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喜欢我
顾柏安情况紧急，祝朔来不及问别的，不过从楼下到楼上短短一分半，还是得到了一些信息：两人上学期认识，同桌，关系还行。
至于方休姓谁名谁，自然不在话下。
“他情绪很暴躁。”顾梵深对于让方休直面顾柏安这件事仍是不赞同，“你确定吗？”
方休点头：“嗯。”
少年骨子里有擦不去的自卑，顾梵深一眼将其看穿，可又能清楚捕捉到那种寻常人没有的坚持。
“有任何问题立刻喊我们。”顾梵深沉声。
“麻烦叔叔了。”
方休还未分化，对于信息素的感应并不敏锐，却也觉得房间内气压很低，呼吸骤然困难。
顾梵深想从方休脸上看到一丝胆怯，可少年直面黑暗，脚下不停地走了进去。
房门轻轻关上。
“谁？”空气中响起顾柏安沙哑至极的嗓音，听的方休心中很不是滋味。
“你要喝水吗？”
顾柏安愣住，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缓缓从废墟中坐起身，眼睛不眨地盯着方休：“你怎么来了？”
“祝清怀告诉我……”方休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了。
顾柏安轻笑一声，那双眼中毫无温度，“现在看到了？看完了就出去。”
方休没回答，他还背着书包，于是先找了个尚且完整的椅子放下东西，然后去角落的饮水机。
假的！
心中有个声音如此告诉顾柏安。
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像个怪物，方休畏惧才不敢离开。
压抑的暴戾死灰复燃，顾柏安悄无声息地站起来，一步步逼近。
听到身后凛冽逼近的风声，脖颈上的寒毛下意识竖起，方休刚一转身就对上顾柏安毫无表情的森冷面容。
方休最直观的想法：他从顾柏安身上寻不到一点儿人性。
“你明明很惧怕……”顾柏安没有错过方休眼中的任何情绪，他说着话，一只手不自觉抚上青年的白细的脖子，“又为何非要待在这里？可怜我？”
“不、不是！”方休是觉得此刻的顾柏安很恐怖，这源于本能，可也仅是如此。
“偷偷收集我用掉的笔芯，买我喜欢的饮料，在无人的角落肆无忌惮地盯着我。”顾柏安一点点收紧手，“方休，你喜欢我，对吗？”
这样的揭穿现场一定不在顾柏安的预料之内，但他即将完成分化，心境也跟从前大不相同。
方休感觉一下子被推至风口浪尖上，他的尊严被蛮横扯掉，这些话一般人说他尚且忌惮，更别说从顾柏安嘴里出来，对方还是这么高高在上的姿态，像是神明发现虔诚的信徒怀揣着不切实际的幻想，露出森白的齿，发出嘲笑。
“我……”
“喜欢我。”顾柏安勾唇：“我现在这样，你还喜欢吗？”
恍如厉鬼，还能喜欢吗？
方休有些绝望，他不难听出顾柏安语气中的恶劣跟戏谑，可他沉默的同时，顾柏安眼中分明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流逝，方休心神一动，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竟然会觉得顾柏安在期待他的肯定回答。
“你看看你。”顾柏安手劲加大，方休顿时脸色发青，呼吸困难。
顾柏安凑近：“既然害怕，以后就离我远点儿。”
“喜、喜欢……”断断续续的声音。
顾柏安低头看他：“什么？”
“喜欢。”方休眼角流出一滴泪，不知是难受还是在伤感，“我一直……很喜欢你。”
死寂的房间里，方休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
顾柏安紧盯着他，随即嘴角弧度更大，如同听到了一个拙劣的谎言，“你的这份喜欢，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方休开始缺氧，嘴唇翕动。
顾柏安靠近，“嗯？”
他说：“至死……方休。”
方休……
好似昏暗鸿蒙中一道白光劈下，顾柏安早已安静下来的世界蓦然破开大口，那些喜欢跟悸动一股脑涌进来，他再次听到了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那份欣喜好似隔了很远，又好似就在昨天。一低头，方休面色发青，已经阖上了眼睛。
顾柏安一惊，立刻松开手，方休往地上栽去，顾柏安又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捞入怀中。
“方休……”顾柏安被重新赋予了某种情绪，他冲开高阶基因建造的铜墙铁壁，在一片狼藉中拥抱住方休。
“方休！”顾柏安感觉到他逐渐变得轻微的心跳，顿时吓得三魂飞出，立刻将人放平在地开始做心肺复苏。
“唔……咳咳咳！”方休剧烈咳嗽。
