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出事了（二）

耿文辉说完自己的主意，张永国有些犹豫道：“文辉，这么做不大好吧？真要是这么干了，以后还怎么跟班组里的伙计们相处啊？”

耿文辉冷笑一声道：“他不仁你才不义，要不然这个黑锅只能你自己背。何去何从，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

张常顺气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替他们着想？出事的时候人家想到过你吗？你怎么还这么执迷不悟？”

“爸，我不是那个意思！”张永国叫屈道：“在班组里要是被大伙孤立的话是很难受的，干起活来没人配合会出事的。”

耿文辉道：“这个你到不用太担心。一是你们班长肯定会被开除，二是我跟周主任打个招呼，把你调到别的班组去，省得你感到别扭。”

“那好吧……”张永国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听你的，我写就是！”

说服了张永国后，耿文辉又急匆匆赶到厂里找到了周昌隆商量。两人来到僻静处，耿文辉把事情经过大概讲述了一遍，周昌隆叹了口气道：“文辉，虽然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是我们车间……唉！我都没法张嘴说！”

耿文辉笑道：“周哥，有什么不能说的？不就是那个班长是方主任的人，你不好处理他对吧？”

周昌隆惊讶的看着他道：“咦？你都知道啊？”

耿文辉道：“我听张永国说过，这个班长是方劲松的把兄弟，平时在车间里横的很，谁也不放在眼里，除了方劲松没人敢管他。”

周昌隆苦笑道：“且只是横的很，他连我他都看不顺眼，经常跟我对着干。可以说是肆意妄为，除了方大主任，根本不听其他人的指挥。”

耿文辉又道：“我问过保卫科，最近被查到偷拿东西回家的职工有一半以上是尿素车间的，由此可见方大主任在车间管理上有点失职啊。”

耿文辉勾起了话题，周昌隆忍不住发牢骚道：“且只是失职，方劲松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车间主任。平日里上了班，在车间很少能见到他，生产都甩给我来抓。要是他继续这么个干法，尿素车间早晚会出大事。”

尿素产品是化肥厂两大支柱产品之一，容不得有半点闪失。耿文辉心道：“假如我是公司的领导，出现这种情况绝对会调整一下尿素车间管理层。只可惜我还只是个小小的副科长，说话算不得数。不过这个情况我得给我爸说，省得误了工厂发展的大事。”

周昌隆是尿素车间副主任，如果方劲松出了事，大概率会把他扶正，所以拿掉方劲松对周昌隆来说绝对是个上进的好机会。

“周哥，方主任是李国梁的铁杆，想一下子扳倒他不现实。”耿文辉劝道：“欲去其势先翦党羽，这次一定要想办法把他这个把兄弟搞掉，要不然留着是个祸害，对你也是个威胁。”

“我也是这么想的。”周昌隆道：“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做才能妥当一些。”

耿文辉嘿嘿笑道：“周哥，我们何不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这个……”周昌隆踌躇道：“你说的这个事能办是能办，不过要是被方劲松知道了，我们俩可就算翻脸了。”

众所周知，方劲松是李国梁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跟他作对就等于跟李国梁过不去。而李国梁目前是分管市场销售的副总经理，妥妥的实权派，要是跟他过不去是得好好思量一番。

老话说得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前怕狼后怕虎，怕这怕那的就别想干成事！

耿文辉把心一横道：“方劲松要是敢为了这件事跟你翻脸，那他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他自己屁股上沾着一坨屎没弄干净还想找你的麻烦，真要到了那个时候我来替你撑腰，绝对把他查个底朝天。”

耿文辉虽然只是个技术科副科长，但是他背后站着的却是分管纪检监察的党委书记耿继成，关键时刻绝对是可以依赖的大靠山。

想到此，周昌隆顿时心里有了底，痛快的点头道：“好！小辉，我听你的，干他！”

晚上回到家后，耿文辉见父亲一脸平静，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他心下纳罕，忍不住小心翼翼试探道：“爸，下午……张永国没去找过您？”

耿继成冷笑着瞥了他一眼道：“你小子行啊，还帮着张永国出谋划策起来。你是不是想自己拉圈子立山头啊？”

耿文辉吓了一跳，怎么父亲什么事情都知道？他强自镇定，稳了稳心神后嬉笑道：“爸，你这话怎么说的，给我戴的这顶的帽子够重的，我可承受不起。”

“别的，你承受得起。”耿继成道：“下午常顺领着他儿子去找我了，还交了份情真意切的《检讨书》，据说是你让他写的？”

