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一顿骚操猛如虎

　　红日西坠，空气中的尿骚味渐渐散去，李俊示意兵士可以熄灭柴火，等陶制烧锅冷却，众兵士围了上来，看着锅底附着一层薄薄的白色渣子，各个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士兵满脸疑惑。

　　李俊命兵士将每口锅里的渣子收集到一个罐子里，最后竟收集了小半罐，拿着走到黄羽跟前。

　　黄羽看着李俊，不知道接下来这个少年会干什么。刘知府的暴脾气却早已怒不可遏：“李俊，你炼的火在哪里！你这厮竟敢戏弄上差和本官，给我拿下。”

　　不等李俊分说，几个彪形大汉便已经围了上来。

　　“慢！”

　　面对来抓他的大汉，李俊面无惧色，不卑不亢地说道：“大人别急，这只是第一步，纸单上还有好几种东西都还没有用到。”

　　黄羽掏出单子，看着上面确实还有些东西没有用。

　　青衣少女凑上前，好奇地得看了眼李俊，埋头看着纸单自言自语：“确实，这上面的碳粉、石英、铁粉你都还没有用上。”

　　“是的！”李俊点点头。

　　“这些玩意儿都是鹤形司常用的东西，你还需要什么尽管说，姐我都可以提供。”少女收起纸单豪爽对李俊说道。

　　刘知府见两位上差如此说，挥了挥手，命大汉退下，余怒未消：“李俊，你要是敢蒙骗指挥使大人和本府，看本府不把你屁股打烂，准叫你个骨肉分离，两百杀威棒你先给我记下。”

　　李俊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看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否则屁股就要开花了。好在这半罐子尿渣子在手，心里有底气，第一步成功了，接下来才是正式工作的开始。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李俊脑子里回想着前世高中化学课本中提到过白磷工业制取的过程：

　　磷酸盐和二氧化硅在电炉中加热，生成五氧化二磷，再与焦炭发生氧化还原反应，可以得到单质磷，将生成的磷蒸气通到水面下即可获得固态磷。

　　然而天正国没有供加热的电炉，但是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李俊知道鹤形司除了修行降妖除魔，常年还为皇帝炼制长生不老的仙丹，因此有很多炼丹的容器，尤其是珍贵的玻璃容器，正好可以借来一用。可是这些珍贵的玻璃容器一般不会外借，所以李俊并没有列在纸单上。

　　现在李俊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向鹤形司借东西。

　　“李俊，你要的东西本使都满足了你，下一步你打算如何？”黄羽发出磁性的问话，这问话既是询问也是敲打。

　　“小人非常感谢大人的帮助，现在引子有了，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麻烦大人再为我借一借东风，在下必将没齿不忘大人的恩德！”

　　借东西前态度一定要诚恳。

　　“什么，你还要什么东风？”绣衣指挥使不明白李俊到底何意，瞪眼看盯着他。

　　李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在下的东风便是鹤形司炼丹用的火焰灯，琼浆瓶还有凝水管，化石盅等玻璃器。”

　　“呵！好大的口气。”谭稳终于忍不住了：“你可知你说的这几样玻璃器可都是西戎佛国进贡的稀有之物，皇帝陛下赏赐给地方，武德四郡这么大的一个军镇也只有一套供奉于府城小田城的鹤形司分署，岂是说借就能借的。”

　　我的天，这天正国究竟有多落后枉自是天朝上国，连个玻璃器皿都生产不出来，改明儿教教这帮人怎么烧玻璃，卖出去一定赚大钱。

　　李俊并没有反驳，目光转向了指挥使，眼神中流露出恳求和期许。

　　黄羽想了一会儿：“本使奉敕令查办粮台失火一事，临行前陛下让我便宜行事，今日便破例命人取来，借你一用，但下不为例，务必给本使一个满意答复。”

　　李俊喜出望外，拱拱手道：“大人放心，不过这个地方并不适合操作，不如回公廨继续进行试验。”

