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明月湖
自那日周楠被他老子打破头后,温知许清净了不少日子,没了苍蝇在耳旁嗡嗡叫,着实舒坦多了。
只可惜这招治标不治本,不拍死他,他还得飞起来乱叫。
就像现在,好好地采诗雅集,就听他一个人在上面鬼扯——
好歹也是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的,做出的诗连街边三岁孩童都不如——浮夸、庸俗、老土至极!
温知许摇了摇头,自己可得把耳朵堵住,千万别被污染了。
见她要走,周楠立马就跑了过来,俨然一条让人厌烦的跟屁虫——
“郡主,方才的诗你可听了?”
温知许觉得,但凡有点自知之明或是要点脸皮的,都问不出这话,正欲张口怼他,忽的一阵子歪风吹来。
隐隐间,一股香气入鼻。
瞬间,看向周楠的目光变得犀利。
“郡主?”
周楠被她看的浑身发毛,低头朝身上看去,自己的穿戴出门前都是再三整理过的,也没有问题啊——
“您这是在看什么?”
温知许晃了下神,即刻反应过来——
笑道:“没什么,就觉得你这香囊挺别致。”
“郡主喜欢,那我送给郡主。”
说罢,周楠就要去摘。
“不用了,我说说而已。”
“郡主——”
“我累了,别跟着我。”
周楠既茫然又无措,拿起身上的香囊低头闻了闻,难不成是有别的味道?
的确有别的味道,但不是香囊,而是周楠身上的,偏巧这个味道温知许还有点熟。
她自幼对气味十分敏感,只要是闻过的味道,就像刻刀印在脑子里,怎么都挥散不去——
方才的异香,不是琼花楼,又是哪里的。
周楠啊周楠,这回看你还怎么装!
琼花楼
扔给老鸨一袋钱,温知许径直就上了三楼雅间——
“去把青玄姑娘叫来!”
“这大白日的怎的就来了?”老鸨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钱袋子,朝龟公喊道:“去把那死丫头叫起来,什么时辰了,还不起!”
青玄打着哈欠,披散着头发,别说上妆了,梳洗都还未曾。
啪的一声推开门,没好气的道——
“你是给了银子,可好歹也叫我歇歇,成天画那‘春意儿’,你要熬死我啊。”
“姑娘误会了,我今日不是来取画的。”温知许摘下帏帽,面色并未恼意“我是来向姑娘打听个人。”
来琼花楼打听人,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你跟我打听人?我又不是包打听?”
“这人你肯定认识。”
“谁?”
“周楠。”
刚还垂着头毫不在意的人,这会儿立马抬起眼来,眼中尽是防备——
“我不知道你说谁。”
“你知道的,盛怀侯爵府的世子爷,他身上的香,跟你这的一样。”
青玄眯起眼,声音突然压低——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侯府世子爷也敢打听,不想要命了吗?”
温知许微微一笑“他在我眼里屁也不算。”
最轻的语气,说最狠的话。
青玄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女,那双杏仁圆眼,带着笑意,却又十分不一样,透着些冷意,居高临下竟有种皇者贵气,漆黑的瞳仁,像要将人吸进去一般,居然叫人不由得打起激灵。
她哪里知道,坐在面前的是圣人亲赐的定阳郡主,更不会知道,这已经是活了两世的人,死都不怕,还会怕区区一个周楠。
简直笑话。
“你能整垮他?”青玄防备的态度,立马转变。
“差个机会,就是不知道,青玄姑娘肯不肯卖我这个机会了?”
“周楠,不是人。”青玄两眼泛红,鼻尖发酸“他是个变态,喜欢用刑具折磨姑娘。”
“在琼花楼?”
“不在琼花楼,在明月湖的紫洞舫。”
“紫洞舫?”
“就是妓船。”
拢了拢滑落的披帛——
“琼花楼专门有条线大肆招揽穷人家七八岁的女童做瘦马,每月二十二,便有紫洞舫在明月湖泊船三日,周楠就是其中的贵客,至于你说的香,应该是狸子香,琼花楼的瘦马都用这个,但是他会不会去,是不是每个月都去,我就不知道了——不过——”
青玄双目突然发狠——
“你要是能整死他,千万别手下留情。”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
——
庭院中自斟自酌的少女,托着青华白玉的六方杯,眼中尽是轻蔑。
原本以为周楠不过狎妓,却不想还藏了这么深的一手,生的白净斯文,装的谦谦君子,背地里竟是个这么个腌臜货——
刑具,折磨,瘦马。
哪一条,都足够叫人咬牙切齿了,若是此事坐实,恐怕就不止退婚那么简单了,整个盛怀侯爵府都要身败名裂。
“每月二十二。”
温知许蹙了蹙眉,她记得很清楚,不仅周楠,就连周大娘子都说过,每月二十二是他去马场的日子。
就说,若他真对骑术这么勤奋,怎的马还能骑得那样烂,原来此马场非彼马场。
“茈若。”
“姑娘——”
“今日初几?”
