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请援与败同
周围的人听说河东请求支援粮秣,都露出不屑的神情。虽然不明显,但也被郑安平看在眼里。心想,果为黄歇言中!
上朝后,郑安平在宫庭外站了约半个时辰,什么事也没有,就被宣布散朝;那些大佬们在殿里议了些什么事,做了哪些决策,外面的人一无所知。
散朝后,郑安平回到馆驿,吃过早餐,再前往咸阳宫。这一次,侍郎接受了郑安平传递的文书,给了回执后,郑安平就回馆驿了。驿吏见郑安平回来,报道:“楚太子言,大夫若归,愿往见之。”郑安平也没有别的事,也不回房,直接往后院来。叩开黄歇的门,前来迎接的是芒申,见是郑安平,急忙迎进去。黄歇和太子傅正在给太子上课,听说郑安平来访,都起来相迎。郑安平一一见礼后,宾主落座。
黄歇问道:“河东文书上达,数日内谅无消息。今日无事,臣等为东,大夫同往敝室。”
郑安平道:“太子之宫,非臣微贱所能入也。”
黄歇道:“非此言也。大夫,客卿之客也。且为河东丞,得访敝宅,太子有荣焉!”虽然路途不远,亦备好车马,从桥上过了河,来到为太子修建的宫殿中。
为太子婚娶而修建的宫殿就在甘泉宫的旁边。建筑结构已经完成,现在正从楚国往这边调集席衾几案、鬲鼎尊爵,乃至帐幔幄纱、灯烛熏鉴等一应日常用品和礼仪用品。由于所有物品的运输都是走武关陆路,每次运输量都不是很大,精致易碎的物品全靠肩挑,运了好几次,还没有备齐。这些东西的使用、装配,秦人几乎是外行,还专门从楚地请来工匠进行室内装修。这座宫殿,外观上就模仿了楚宫的风格,内部装饰更是竭尽华丽,在一片素淡的秦宫群中,卓尔不凡。
门前由秦军戟士护卫,规格和旁边的甘泉宫几乎相同。太子和黄歇都是熟人,也是这里的主人,自然毫无阻碍地进了宫。
和中原地区的宫殿是一重重院落不同,楚国的宫殿更倾向于向高空发展。在中原,九级台阶就已经是天子的规格了。而在楚国,九级台阶只能算起步,“九层之台”,也就是八十一级台阶,才算高台。
虽说仿照楚国建筑,那也不可能建得那么高大。前殿建在一处五级台阶的夯土台上,但这里、那里高高耸起的两层楼,还是彰显了楚国独有的风格。后宫则建在更加高耸的夯土台上,从前殿出去,要再上十八级台阶才能进入后宫。高空发展节省下来的面积则贡献给了一个人工湖,上面修了几处亭榭,水面飘了几朵荷花。这里从设计到施工,都由楚国工匠负责,最核心的部分,还由楚国工匠施工。
建设了楚国风格的建筑,还需要有楚风楚味的装修。楚国装修中最重要的部分就是髹漆。楚国的漆分九色,以红黑为主,黄蓝绿次之,偶尔还填以金银。如果说建筑还是楚国出方案,秦国出人,那么这种装修就完全交给了楚人。秦王从故楚地南郡(郢)和南阳征集了工匠,楚王则从陈派来了最优秀的设计师。所以现在宫殿内除了卫兵是秦人,其他人都是楚人,他们之间的交流也全用楚音。
看着宫殿内华丽的装饰,郑安平除了啧啧称赞,完全说不出话来。而黄歇则每到一处,就要和监理认真地讨论一番,作出一些指示。太子在旁边认真地听着。
在一边嘈杂声中,黄歇似乎不经意地向郑安平说了句“公子缯当封安国君!”
郑安平几乎下意识地问道:“何功?”
黄歇道:“为使于赵,率军归国,乃其功也。”
郑安平忽然想起了胡阳:整个战事都是胡阳指挥的,他那么拼死拼活,把命都送进去了,最终只得了一个“平”,无赏无罚;而公子缯仅仅因为在赵国当了半年间谍,在最后时刻挂名当了几天主率,就被封为君!不过转念一想,泾阳君和高陵君可能还没有安国君努力呢,不也是君吗?人家是秦王的弟子,天生就是当君侯的。而自己,拼命一生,最高的理想就是建功封侯!
他摇摇头,把这些念头从头脑中驱走。就又听到黄歇道:“为质异邦,功莫大焉!太子为质于魏,乃储君之位也。”
郑安平有些诧异地问道:“太子,储君也。宁有功乃得乎?”
