么？”洛西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少年又重复了一遍：“我叫谢念。”

        这是一个不仅有名，还有姓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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