“回姑娘的话,二十一。”
温知许眼中闪过一道狠厉,刚好,不用等了。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一个黑色的身影趁着夜巡的侍卫走远,来到王府的后院,弯下身,扒开稻草掩盖的狗洞——
大小刚刚好。
温知许飞快的掸去身上的尘土,牵过白日里备好的马匹,直奔明月湖而去。
空旷的长街,唯有呼啸的风声。
扬着马鞭的手微微发抖——
温知许胆子不大,还有点怕黑,都说夜里煞气中,应该没有鬼吧?
肯定没有,就算有,也比人善良。
本以为现下该是萧条空寂,却不想到了明月湖,竟是另外一番场景。
整整一条明月湖,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画舫。
寂静的夜仿似巨大的网,笼罩着纵情声色,纸醉金迷的红尘男女。
一时间,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居然比白日的朱雀街还要热闹,荒谬!
温知许将马拴在不远处的树干上,搓了搓手,朝琼花楼的紫洞舫走去。
明月湖又称春湖。
白日里良家女子在此地捶衣洗菜,待入了夜,画舫里的浪声便一波高过一波。
来这里的达官贵人,素来都是不差银子,船也是整条包下,为的就是图个清净自在,包了船就等同包了所有姑娘,省去了不少麻烦,遇着些爱玩的,一整夜都摇摇晃晃停不下。
人堆里,有个绛紫色的身影,最是显眼。
青玉莲花冠,黑色云头履,腰间垂着个深棕色的香包。
不苟言笑的脸上清贵昭华。
今日是刘右监的生辰,他包下了整条潇湘馆的花船,邀请大家来此同乐。
陈祈心里一百万个不愿意赴约,但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况且右监在天机营也是举足轻重的身份,这个面子无论如何也要给。
老鸨一瞧几位就知道身份不一般,赶忙叫来姑娘们,好生伺候。
这里的瘦马,都是精心挑选出的,清一色的破瓜年华,透粉的纱衣下只裹着一块抹胸。
刘右监与其他几位大人相熟,出来的次数也多,都是常客,但跟陈祈,倒是头一回,多少有些尴尬,尤其是他这般没有表情的面容,心里着实有些拿不稳——
“陈大人您先——”
话没说完,但意思很直白——姑娘你先挑,挑几个都行,等挑剩下的我们再选。
说实话,这样的地方,陈祈只跟公孙勉来过,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发虚,扫了眼跟前站着的那些姑娘,一个个的盯着自己眼睛都在放光。
其实也不怪人家姑娘,实在是陈祈的样貌太过标志。
反正都是伺候人的活,选个好看的,自己也舒坦不是。
陈祈随意指了个抱着琵琶的。
姑娘立马凑了过来——
“大人~~~”
一双含情目,楚楚可怜。
陈祈并不买账,满眼的疏离,薄情薄幸
“弹琴吧。”
那女子心尖一颤,激起了胜负欲,势必要拿下少言寡语的郎君,褪去披帛、短衫,只穿着肚兜就抚起琵琶。
使出浑身解数,拼了命的用眼神勾着陈祈,俨然情动的模样。
她越是卖力扭动,陈祈的目光越是暗沉。
歪头瞧着手里的夜光杯,神儿早就飘去了九霄云外。
不等曲子弹完,人就站了起来——
“大人,您不听了吗?”那姑娘娇滴滴的委屈极了“可是奴家弹得不好?”
若是换做他人,自然见不得这般,娇嫩的姑娘垂泪多少要生出些怜爱来,但陈祈是谁?别说她是装的,就是真掉眼泪,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大人——”
陈祈的手指在案上敲了两下——
“你继续,不要停。”
说完,头也不回就走出了船舱。
还是甲板上舒服。
陈祈吹了吹风,下意识的摸向腰间的香包,紧了紧手指,忽的又松开,喃喃的摇头——
“真是喝多了。”
挨着潇湘馆花船的是琼花楼的花船,北里巷名声最大的两家妓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争个高低。
不比船舱内的灯火通明,船舱外要稍暗些。
银色的月光洒在湖面,伴着微风,漾起些波纹,粼粼一片。
眼瞧着三更天都过了,陈祈算着时辰,等里头那几个喝倒,自己也就回府了。
正无聊的厉害,一抹熟悉的身影,唰的就从对面的船上晃了过去。
陈祈怔了下,自己没看错吧?
这不是——她吗?!
温知许眼尖,看见船上的灯笼印着琼花二字,混在人堆里就跟了进来,这会儿东张西望的,像个偷油吃的小老鼠。
陈祈气的都笑了,这人以为穿个宽袍,戴个幞头,就能扮做男子了?
简直胡闹!被人发现还了得!
琼花楼的船有两层高,几乎每间屋子门口都有人把手,温知许是混进来的,自然进去不,得亏这画舫大,不然她连躲藏的地方都没有了。
“到底在哪儿?!”
温知许额上泛出一层的汗,幞头都蒙上了些湿意。
“谁?!谁在那儿?!”
完了!被发现了!
“站住,别跑!”
温知许根本就不知道往哪跑,霎时像个无头苍蝇,哪有空隙往哪钻。
突然,一只手伸来,将她拽进漆黑的船角里。
“啊!”
“别喊,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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