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在下心仪的是个男人。
洛星宁自觉得不是个矫揉造作的姑娘,真的刚起来,甚至比某些老爷们儿还敞亮硬朗。
前几日在手臂上引刀放血,眉头都没皱一下,但李羡尘刚刚一抓,却抓得她腕骨像是要碎了一般。
李羡尘见状,忙松了手,道:“我……情急了,对不住先生。”
疼痛,让洛星宁的心思一下子清明了,她所想的事情,若是骤然说给李羡尘,只怕他难以接受,更何况自己没有证据,即便如今李羡尘信任自己至深,也不能冒然,便道:“恐怕近日便能有个结果。”
二人浅酌了几杯,将周凭的案子细节梳理一番,此事先机尽失,便索性看顾好周朗风,以不变应万变。
不觉间,夜深了,洛星宁起身告辞,正待离去,李羡尘忽然出言将她叫住。
“将军还有何吩咐?”
只见李羡尘从怀里掏出个极为精致的琉璃小瓶,交到洛星宁手上,道:“这伤药医治刀伤,有奇效。”
回了房间,洛星宁一边涂药,一边细细回想公主白日里的表现,她有异食癖,又痴迷血的味道,公主……只怕是活鬼一样的人……
反观李羡尘,他……
手中捻着琉璃小瓶,洛星宁嘴角泛起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浅笑。
将心中的猜想写在纸上,半压在窗边花瓶下,多想无益,却未敢宽衣太甚,她睡下了。
这一夜洛星宁尽最大的努力,睡得警觉,但她从现实到书里,都是个文人,这几日身心俱疲,脑子想警醒,身子却不听使唤,听着窗外风吹树枝上残叶发出的沙沙声,没多久,便睡着了。
梦里,自己坐在办公室里,没完没了的接着咨询,很累,却停不下来。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是个姑娘,戴着棒球帽和口罩,旁若无人的走到洛星宁身前,坐在了她腿上。
洛星宁一下子就惊醒了,昏黄的烛火光亮,勾勒出她床前矮凳上,坐着一个人——双手托腮,与她在咫尺之间,安安静静的看着她睡觉。
见她醒了,姑娘甜甜的笑了,道:“先生生得真好看。”
来了!
洛星宁脑子瞬间清醒了,脸上却装作还没睡醒的样子,道:“公主?在下是在做梦吗?”
公主的手扫了扫洛星宁额前的碎发,道:“先生说是,便是喽。”
洛星宁道:“那在下去将烛火挑亮一些。”说罢,起身下床,便去拿小镊子将烛心拔高一些。
公主起了身,在她身后幽幽的道:“你怎的还叫我公主,白日里不是说好,要叫我昙儿的。”说罢,便拉住洛星宁往屋外去。
洛星宁这时也不知怎么的,竟使了个巧劲,挣脱了公主的手掌。
她和公主都是一愣,二人似是都没想到,洛星宁还有这能耐。
终究,还是公主先做了反应,娇笑一声,道:“不听话。”说话间,手便向洛星宁肩头探去。
洛星宁此时身子比脑子灵活,自己都不知道脚底下走得是个什么古怪步子,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公主的手。
难怪当日生祭河神之时,她手拿侍卫的配刀,并没觉得拗手。
丰徽公主“咦”了一声,起了兴致,又向洛星宁手臂抓去。
几招下来,洛星宁便露了败相,她刚刚高兴惊喜,书里的原主竟然会武功!可惜侠女的美梦还没开始做,便破灭了。她被公主抓住了腰带,往怀里一带,脚下就是一个趔趄。
只得叹息,武功是会那么一点点的,无奈是个三脚猫。
洛星宁这会儿思路已经能够跟上动作了,借着要摔倒的惯性,一把扯住桌巾。
顷刻之间,桌上茶壶茶杯、果盘花瓶,稀里哗啦散碎一地。
在这寂静的夜里,声响尤为惊人。
随即她大声叫道:“快来人呐!洛先生房里出事了!”
公主“啧”了一声,一掌击在她颈间,洛星宁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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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浑身都不自在——洛星宁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双手被绑在椅子的两侧搭手上。
这是一间陌生的房间,但她笃信,这地方是几年前公主大婚,御赐的公主府,驸马骤逝之后,公主回宫居住,此处便空置了。
公主就坐在她对面,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见她醒了,脸上现出一丝笑意,却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洛星宁也不说话,微笑看着公主。她现在只盼刚刚摔碎东西和喊叫声,已经惊动了将军府里的人,好让李羡尘尽快发现她留下的书信,前来救她。
所以,此时一来稳定公主的情绪,二来和公主拖延,才是好的选择。
“先生……”对面的美人轻声开口,“中意本宫,如今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先生高兴吗?”
这话一出,洛星宁的猜测便中了一大半。
她并没立刻作答,沉默了半晌,才道:“公主这样说,姜大人听了会不高兴的。”
丰徽公主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敛了笑意。
相顾无言。
“你怎么可能知道驸马在此?”顿了顿,公主又道,“是了,梁伯伯告诉本宫,你早就在意本宫了,一直在偷偷关切本宫的动向。所以你都知道。”
果然又是梁相。
公主说着,侧身坐到洛星宁腿上,攀上她的脖子,在她耳畔轻声道:“洛郎,想不想和昙儿永远在一起?”
