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新闻配图是一片鸢尾花覆盖的街道，还附带动态视频，零凌点开播放。

        “嘻嘻、嘁、嘁、嘁……”一串怪叫声首先冲屏而出，非常不和谐的尖锐，仿佛一股阴霾笼罩，期间幽灵漂浮出来狰狞地笑。

        零凌手抖了一下，重新拿稳。

        视频所拍的地点是竖滨区域联通往外围的小道。那小径泥土上鸢尾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芽生长、又继续扩散蔓延，蓝紫的花丛瞬间覆盖满所有泥土的间隙，几乎要溢出屏幕。

        “嘻嘻嘁嘁嘁”，万千朵花像万千张嘴巴齐张，那夜色如被绛紫葡萄汁与水墨泼染，阴沉沉的积云几乎要贴入地面，窒息的空气中逐渐扑落白雪，隔着屏幕仿佛都能感受到寒意浸透出来。

        零凌退出屏幕，冷汗爆满额际，神色仿佛陷入了过往。

        那一年正值盛夏，夜空中星点闪亮。一个金发的男人却穿着与季节不符的极厚的羽绒服，眉上染着冰霜，唇口冻得发紫。

        他站在窗边抬头看着外边的星夜，凝望了一阵，将衣服裹得更紧了些，又转回头对着摇篮里的小女孩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哎呀呀，我的小凌儿怎么还没睡呢？”他摇拨浪鼓逗着摇篮里的婴儿，镶嵌着蓝色珠宝的拨浪鼓映照着月色反光，像一颗星星坠入了深邃的蓝海里，又像一双缀满星辰的含笑的眼睛。

        夜过十一点，摇篮里的婴儿却一点儿睡意不染，眸子越发的清亮，她回应着那位父亲的询问，因为还不怎么会说话，只能“咿呀”地乱叫，偶尔发出两个叠音“爸爸”。她咧开小嘴笑得开心，又掰扯着自己嫩白地小手到嘴里开始吮吸。

        “是饿了吗？”父亲问，抬头看向厨房的方向陷入沉思，似乎想去进厨房给婴儿弄点儿吃的，但终究是没有动身，“不可以吃小手手哦”，他将婴儿的小手从婴儿嘴里轻轻拉出来，似乎怕自己冰到她，又紧急抽回自己那冻得发紫的手，“长大以后也不可以随便喝冰水哦，会落寒的知道嘛。”

        式神茗加和几个助手们都站在边儿上，静静地看着，时不时会紧张地看着窗外的动静。

        七、八月龄的婴儿扭动地小身子慢慢到摇篮边，咿呀的声音中伸出手来似乎要父亲抱。

        父亲面上浮现一丝暖意，身子动了动，半躬的身子前倾没一秒又直了回去，神色有些无奈与不舍，他面色逐渐沉了下来和他眉上的结冰相互映照，似乎夏夜都跟着变得冰冷起来。

        婴儿似乎能感受到什么，“哇”的一声哭出来。

        伴随着哭声，似乎有什么能量也跟着一同四面扫荡而出，一束束肉眼可见的激光圈以婴儿为中心猛然向外释放，好似核能爆炸。

        屋内毫无意外的陷入混乱，轰炸声此起彼伏，货架倒塌、瓷器碎裂、墙壁粉碎，漫天飞扬的尘埃，烈火焚烧的硝烟刺鼻之味，一并袭向屋内的所有人。

        女助手还有奶妈们抱团拥挤向角落里。

        “老爷！”茗加皱着眉靠近，似乎要有什么动作。

        父亲轻轻摆手示意，茗加抿起嘴又退了回去。

        父亲慈祥的面上浮现安慰般的笑容，温柔的声音，“不可以这样哦，小凌儿！”

        他终于舍得将婴儿抱起来，哄着摇晃了两下，婴儿才渐渐止住哭声安静下来。

        “乖乖~”他很快又将婴儿放回摇篮中，低头静静地看了好长一会儿。

        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朝茗加伸出手索要东西。

        茗加眸光闪动，却往后退了一步，摇头：“老爷不可！强力魔咒会反噬的，您现在的身体……”

        霜眉男人坚定的神色又点头示意，话语决绝若坚冰：“‘赤血妖姬’给我，没什么比‘爱的诅咒’更具有镇压和包裹保护的力量了！”