“对不起！”顾柏安仓惶道歉，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我不知道，我控制不住，对不起……”
“没关系。”方休轻喘着抬起身子，顾柏安立刻往人腰上一揽，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我很好。”方休低声，“你呢？还难受吗？”
“对不起……”顾柏安抓住方休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他都做了什么？他差一点点就杀了方休！
方休指尖冰冷，却笑着蹭了蹭顾柏安的唇畔，“你没事就好。”
祝朔事后看到方休脖颈上清晰惨烈的五指印，差点儿给顾柏安来一脚。
顾柏安彻底分化完成，已经等候多时的家庭医生赶忙接手，一番细致的检查，都不用任何仪器，顾柏安的信息素直接让测试纸飙出深红色。
“高阶。”医生沉声。
顾梵深神色平静，预料之中，“行，他您再不用管了，去看看隔壁间的孩子。”
祝朔轻轻捋开方休额前的发，小心翼翼：“胸口闷吗？头呢？头疼吗？”
除了奶奶，没有哪个长辈这么对待自己，方休很紧张，因为被大力捏过声带一时没恢复，说话很哑：“没事。”
顾柏安跟着医生一并进来，并且被毫不客气地挤到了最外面。
“哥。”小崽一脸不赞同，“你怎么下那么重的手？”
囡囡：“最近一段时间不喜欢哥你了。”
顾柏安：“……”
“咽喉稍有红肿，问题不大。”医生给方休注射了一针，然后皱眉：“但怎么晚还没有分化？”
“没关系。”祝朔松了口气，“总要分化的，只要不影响身体健康，早晚不重要。”
这就是顾柏安的爸爸啊……方休安静看着，很温柔的人。
顾柏安的分化以弄伤方休为结局，还要面临千夫所指。
祝曜在跟许宁昶的电话中表达了严肃的斥责，扬言回来亲自带方休搓一顿。
事实上感激是真，对顾柏安喜欢的人好奇也是真。
别的家长可能会觉得年龄小，懂什么是喜欢？再长大些又要去喜欢张三李四，少年的心动热忱却不长久，可顾柏安不一样，高阶基因的偏执堪称“变|态”。
如果不是发自肺腑的偏爱，顾柏安怎么会在见到方休后立刻结束痛苦的分化期？
“别动了，今晚就住这儿。”祝朔轻声。
方休筋疲力竭，却还是摇摇头：“奶奶还在家等我。”
祝朔看向顾梵深，顾梵深立刻说：“给我个具体地址，我会着人亲自照顾老人。”
顾梵深对同辈的压制力都是绝对的，更别说后辈，对着他那张跟顾柏安六分相似的脸，方休竟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而他这样的确不适合回去，脖颈上的伤瞒不住，现下精神情况非常差。
方休给了钥匙，半个小时后接到了家里的电话，老人不会用手机，还是照顾他的人帮忙联系，方休强撑着跟奶奶尽可能清楚地解释，就说过去的婶婶是好人，自己在同学家，最迟明晚一定安全到家。
奶奶听到方休的声音才放下心，加上年龄大，偶尔糊涂，也被方休说服了。
方休昏昏沉沉睡着，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些口渴，刚动了动掌心就被握住。
方休睁眼，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到了坐在床边的顾柏安。
“你……”方休低声：“好些了吗？”
都什么时候了，不知道担心一下自己吗？
顾柏安倒来温水照顾方休喝下。
方休舒服了很多，他不想睡，可身上又实在困顿，阖眼之际感觉到胸口压了什么，他定睛一看，是顾柏安的脑袋。
“……”
顾柏安没敢用力，只是轻轻靠着，他知道方休在听，“你承认了，你喜欢我。”
至死方休，那是誓言。
嗯，方休在心底应道，挣扎着伸出一只手轻抚顾柏安的发。
脖子上的淤青第二天也只是稍微消散些，方休白，看上去触目惊心，不出意外，顾柏安又受到所有人的无声谴责。
“吃鸡腿！”祝朔往方休碗里夹。
“饱了。”方休低声，看着碗里的“小山”犯了难。
洛闻絮添砖添瓦，“吃鱼，有营养。”
许宁昶轻声，“蔬菜也来点儿。”
顾梵深盯着方休的碗，觉得无从下手。
“好了。”顾柏安看不下去出面解围，“他胃口一直小，吃多了也不好……”
不等说完——
“放下！你别碰小休的碗，也不想想人家脖子上的伤哪儿来的。”祝朔义正言辞。
洛闻絮：“你这孩子平时最有分寸，一个分化期下手忒狠。”
许宁昶：“我都看不下去。”
顾梵深：“我要是你，哪儿还有脸出现？”
顾柏安看向祝黎，大伯睫毛轻颤地移开目光。
顾柏安：“……”行，我马上去车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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