黄歇笑道:“以亲为太子,或难服众;以功为太子,无不服也。秦太子为质于魏,楚太子为质于秦,皆储君之姿也。昔武王薨于洛阳,诸秦公子皆在咸阳,惟王质于燕。在秦者,以公子壮最长,其势最强。然纵惠文后助之,终不得立,何者?未质于他邦也。盖为质于他邦,其功莫大焉!”
郑安平知道黄歇这人,几乎每说一句话都是有深意的,不会说些没用的话;像这样没头没脑专门说的话,更是有深意在焉。但黄歇不说,郑安平也只能自己瞎猜,但又觉得这事离自己有些远,也无意深加探究。回河东后再问张禄吧!
他们回到馆驿时,驿吏捧出一个节符,道:“穰侯召见大夫,愿大夫早往。”
郑安平大吃一惊。原以为文书上去,要过一天才会有消息,不想这么快就有了结果;而更糟糕的是,自己还出去了,和楚太子和黄歇一起出去的。时间紧迫,他赶紧向太子和黄歇告辞,然后匆匆前往相府。
相府的庭院和厢房内有很多人,那都是前来办事的各司官员。郑安平把节符呈上,在孰房内接待的从事看了一眼,道:“君侯相候,愿即往!”带着郑安平前往堂中。
今天正好是魏冉处理朝政时间,各曹从事在堂中笔不停挥,把处理好的文书交给魏冉查看,魏冉通常就用朱笔批个“可”字,就可以马上办了;批个“拟可”,就要上报到秦王那里进行最后的批准;如果从事的处理不令人满意,魏冉会说出自己的意见,让从事重新拟定。
接待的从事于堂下立定,报道:“河东丞官大夫郑氏安平谒见!”
上面“传”一声,从事示意郑安平上堂。郑安平上了台阶,俯首叉手进了门,口中报道:“臣郑安平谒见!”堂内的一名从事,指了指内间,示意魏冉在那里。郑安平于房间前再报了一次,听得里面一声“传入!”郑安平推门进来。
魏冉在当中的案几前端坐,旁边还有两名从事在报事。魏冉示意郑安平坐下,把那两名从事的文件批完,让他们出去,先不要让人进来。然后转向郑安平道:“张卿守河东,故魏地也,掌天下之权。昔秦与魏争于河西、河东凡百余岁,秦多为所困。今一朝而得,秦国上下无不称幸。张卿以王佐之姿,掌天下之权,识者无不以为安邑当兴,秦国当强,而魏氏当灭,此建功立业之时也!大夫素佐张卿,相随于草莽,闻过生死,故敢沥肝胆之言,而相告也。”
郑安平以前从未与魏冉近距离打过交道,素闻魏冉治军严格,杀伐决断,是个狠人。今闻其温言相进,不知吉凶,伏拜道:“臣等见识浅短,不知国是,谨闻君侯之教!”
魏冉道:“凡将出征,备其兵粮,兵不再征,粮不再籍,战胜获级,乃见其功。今张卿守河东,有土有民,得卒万人,而筑道焉。今道未通,土未定,民未安,教未立,乃欲重籍于国,与战败同!大夫或少闻秦法,故当言之。今臣若准其书,粮秣一出,而张卿无功有过,宁勿为天下笑!愿卿善思之!”
郑安平听了,直如五雷轰顶,伏拜道:“臣少闻秦法,不知其政。敢启君侯,当以何策救之?”
魏冉道:“吾得其书,未公之众。愿卿以小失之过,求而取之!吾以书相与,其义无所知,但误也!”
郑安平道:“容臣告于张卿!”
魏冉道:“咸阳至河东往返数日。今日汝勿持书去,臣即当议诸公而白于王。粮或籍或否,而败已成矣!”
郑安平听了,这不仅不能容许他报告张禄,连决策都得自己拿,而且要快,否则就上报了!他心一横,道:“诚臣之误也,其书非守所书。”
魏冉从案上把早上郑安平递上的文书捡出来,交还给郑安平,然后递给他一个节符,道:“秦律,吏传书有误,笞二十。汝自于门首领之!”
这下郑安平傻眼了,自己按穰侯的意见把文书要回来了,怎么还要挨板子呢?
魏冉见郑安平眼色游移,便道:“既为误,自当罚。丞既与守交相生死,小罚焉得辞!来日功标青史,未始不起于笞也!”挥手让郑安平下去。
郑安平揣起文书,接地节符,心一横,道:“谨奉君侯之教!”礼辞而退。出门来,把节符交给刑曹,刑曹则转给了功曹。功曹大声唱道:“河东丞报书误,笞二十!”过来两个人,把郑安平带到堂下阶旁,一人按住郑安平的头,一人按住郑安平的脚,掀起他的衣襟,露出大屁股,另两人一人执一根竹条,狠狠地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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