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上岗与下岗（五）
半个多月后，化肥厂销售处竞聘上岗试点正式开展。首先是两个处长位置的竞聘，报名的除了方劲松外，还有邹树仁、侯方明和销售系统两个老同志，另外竟然还有机电仪车间主任刘洪涛。
众所周知，刘洪涛是董事长衷宝国的内弟，被安排在相对轻松的机电仪车间主任位子上。
李国梁没想到他也来凑热闹，心里不禁打起了鼓：“老衷怎么会让他的内弟参加竞聘，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也想在我的销售系统分一杯羹不成？”
当他找到衷保国侧面询问时，衷保国打着哈哈道：“刘洪涛懂什么销售？这家伙听说竞聘的事非要尝新鲜，我也没办法，你就当他不存在就行。”
董事会里的这些人都是知根知底的老同事，哪个不是历经风雨闯荡出来的人精，李国梁且肯轻易相信他的鬼话，只得叮嘱方劲松道：“你可得好好准备，千万不能关键时刻掉链子。”
方劲松不以为然道：“李总，不用担心，有您坐镇还怕个什么劲？”
“那可不一定，我们还是小心为上。”李国梁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头，心里悄然笼上了一层黑云。
销售处长竞聘流程的第一步为笔试，方劲松拿到卷子后登时傻了眼。原本他以为笔试只是走个过场，没想到上面满眼是专业性的论述和计算题目，虽然是开卷考试，但他却连抄都不知道从何抄起，晕头转向下弄得甚是狼狈。
邹树仁等人都在埋头奋笔疾书，只有他抓耳挠腮东张西望，拿着笔怔了半晌也写不出一个字来。
不出意外，方劲松笔试排了个倒数第一。
李国梁知道后劈头盖脸将他一顿臭骂：“考试用的书早就给你了，考试的题就从上面出，你到底看了没有？”
“我看了，我当然看了！”方劲松自然不能承认书连翻都没有翻，只是一个劲叫苦道：“我也没想到会考的这么难，翻遍了书也找不到答案，这……不能怪我啊！”
笔试已经结束，再抱怨也于事无补，李国梁只得道：“接下来的面试环节你可得好好准备，决不能再考砸了。”
“您放心吧！”方劲松把胸脯拍得震天响：“咱也干了这么多年中层了，不就是面试吗？小事一桩！”
面试当天轮到方劲松时，他一进会议室立时吓了一跳。只见衷保国、李国梁端坐在会议桌后，面前摆着主考官的座签，两旁还有几个职工代表面带严肃盯着他。
一边是人事部工作人员在做记录，另一边耿继成带着纪检监察人员负责监督。
如此正式的场面，方劲松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见，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再加上昨晚陪着小情妇的几个亲戚打了一晚上麻将，脑子顿时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他懵懵懂懂坐了下来，只听得衷保国问道：“方劲松，我问的第一个问题是：如果你竞聘成功，准备采取什么措施扭转公司销售上的颓势？”
“什么？”方劲松一急之下，脑门上不禁冒出汗来。
他一边用手擦着汗水，一边搜肠刮肚道：“我……我肯定要……要制定销售计划……”
衷保国见他磕磕绊绊词不达意，绕了半天说不到点子上，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李国梁见状心里着急道：“别说废话，说重点！”
方劲松心里暗骂道：“我他娘的也想说重点，关键是这脑子不听使唤啊！什么叫重点？我真不知道啊！”
几个职工代表见方劲松丑态百出，忍不住私底下悄悄嘀咕起来：“这家伙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
“他原本就不行，要不是仗着有个当官的哥哥，早他娘的滚粗了！”
“就他那能力，最多当个班组长。”
……
面试结束后，尽管李国梁给方劲松违心打了最高分，但架不住衷保国和职工代表们打的分低，综合下来方劲松排名又是垫底。
“完了！”李国梁拿到成绩单一瞅，一颗心顿时掉进了冰窟里。两项总分都排最后一名，无论怎么找借口，方劲松的竞聘也不会成功。
笔试和面试综合到一块后，邹树仁排名第一，侯方明排名第二，刘洪涛排名第三。按照三取二的原则，衷保国最后确定竞聘胜出者为邹树仁和刘洪涛，俩人分别担任销售一处和二处处长。
销售处长竞聘的失败，意味着李国梁彻底失去了对销售部门的绝对控制，眼睁睁瞧着这块大肥肉落入了衷保国和孔昭华的手里。
