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致所有平凡而伟大的人类

秘书看到神荼虽然有些诧异，但是没有表现出来。
  早就听说特调局主任是个特立独行的年轻人，没想到真的如传闻之中一样，一头红毛，长发用黑色丝带束着，耳边一个黑色耳钉，上身一个粉色背心，浅蓝色破洞牛仔裤，大大咧咧地踩着一双拖鞋，嘴边甚至叼着一个棒棒糖。这身打扮全靠那张俊俏的脸撑着，只是看起来才是十七八岁，长相甚至比围观的大学生们还要年轻。
  整个人吊儿郎当的，看起来十分不靠谱，但秘书是专业的，他知道人不可貌相的道理。
  周围的学生们都十分八卦地看过来看过去，议论纷纷。
  神荼不免听到几声耳语。
  “啊？这是谁啊？来的不是警察叔叔吗？怎么是个小混混啊。”
  “好帅哦，是道士吗，我听说学校请了专门负责这种事的人来，这个就是吗怎么看起来这么年轻啊。”
  “我以为来的会是正气十足的警察叔叔，或者仙风道骨的捉鬼道士，学校这是请的什么人，不会被人骗了吧？”
  “也不是没可能，毕竟我们学校官方看起来不是很聪明。”
  ……
  跟着神荼来的下属擦了擦冷汗，生怕神荼当众发飙。
  还好神荼不在意这些，他将脖子上的项链摘下来，扔给下属，“何弋，接着！拿好了啊，丢了唯你是问。”
  那群学生见了那项链，议论地更大声。
  ……那不是地府直播间的免费项链吗！
  作为网速最快的学生，他们大多数都看过地府直播间，甚至有的还是资深粉丝，对比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项链，顿时更加确定了。
  啊？江湖骗子也带这个项链？那这个项链到底是有用还是没用啊！
  没有多余的寒暄，神荼拨开警戒线，钻了进去。即便校方已经进行了消息封锁，还是不免有风声传了出去，现在校园内人心惶惶，甚至已经有不少女生因此请假回家了。校方急需给学生和失踪学生家长以及社会一个交代。
  即便有鬼，可是它们遇到的是鬼帝，神荼进了警戒线。
  三个失踪的地方都是校园的偏僻之处，学校为了美观，周围种了一圈柳树，尤其是湖边。柳树，槐树，性阴，尤其是栽种在河边，槐树半边都是鬼，因此很容易成为孤魂野鬼的聚集地。
  若是被鬼寄居时间长了，甚至能成为鬼槐，自发地害路过的生人。
  神荼的鼻子动了动。
  很不巧，学校的这几棵，都是孤魂野鬼的聚集地。
  凡人看不到，在神荼眼中，不只是这三个地方，整个学校都鬼气冲天，浓浓的阴气犹如巨大的网，将整个学校笼罩，他还看见，阴气之中还混杂着几缕血气。
  学校占地面积足有两千多亩，按理来说，这么浓烈的阴气，应该早就被人察觉，而且，不应该只是最近才出事，而是很久之前就出事了。
  这就很奇怪了。
  神荼想了想送过来的学校的资料，这是一个百年老校，据说，在打仗的时候就已经建立，随着学校的发展，学校的规模也一直在扩大，现在这个是老校区。历史已经一百多年，按理来说，这么浓重的阴气，这一百年之间应该就已经出现各种事了。
  但是出现意外还是在这半个月内。
  神荼想了想，脑海之中出现了一个可能，面上浮现出一丝凝重。
  他本能地排斥，于是先按下不表，算起了失踪的女生的位置。
  秘书看他看了半天也没说什么，一直都很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神荼的神色。
  “沈主任，请问是因为什么，那些学生还能找到吗？”秘书问道。
  神荼回过神来，说道，“学生？能找到。”
  秘书瞬间如蒙大赦，“能找到就好，能找到就好……”他擦了擦汗，问道，“那沈主任能否知道是在哪里吗？”
  “前两个女生，学校西边林荫路上左边第三第四棵槐树。第三个女生，湖西面离水最近的那棵柳树。第四第五个，这条鹅卵石路上，那两棵槐树。把树砍了，就在里面。”神荼拿出了手机，低头不知道在哗啦什么。
  秘书脸都白了，“死，死的啊？”
  神荼看着地府发过来的生死簿，看了看手表，他道，“还有十五分钟，最后两个女生，现在就砍树，也许还有一丝生机。”
  话音刚落，神荼转过去一看，一个阴差拿着锁魂链赶到，看到神荼，明显吓了一跳，“参，参见鬼帝殿下！”
  神荼颔首。