　　不小心口误了，是继续骚操作。

　　回到府衙已经是掌灯时分，衙役小心心翼翼把玻璃器皿抬了进来，摆在几案之上。青衣少女清点了数量，把目光投向李俊。

　　李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煞有介事地戴上羊肠手套，摆弄着长案上的玻璃器皿。

　　要想炼制出白磷李俊知道自己还面临三个难题：

　　一是工业制取白磷，是在电炉里加温到1400摄氏度左右，利用碳粉在高温下的还原性使磷单质以白磷蒸汽的形式逸出，但是普通的玻璃容器的熔点在800摄氏度，超过这个温度普通玻璃会软化。

　　二是逸出的同时，生成一氧化碳和硅酸钙类物质会和磷蒸汽混在一起，需要通过静电除尘的方式将含尘气体进行分离；

　　三是白磷剧毒，演示的时候一定要做好安全防护。

　　第一个问题选用熔点高的石英玻璃或者陶器可以解决，第二个问题只有交给鹤形司的术士来处理，在这个世界里他们是用电高手。

　　李俊把收集到的渣子一股脑倒进了琼浆瓶。琼浆瓶上口略小下端略大，瓶身较长有点像根试管。琼浆瓶本来就是普通的玻璃瓶，可是由于材料含有一些杂质，烧制时工艺不过关，结果烧制出来的瓶体并不晶莹剔透，反而有些模糊，显得有点像磨砂玻璃，颜色比玻璃要浑可又比汝窑的瓷器的颜色淡，如同浊酒一般浑浊故名琼浆瓶。

　　李俊蹲下身，将琼浆瓶斜下30度，架在铁支架上，将火焰灯放在下方，再用软木塞连接好冷凝管，冷凝管一头连着琼浆瓶，一头没入装有水的化石盅里。

　　黄羽，刘知节还有谭稳，三人站在李俊背后如同前世大学技能实操时的考官紧紧盯着看李俊在那里如何倒腾，青衣少女则是出于好心搭把手帮着李俊检查玻璃器皿，衙役们这躲在公廨大门口，探头探脑想看看吹牛大王究竟要玩什么样的鬼把戏。

　　李俊无意间看到少女腰间系着的铜铃，顿时知道了少女的身份，朝着少女鬼笑道：“大人腰上的东西是紫金风火铃吧。”

　　少女点点头，抿嘴一笑回道：“不错，好眼力。”

　　“大人原来是上清真人的高足，失敬失敬。”

　　少女有些惊讶，脸色微变：”你怎么知道的？”

　　李俊故作神秘姿态道：“大人腰间系着紫金铃，想必手上拿着的便是浑天镜，看那镜子上的螭龙纹便知，早就听说浑天镜乃是上清真人法器中的宝物，据说能照人皮骨，别人忠奸，任何妖魔鬼怪不管怎么伪装，在浑天镜面前都会现出原形。大人身揣有这两件宝物足以说明是长老院上清派的人。”

　　青衣少女脱掉戴在手上的手套，莞尔一笑道：“没想到你知道得还不少嘛，师傅把这两件宝物给我，让我带着就是来调查这次火灾事故究竟是不是鬼国阴兵所为，浑天镜现场并没有发现任何妖气，别叫我大人叫我姐就行。”

　　“好，那就麻烦小姐姐点个火”

　　“行，让一下！”

　　李俊忙向后退。

　　青衣少女取下紫金铃，一手拿着浑天镜，一手摇着紫金铃，嘴里念念有词，登时屋内疾风骤起，少女的衣袖和裙带随风飘起，四周雾气升腾，少女站立其中翩若仙人。

　　浑天镜上的螭龙被唤醒，化作两条银色游龙动了起来，在镜面上兴云吐雾，最后化为两道电弧游走于无形，从镜子边缘向镜子中心聚为一点，化为白光从镜子中心射出，正好击中火焰灯，黄色的火舌瞬间从灯口燃起。

　　李俊手拿着火焰灯放对琼浆瓶中间部分先进行加热，那里放着一些铁粉。很快凝气管口吐出一串串泡泡，等到泡泡不再出现，李俊用夹子夹住冷凝玻璃软管，将火焰灯移动到琼浆瓶的底部进行加热。

　　“好！把火焰控制在1400度左右。”

　　青衣少女斜着眼看了看李俊，没好气道：“你的要求可真多，我不太会炼金术，我主修的望气术，这个我真不懂。”

