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疏风
霍去病对竹馆有些好奇,甘泉宫那间竹楼他见过,而这一间?走到路的尽头,霍去病惊呆了,这一间竹馆落座于竹林风声中,与汉宫的亭台楼阁有些距离,遗世独立,狂风席卷之时颇有些风雨飘摇之感。更妙在与那一间竹楼异曲同工,显然出自同一人之手。同样阴沉森冷的衡玑冷冷定在屋前审视着他们。
卫长见到衡玑一成不变的表情,心生怯懦,推搡着曹襄道,“我回去了,你走不走?”
曹襄一副爱理不理的表情,没好气道,“不走!”
这一声不大不小,却叫周围几人都怔住了:原来一贯好脾气对卫长逆来顺受的曹襄还有这股子血性。卫长大失面子气呼呼离去,霍去病则托着下巴琢磨着,似笑非笑看着曹襄。
他竟然为解忧开罪了卫长,每个人心里都这般琢磨着。最诡异的当属衡玑。
曹襄素来对衡玑有些怨气,此时见她目不转睛探究着自己,怒火中烧,随口责怪着,“她伤得那么重,你半点都不担心。”
“她不会有事的。”衡玑说得云淡风轻。
“你怎么知道?她的伤你都不曾瞧过一眼!”曹襄有些激动。
衡玑依然是无所谓的表情,“我知道她不会有事。”
曹襄有些不忿,“我曾经感激你把她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让她免受无边的嘲弄和煎熬,可你不曾教她半点仁慈良善之心,你无比自私把她变成现在的她,让她可以毫无顾忌的为你所用。”
“她不需要仁慈善良,这只会让她变得软弱。”衡玑有些发怒,眼中明显有了波澜。霍去病不由得一愣,他一度以为眼前的那尊木人不会有怒火。
“你莫不是喜欢她?”衡玑手指着内室,冷冷抛出这一私密问题,神情自若,好像一切都是天经地义。
曹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支支吾吾半天,玩世不恭笑道,“我喜欢她?呵呵,我年少时可能喜欢过她。”
那两声干笑听了怅然,衡玑转身进屋去。霍去病却拉着曹襄关切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曹襄在竹屋前绿阶坐下,无奈道,“卫长公主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会不知道?四处寻衅生事,你不理她,她就嚣张跋扈以为你怕了她,你一棍子打得她哑巴了,她就一副受伤冤屈的苦相,难得解忧昏迷闷不吭声,她还不趁机跳起来显示自己多有能耐。在她眼中,世上只有自己是好人,解忧是恶人,我们都是不知好歹的蠢人愚人。”
霍去病甚少听他讲这些,也沉默了片刻,他没有经历过属于他们的童年。他一度以为,这些天生贵族们的生活是镶着金边遥不可及的梦,原来金边里面也有血泪。
当年的解忧很是不同,她总是怯生生待在一旁,游离于女孩子们的游戏之外。她很害羞,和男孩说话时总低着头,不经意间还脸红。她容易伤感,见到池中的鱼儿死去还会悄悄掉眼泪。
那时曹襄很愿意看到她,她像一幕赏心悦目的风景,眉目间有说不完的动人故事。可是后来……听说她犯了错被责罚,然后她的名字成了禁忌,再后来见到她,她的脸上总是布满冰霜,带有不可直视的桀骜。或许为留住心中的美好记忆,曹襄刻意避着她,说来也巧,她似有默契也避着他。
头顶有嗡嗡声作响,曹襄随手乱抓,把蜜蜂赶跑。
“这个衡玑是谁?”霍去病忽然问。
出乎意料,曹襄摇头,“不知道。”
霍去病凝眉,推得一干二净显然不类曹襄所为。
果不其然,曹襄补充道,“我见她的次数可能还没你多。我少时进宫见过她,比我们年长许多。或许我母亲知道。”
霍去病不再问,沉默了半晌,忽又道,“你对解忧怎样与我无关。但你可别忘了陛下和平阳公主的约定,你和卫长的事早就定下的,左右不可逢源,切莫骑墙顾盼。”
曹襄像被针扎了一下霍然起身,“我先行一步,她若醒代我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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