这话若是放在情愫缠绵的男女之间,便是星火点燃干柴,但洛星宁怎么会动心?
心反而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问题她若不好好应对,只怕等不到李羡尘来救她,便会一命呜呼。
而且会死得很惨,就如那姜图一样。
“在下来猜猜,姜大人如今身在何处吧。他是不是在哪里看着咱们?”
“讨厌。”公主嗔道,“为何要说这么吓人的话?”
她起身,饶有兴致的看着洛星宁,继续道:“图哥哥喜欢我,他在战场上救过我的命,可我好像喜欢他,又不太喜欢他。”说着,她的手抚上洛星宁的面颊,“不同于洛郎你我,两情相悦。”
说着,她从怀中摸出一柄匕首,在洛星宁颈边轻轻划过,鲜血便流了出来。
公主俯身到洛星宁颈边伤口上,舔舐吸食着她的鲜血,仿佛那是人间至美的食物,她兴奋得忍不住在颤抖。
力道由轻到重,渴望而贪婪。
忽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站直了身子,蹙起双眉,看着洛星宁。
对方也抬头看她,眼神淡淡的。
“洛郎怎么没半点声响,不喜欢吗?这样,洛郎就能一直和昙儿在一起了,”她说话间,嘴角还挂着一点殷红,像是一只美艳的鬼,“你的皮肤真好,滑得像缎子似的,血的味道,都是甜的……”
“姜大人的血好喝吗?你还吃了什么?”
公主笑了,坐下来,依附在洛星宁膝前,娇嗔道:“总提他做什么,吃醋?”
静默。
公主撅了撅嘴,道:“你别生气,我告诉你就是了,图哥哥真的对我很好,第一天,我说想吃了他身上的肉,这样他就能永远和我在一起,没想到,他真的把手臂上的肉割下来给我,但我觉得这样不够,我想让他永远守护着我……所以,我喝了他的血,吃了他的心……他真的永远和我在一起了……”
她娓娓道来,用甜腻的声音诉说着骇人惊悚的过往,仿佛只是在诉说一段小儿女痴缠的爱恋往事。
“姜大人现在还在这里对不对?”洛星宁问道。
公主步履轻盈,奔到一堵墙边,痴痴的抚摸着那堵墙,像是在摩挲熟悉爱人的每一寸肌肤,她轻声道:“图哥哥就睡在这里,只要我想他了,我就来这里找他。”
说着,她将食指竖在唇边:“嘘……他现在睡着了,咱们不要吵他。”
“洛郎,你为何什么都知道?”
“哦,对哦,是我糊涂了,你在意我很久了,你不要吃图哥哥的醋,我更喜欢你。”她话音刚落,忽然手掌一翻,一粒丸药送进洛星宁嘴里。
她的手法娴熟,加之那粒丸药入口即溶,洛星宁没机会吐出来。
几乎同时,洛星宁的心口便是一阵揉捏般的痛,像有无数的小勾子,在她心口一下一下的勾扯,呼吸凝滞,细密的冷汗顷刻渗了出来。但她强忍着痛楚,面无表情。
公主,不仅有被爱妄想,还是个烹食癖患者,这一切若说归咎,便要归咎于她成长的环境。
烹食癖的兴奋,源于被迫害对象的反应,洛星宁当然明白,她只要对她的行为作出回馈,便会让她变本加厉。
丰徽公主脸上挂着一丝失望的神色,道:“先生服的可是毒药,怎么半点声色都不露?”
她手持着染血的匕首,贴上洛星宁的脸颊,冰冷的凶器掠过洛星宁的皮肤,在她眼前晃,洛星宁下意识的闭上双眼,微蹙着眉头。
公主的手指在洛星宁肩头一处穴道戳了一指,不知为何,只这一下,药像是瞬间被催化了药性……
洛星宁猝不及防,闷哼一声,公主兴奋道:“这感觉很妙,对不对?”
出乎公主意料,洛星宁轻笑起来,道:“昙儿啊,在下是个书生,照你这样折腾下去,只怕即便有心陪你,命也不够……不够长了……更何况……”
说着,她说话似是越发吃力,声音也越来越低。
“更何况什么呀?”公主追问道。
“更何况……在下,心仪的是个男人。”洛星宁知道,这话一出,不成功,便成仁。公主可能即刻爆发,瞬间便会杀了她,但也可能,这话还能让她拖延更长些时候。
她虽然不懂医理,却知道公主给她用的药,药性猛烈,更何况,这疯癫的姑娘手中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不禁心中大骂,李羡尘的动作怎么如同乌龟爬一般慢,方才自己故意闹出那么大动静,他若是见到自己的留书,早该找到这里了。
公主听了洛星宁的话,先是怔了片刻,突然手中的匕首猛然提了起来。
洛星宁心里一个闪念,惊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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