　　“那怎么办，温度太高会吧琼浆瓶熔化掉的。”李俊有些着急。

　　“这样吧，我试试。”

　　青衣少女把手中的浑天镜一旋转，两条螭龙从镜面脱离出来，火焰灯的火熄灭，两条螭龙变成两团火舌，围绕着琼浆瓶底部旋转，转速慢慢固定下来，李俊意识到温度也固定下来。肉眼可以看见瓶子里产生了大量气体，这些气体在瓶子里腾浮翻滚，越积越多，让整个瓶子笼罩在白茫茫的一片中，人在外面已经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能听到瓶里的渣子烧红后出发的滋滋声。

　　李俊知道里面正在发生着剧烈的氧化还原反应。

　　“你会放电么？”

　　“什么？”

　　李俊意识到电这个名称只能是前世的称谓：“用雷，天雷。”

　　青衣少女点点头表示这个会，手上的紫金铃一摇，几道电弧闪过，形成一张电网围住琼浆瓶，银白色的电弧如同波浪般翻滚，扭卷，发出滋滋的声响。

　　“好，停！”

　　青衣少女停止晃动紫金铃，电弧倏然消失，两条游龙回到浑天镜上，化为螭龙纹。

　　李俊小心翼翼的打开夹子，蒸汽慢慢通入水中，李俊死死盯着冷凝管出口，期待见证奇迹的时刻。

　　可是等了半天除了气泡从冷凝管口时不时冒出并没有什么异样。

　　“老天爷行行好，关键时候别掉链子。”李俊的额头上渗出汗珠，眼神里露出一丝恐慌、

　　道尔顿，拉瓦锡，门捷列夫还有阿伏伽德罗，各路大神保佑啊，

　　渐渐地白色的物体在冷凝管出口处析了出来，最终水里出现了拇指大如同凝固的猪油一样的蜡状固体。

　　“成功了！”

　　李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移走火焰灯，透过玻璃看水中的白块，然后拿着镊子小心翼翼的深入水中夹取下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夹出水面用纸搽干净表面的水分，镊子夹着的小块渐渐边缘变得有些发黄，上面微微冒着白烟，李俊看到这一幕心里暗喜。

　　难道我就是这部小说的主角，天生带着主角光环，今天开挂了，没想到这么顺利。

　　刘知府和谭典军好奇的凑上前，看着镊子上的夹着的白色小块，想用手去捏，被李俊一把档开。

　　“大人，这玩意可摸不得，拿张纸来。”

　　李俊把白块轻轻的放在纸上，用镊子按压几下，又取走白块，将纸丢在地上

　　“李俊，你究竟想干什么！”

　　李俊笑而不语，用手指了指纸。

　　刚开始并没有什么反应，一会儿纸张冒出了似有似无的白烟，众人正在惊奇，纸张却突然冒出黄绿色的火焰燃烧了起来。

　　“没错，就是这个颜色！”谭稳情不自禁喊出声。

　　李俊把刚才挤压过的白块，随手丢进刘知府放在桌子上装有热茶水的茶碗中。

　　“大胆！”刘知府被激怒：“李俊，这是何意！”

　　“大人你看！”

　　短短几秒钟碗中的茶水也开始冒泡泡，白块在水里熔化，渐渐缩小，整个白块在水里也开始燃烧，伴随着蓝绿色的火焰发出耀眼的光亮。

　　刘知节看到白块在茶水里燃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瞳孔收缩，干瘪的嘴角微微地抽动。

　　“这，这，这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只是你不懂而已。

　　李俊气定神闲解释道：“纸张之所以能燃烧因为上刚才挤压时白块附着在上面，附着物自燃引燃了纸张，这种白块很特殊也能够在水中燃烧。”

　　火焰慢慢变小，最终熄灭，纸张挨着的部分已经被碳化。

　　“原来是这样啊，这平白无故冒出的火焰大家都以为是鬼族在作怪，真是太神奇。”谭稳用手猛地拍了拍脑门，似乎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现场没有测到鬼族的气味。”青衣少女笑咪咪地说道，用镊子夹起剩余的白块，仔细端详问道：“这白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嗯……火石。”

　　“火石？”