  秘书听到这话，立马变了脸色，“十五分钟，这，就算我们请伐木队来，也不止这这个时间啊，而且这些树都是百年老树，哪有那么容易就能砍！”
  神荼看了看手表，“十四分钟，阴差来了，你自己抉择一下，我是那边的，就不妨碍阴差办事了，一切就看你们能不能把人救出来。救的出来医院接手，救不出来那两个阴差接手。”神荼下巴朝着两个与阴差的方向点了点下巴。
  秘书的脸色更白了，一时间哪里顾得上什么真真假假，救人要紧！

  他立刻联系学校园林相关专业的人赶紧把电锯送过来，一边让保安赶紧疏散人群，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是在和地府抢人。
  百年老树，两个人合抱才堪堪抱住，为了赶时间，四个电锯相对同时工作，噪声冲天，秘书急的团团转，一边看着这两棵槐树，一边打电话向校长报告，一边又联系伐木队，在尚有些凉意的初秋湿了脊背。
  一切都看他们的造化。
  神荼坐在车里，学校一般很难出事，因为学生们的朝气能够打败一切牛鬼蛇神，压制住那些恶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学校的阴气却这么重。
  上一次见到这么重范围这么大的阴气还是刚来人间的时候，有一个古老的村子因为过于落后封建，导致村子里的女孩子死后都成了厉鬼，不愿意离去，硬生生将村子隔绝起来成了鬼村。那已经是很久了，一般人间很少有这种事。
  神荼在这学校之中并没有感受到有什么新鬼的怨气，这就证明不是学校里的人的问题。方城大学是本省最好的大学，享誉全国，出过许多人才，评价也一直很好。神荼上网查了一下，也没有找到实质性地不好的消息。
  他又看了看学校的全景地图。
  难道是风水突然改变导致压制不住阴气了？
  神荼敲了敲窗户，摇下车窗，旁边站着的何弋立刻靠过来，“沈主任有什么吩咐？”
  “查一下当时建校是什么背景，风水是如何设计的，有没有什么镇压的阵法。”神荼吩咐。
  他闭上眼睛，并没有感受到什么镇压的影响。
  不过，这也没什么参考价值。
  一来当时为了来人间，他已经是人不人鬼不鬼，二来他到底是个鬼帝，那些镇压普通鬼的阵法对于他来说聊胜于无。
  神荼想了想，摘下了束着头发的黑色发带，一头的红毛像是鲜艳的绸缎倾洒下来。
  他还是没有感受到什么，于是又戴上了。
  正想着，手机突然响起铃声来。
  神荼看了看来电人，顿时整个人都正襟危坐，表情一瞬间变得谄媚，他无比快地接了起来，“喂？陛下，您找我？”
  那边，酆都大帝声音冷淡，“听说你在人间遇到了疑难杂案？”
  神荼笑道，“确实有些奇怪，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相信我，不出三天，一定给您解决的好好的！”
  那边沉默了两秒，“既然又难又不难，我将一个人交给你，你带着她一起，正好锻炼一下她。”
  神荼反射性：“谁啊？”
  “元夕。”酆都大帝说道，“正好她学了有一段时间了，应该让她实践一下了。”
  神荼的表情一瞬间就变得扭曲：“不要！”
  “什么？”
  “……不要怎么行？哈哈，陛下，那您要来吗？”
  酆都大帝道，“当然，你们两个废物，若是弄巧成拙我还要给你们收尾。”
  神荼的表情变得有些挫败，想要反驳，又觉得一半是对的。
  他不是废物，元夕才是那个废物。
  “十分钟后，在东校门口。”酆都大帝挂断了电话。
  神荼烦躁地舔了舔虎牙。
  上一次坑了他还没报仇呢！
  把电话挂断。
  神图看了看手表，距离那两个女孩的死期还有五分钟。
  他下了车，正巧，这个时候，那两棵大树轰然倒地——
  在场的人全都惊叫了出来。
  倒塌的树干之中，赫然有一只女孩子的脚！
  众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全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人，人在树里？失踪的人怎么会在树里？她们是怎么进去的，这树都没有开口，她们怎么可能会在树里？这事真的存在？
  看到这一幕的人们只感觉小脑都要萎缩了。