耿文辉只觉脸红道：“哎呀……这个嘛……”

“哼，敢做不敢当！”耿继成冷笑道：“常顺都跟我说了，你们商量的那点事我也知道了，还在面前跟我装？”

当场被老爹点破，耿文辉倒不觉得丢脸，只是苦笑道：“爸，你都知道了也不跟我说一声，你也够能装的。”

被儿子当面怼回来，耿继成丝毫没有着恼，笑着摇头道：“你呀，想替张永国出头也得有那个实力才行。下午老孔就把开除张永国的申请交给老衷了，要是顺利的话，明天就会张榜公布了。”

“啊！？”耿文辉这才明白自己终究还是慢了半拍，不禁泄气道：“唉！白忙活了半天！”

耿继成却道：“你没白忙活。我跟老衷说了，这件事得调查清楚了再做决定。明天我就带人去尿素车间展开调查，争取从根子上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自己的老爸出面调查，耿文辉顿时心里有了底，赶紧道：“爸，下午我找周昌隆聊了聊，他们车间管理上看来问题不少。”

耿继成颇有深意的瞧了儿子一眼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任何一个单位都免不了拉帮结派。尿素车间存在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早有耳闻，也早就想着解决，这次正好借这个机会好好整顿一番。”

“是啊，早就该整顿了。”耿文辉附和道。

“哼！”耿继成冷笑道：“有你打招呼，我想周主任肯定会配合调查的，对吧？”

耿文辉没想到父亲洞若观火，自己的小心思被瞧了个清清楚楚，只得陪着笑道：“爸，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耿继成却道：“我在厂里干了三十多年了，你才来了多长时间？就你那点人脉还想替张永国出头？别的不说，只一个方劲松你都斗不过。”

父亲说的在理，耿文辉只能报以苦笑。耿继成又道：“常顺是跟我一起进厂的老同志，又是厂里的元老。这帮人竟敢捉弄陷害他的儿子，我不管能行吗？”

“爸，这件事还得麻烦您主持公道，还厂里一个风清气正，海晏河清。”耿文辉适时恭维道。

“行了，别给我戴高帽子了。”耿继成道：“厂里局面复杂着呢，以后遇到事别自作主张，先跟我通通气商量一下再说。”

“哎！我知道了！”耿文辉暗自庆幸，得亏有老爸做靠山，要不然即便想做事也不一定能干的成。

人际关系处理起来可比研究技术艰难的多了！

当天晚上，耿继成拿了两包今春新下的龙井茶敲响了对面孔昭华的家门。两个人像老朋友一般亲切地聊了整整一晚上，十点多钟耿继成方才一脸淡然地回到了家中。

耿文辉明白，父亲去找孔昭华当然不是为了叙旧，十之八九是为了张永国的事而想取得孔昭华的支持。

孔昭华是分管生产的副总经理，分量比分管市场销售的李国梁重要得多，如果能得到他的支持，事情大概就能得到满意的结果。

虽然陪着母亲和妹妹坐在沙发上观看扶桑国那部冗长的爱情剧，但耿文辉的心却早已经飞到了对门，牵肠挂肚着父亲谈判的结果。

等到父亲终于回来，耿文辉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急急问道：“爸，孔伯伯什么态度？”

耿继成微微一笑道：“放心吧，张永国没事了，老孔同意彻查尿素车间。”

耿文辉疑问道：“爸，衷厂长都同意调查了，为什么还要征求孔伯伯的意见？”

耿继成解释道：“我们是一个集体，虽然老衷担着董事长，但是遇到事还是要集体决议。老孔是分管生产的副总经理，开除张永国的申请也是他提出来的，不跟人家商量就否决了别人的提议，会造成不必要的矛盾的。”

他又教育儿子道：“管理的本质是与人相处的艺术，既要管好事办成事，还要尽量把关系处理好。不能为了把事办成而把关系搞砸，那样的话以后怎么再相处下去？”

耿文辉琢磨道：“那李国梁那边您也跟他解释一下吗……？”

“哼！”耿继成道：“性质不一样。老孔属于能争取的一类人，李总嘛……我会跟他打招呼的。”

董事会五个董事中，衷保国、耿继成和孔昭华一致同意调查尿素车间。胡坚毅是耿家的未来亲家，管理观念上与耿继成相同，也是一个对腐败深恶痛绝的人，所以自然不会反对调查。

四比一的绝对优势下，即使李国梁公开反对，也必须少数服从多数，只能是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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