　　“对，就叫火石，能生火的石头。”

　　我要是告诉他这叫白磷，是一种易燃剧毒物，只要0.1g就能要人命，她还敢这样闲庭信步拿在手里端详，估计她已经把手上的镊子丢在地上了。

　　“不对！”

　　“你只解释了火焰的颜色和在水中燃烧，可是怎么解释兵士们身体冒出白烟，喷出火焰而自燃的现象呢？”一直沉默不言的黄羽终于开尊口提问了。

　　李俊脸上保持微笑，内心却是一万个草泥马在奔驰。

　　怎么回事？你化学是体育老师教的么，回去翻化学课本去，这分明就是磷烧伤的表现嘛，难道要我亲自来演示一遍什么是磷烧伤么，那就直接完结撒花了。

　　但解释终归还是得解释，好吧答辩开始吧，先看如何骚操作。李俊想了想，朝刘知府问道：“大人，府上可有老鼠么？”

　　“老鼠？”刘知府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有，后院的茅厕有很多。”

　　茅厕的老鼠啊，没有小白鼠也能拿茅厕的老鼠当材料了。

　　“烦劳大人让人捉一只来，借草民一用。”

　　“啊？”刘知府虽然不知道李俊要做什么，还是命衙役去后院茅厕里捉了一只，一只又肥又大的老鼠。

　　李俊命人拿来一个开孔的木箱，将老鼠放在里面，然后点燃白磷，让产生的白烟通过空洞进入木箱内。

　　老鼠在里面开始还很平静，随着白烟越来越多老鼠有些恐慌，在木箱里乱窜，很多出现了神志不清的状况，开始呕吐，没过多久就一命呜呼。

　　谭稳看着箱子里的老鼠惊恐的在箱子里打转，吐出肚里的食物，那些呕吐物上带着点点亮光，一股臭蒜味从箱子里散出来。“

　　李俊将白磷用竹签抹在老耳上，不一会儿从老耳上冒出缕缕白烟，正当众人议论纷纷，倏然之间从老鼠耳朵里腾起黄绿的火焰。

　　李俊解释道：“这所谓的妖气就是白烟，这白烟吸入体内，烧灼肌肤，呕吐时这白烟凝结随呕吐物一齐被带出，留下的亮点即便是黑夜也可以看到。”李俊本想详细解释，但又怕他们听不懂，只好简单说一说。

　　刘知节见所有的描述和演示的结果都兑上了，笼罩在心头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对李俊投来赞赏的目光，摸着自己山羊胡不停地朝他点头。

　　“看来，军粮被焚并非阴兵所为，是有人蓄意在破坏，并且要嫁祸于鬼族头上，他们把这东西带进了军粮台。”

　　黄羽的声音打破了整个大堂上的喜悦气氛，大堂之上安静下来，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看着黄羽，黄羽若有所思：“李俊是这样的么？”

　　是不是不知道，也只能是了，要不这推理游戏玩不下去了。李俊补充道：“而且经过精心策划，预谋已久，幕后真凶利用与鬼国的邪火术相近的火焰误导众人，让大家以为是阴兵烧粮。而这火石应该是藏在粮食里，随着押送的粮草一起存入窖里，这一切做的非常隐蔽。”。

　　谭稳听完面露忧色：“军粮台的军粮从全国各郡征调，路途得经过层层转运，若是继续查下去，各级粮道衙门、传驿都难逃干系。”

　　李俊微微一笑：“这东西容易自燃，不容易保存，从炼制成功到运进军粮台的时间不会太长，只需核对军粮台入仓记录便可锁定疑犯。”

　　刘知府猛拍脑袋，像是被雷劈中瞬间明白了什么：“对啊，如果时间长，早就被发现了，唯一的可能就是军粮在最近的驿站被人动了手脚。”

　　最近的驿站？

　　谭稳如梦方醒：“最近的驿站，那就只能是青龙驿了。青龙驿离军粮台不到10里，其他的驿站距离军粮台都有半天以上的距离。”

　　黄羽踱着步，埋头思考，忽然停住了脚步，似乎想通了什么，异常的兴奋。

　　“来人！备马！兵分两路，一路谭大人带队去青龙驿，一路随我去军粮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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