  还是秘书最快反应过来，“快，快救人！”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树皮扒开，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原因，救人要紧，不能用锯子就用手，即便用手把树皮扒开，工人们手都不要了。
  在场的人包括秘书，全都参与了进来，谁都全神贯注，此刻他们心中只有一件事——救人，只要他们再用力一点，再快一点，也许就能把人从阴差手中抢过来！
  众人的双手鲜血淋漓，手上全都是被树皮割的口子，但是没有人在意，一个人手用不上力了就换一个，即便用不上力，也要一点点扣。
  十几个人围着两棵树，什么都不管了。
  那是两个生命，年轻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的两个活生生的生命！她们可以成为国之栋梁，她们可以做很多事，实现自己的理想也好，实现国家的理想也好，她们不能死。
  还有时间，还有时间。
  她们的父母，她们的母校花了那么多精力把人培养出来，好好地送进了这个学校，他们的生命不能折在这里！
  不要放弃，还有时间。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能救的，能救的。
  “人向来都喜欢明知不可而为之。”两个看惯生死的阴差在一旁说道。
  神荼烦躁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手表，看着它从三分钟蹦到两分钟。

  十几个人谁都没有放弃，树皮上已经变成了红色，真正的鲜血染就。二十几只鲜血淋漓的手扒拉一层一层树皮。
  “一定要救出来，不能让她们出事。她们的生命就掌握在我们手中，她们才只是大一的孩子啊。”秘书急的满头大汗，手机上显示校长来电，领导来电，全都置之不理。
  神荼忍无可忍地走到他们身边，“一分半。”
  原本精疲力竭的众人，顿时加快了速度。
  “一分二十秒。”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赶到这里，护士医生抬着担架下来，看到众人齐心协力扒树皮，树皮之下，女孩子半截身子已经露了出来。
  “别愣着，快拿工具箱，救人，赶紧救人！”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三四个护士医生拎着工具箱和各种急救工具跑了过去。
  钳子剪刀小刀小锯子什么都行，全都招呼了上去。
  有了他们的加入，原本十几个人受到鼓舞，瞬间更加卖力。
  神荼看着手表，冷冷的声音像是镇定剂，让随着时间慌乱的众人安定下来，“五十秒。”
  “四十秒。”
  “三十秒。”
  ……
  众人满手血，将两个女孩从树里挖了出来。
  “二十秒。”
  医生用力做着心肺复苏，额上的汗啪嗒地掉了下来。
  护士踉跄着拿来血压仪等各种急救工具给两个人绑在胳膊上。
  “十秒。”
  护士实时播报血压度数，“80/40，75/63，90/50……”
  阴差站在旁边，唤醒了锁魂链。
  “5，4，3……1.”
  与此同时，两个女孩骤然睁开了眼，大口喘息着。
  血压仪上的度数97/73.偏低但正常血压。
  “醒了，醒了！她们活下来了！
  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好像弦断了一样全都瘫坐在地上。
  两个年轻的小护士眼角沁出了泪花，“终于救下来了……”
  人们喜极而泣。
  “人有的时候，确实很伟大。”何弋说道，“对于地府来说，他们是冰冷的生死簿上的白纸黑字，但是对于每个同为人类的人来说，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与许多人有关联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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