心意难平之下，他把一腔怒火全部发到了方劲松身上，将他喊到办公室后狠狠唾骂了一通。
方劲松心知错在自己，待李国梁发完脾气后小心翼翼道：“李总，事已至此，您再朝我发火也没有用。我看不如早作打算，省得将来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
李国梁摸着额头道：“理是这个理。可是辛辛苦苦搞了这么多年才成型的销售网络，结果却白白的便宜了别人，我这心里很是不甘啊！”
方劲松劝道：“我们败了就是败了。黎家不是正在筹备813项目吗？干脆我现在就加入进去，再从厂里拉走一帮老弟兄，争取能在新公司占得一席之地。”
李国梁沉思半晌儿道：“也罢！你说的这个法子我看行！”
几天之后，方劲松正式向公司递交了辞职报告。
失去了销售处长的位子，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可以留恋的地方，辞职也早已在衷保国等人的预料之中，因此他的辞职并没有在公司激起多大的水花。
不过，随之而来的是合成氨车间和尿素车间多名工人的辞职，迅速引起了衷保国的警觉，他赶紧找到耿继成商议对策。
“老耿，事情有点不大对头。”衷保国道：“最近辞职的六个工人，合成氨车间有两个，剩下的四个是尿素车间的。怎么会出现这么多人集中辞职呢？是不是中间有什么事啊？”
耿继成道：“我也注意到了。刚才找孔宪斌和周昌隆来问了问，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说这几个工人跟方劲松的私交很好，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
“难道是……？”衷保国难以置信道：“难道是方劲松鼓动他们离开的？这也不大可能啊？方劲松自己都没有找好地方，这些人跟着他能有什么奔头？”
“我说，这个咱就不用去操心了。”耿继成劝道：“离开公司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将来不要后悔就是。我们现在最关键的是赶紧实施尿素六改十项目，争取把尿素生产能力扩大到十万吨以上，增强我们企业在市场上的竞争力。”
“也是。”衷保国道：“技术部的方案我们已经审核通过，让路总工赶紧去设计院把设计合同谈下来，时间不等人啊。”
当晚回到家后，耿文辉对妻子道：“明天早上不用早叫我了，可以睡个懒觉了。”
“怎么？”沈玥纳闷道：“明天你歇班啊？”
“我哪儿能捞着歇班呀？”耿文辉苦笑道：“明天得陪着路总工去设计院谈合同。我跟他说好了，直接从家里去设计院，不用再跑到厂里去绕圈了。”
“那敢情好。”沈玥高兴道：“每天早上看你睡得那么熟，我都不忍心叫你。”
“你不是起得比我还早嘛？”耿文辉感激道：“非要让我吃了早饭再去上班，你比我更累啊。”
“嘻嘻……”沈玥噗哧一笑道：“你走了我还可以睡个回笼觉的，八点钟出门都来得及。”
耿文辉闻言羡慕道：“还是单位离得近好。原先住家里的时候，我也是八点钟才出门。现在……唉！”
沈玥心疼丈夫，安慰他道：“听说我们快搬新馆了。等搬到高新区后，你就可以晚点起来了。”
“那也晚不了多少。”耿文辉叹气道：“我就是个劳累命。”
沈玥明白他是在自己面前吐槽男人的辛苦，莞尔一笑道：“吃晚饭我们去妇幼看看二嫂吧？”
“二嫂？方玉莹呀？”一提到方玉莹，耿文辉心里就不得劲，顾左右而言他道：“她不是还没生吗？等生了孩子再去也不迟。”
沈玥嗔道：“她是我二嫂，知道人家住了院，不管生没生孩子，我们都得去看看。不去怎么行呢？”
“好好好！”耿文辉最怕老婆生气，赶紧答应道：“我去！我去就是！”
“真是的，非得惹我生气！”沈玥气呼呼地进了厨房，耿文辉望着她蛮横的背影暗道：“乖乖！我老婆生起气来也怪讨人喜欢的！但愿你们家这位小公主将来也跟你一样讨喜。”
吃过晚饭稍事休息，耿文辉骑上自行车带着沈玥赶往了妇幼保健院。还没到医院大门，沈玥便接到了母亲催促的电话：“小玥，你二嫂快要生了，你赶紧过来吧。”
沈玥赶紧道：“妈，我们正在路上，马上到医院了。”
“那就好！”沈星竹焦急道：“医生说是脐带绕颈，胎心有些弱，需要立刻剖腹产，已经进手术室了。”
“妈，你别慌，我马上就到！”沈玥安慰了母亲一番，放下电话对丈夫道：“快点吧，咱妈催了。”
“别着急！拐过路口就到了！”耿文辉说着，跟妻子一道加快了车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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