        女助手们瑟缩地裹进了棚布里，又探出头来，“‘赤血妖姬’乃赤色玫瑰，拥有千年玫瑰花王沉睡之魂，一直养在我零氏玫瑰园里，虽是稀世珍品，但它也是诅咒之王啊，老爷三思！”

        玫瑰花向来与传递爱意关联，玫瑰的诅咒自然而然也就是爱的诅咒，既是爱，即便是诅咒又何足为惧，“拿来！”

        茗加此前早就被告知将玫瑰园里的赤血妖姬取来，可即便听从主子的命令将花朵取来了，他还是不太愿意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无所作为。

        强大的魔咒术会反噬施术者，偏偏这里只有老爷习得此术法，然而老爷如今这副孱弱的身体该如何抵挡住反噬呢，即便抵挡住了也会落下重创。

        然而现状也令人无可奈何，若不诅咒，又如何对抗大小姐这股无法控制的强大的力量呢？

        茗加摇晃的着头，又退了几步，在主子的一再坚持下，终于慢腾腾地一点点向前挪动，从后背伸出那只颤抖的手，将那株散发着七彩之光的红玫瑰递出去。

        父亲接过玫瑰，闭眼凝眉便开始念魔咒，玫瑰逐渐漂浮入空，光芒更盛。他又双手捏起术式，继续加强灌注魔力。

        那天夜里，零氏庄园外头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一幕奇异的景象——凌空庄园上空忽然红光冲天，似有什么强大的威力直冲云霄，惊得夜空乌黑的蘑菇云喷涌、电闪雷鸣。

        那样的异变持续了十几分钟之后，红光逐渐湮灭，好似喷泉被堵住了出口，所有倾泻而出的力量逐渐收回消逝。

        父亲喷出一口鲜血之后，魔咒术式完美收尾。

        父亲欣慰地看着婴儿，才松了一口气，他抬头看墙壁上的挂钟，又看了看窗外景色，忽然皱起眉，“果然动静太大，招来了那些家伙么？”

        那漆夜独自孤寂，继续翻涌着乌云，植物与风声摩挲的细微响动，仿佛人在窃窃私语密谋着什么。夜诡异的“静”了一会儿，忽然积云逐渐由黑染上绛紫色，转而忽然喧闹尖锐的“嘻嘻嘁嘁嘁”声响起……

        父亲将婴儿转入助手的怀中，朝屋外走去。

        最后的画面只剩下——父亲伟岸的剪影逐渐没入那片紫蓝鸢尾花中，一点点消失不见。

        很多人都以为这么小的婴儿不会记得什么，只有零凌自己知道，那段记忆在自己的脑海里有多深刻。

        “哦呀！哦呀！别擅自陷入回忆呀，零凌大小姐！”

        声音仿佛在天幕中播放，空灵又磁性，最后逐渐暴躁地压下来，击垮画面。

        零凌回到现实，一只手掌宽厚的手正在自己眼前晃动，忽然又替换成了一双晶透的蓝瞳。

        五条悟凑过脑袋：“哎哎，零凌大小姐，别只将自己包裹进回忆里嘛，麻烦也把我打包进你的世界里好吗？”

        他双眼弯了起来，仿佛连眼睛都在笑着说话，又似乎那拨浪鼓摇响了欢乐的声音。

        零凌吃了一惊，慌乱地后退一步，“五、五条悟先生。”

        五条悟：“在想什么呢？莫非那‘嘻嘻嘁嘁’的声音是魔咒，把你魂都夺了去？还是说，在想着哪家的公子哥想得出神了？”

        他抿起嘴，十分不悦的指着手机屏幕上的麦田怪圈文字，又凑近了一步。

        “没、没什么。”零凌又退了一步。

        五条悟还欲靠近一步，忽然注意到零凌肩后的兜帽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于此同时六眼传来及其不友好的感觉。

        白发男人动作迅速，将零凌兜帽里的不明东西取出——一株含苞的鸢尾花。

        他脸上逐现怒意，手上掐地更紧了些：“我的护着的人你也敢觊觎？！”

        “嘻嘻嘁嘁嘁”，含苞的鸢尾花忽然盛放开，仿佛猎犬张开獠牙，尖锐的声音逐渐充斥耳膜。

        鸢尾花似乎被咬住脖子的猎物，形状逐渐狰狞起来，惊恐尖锐的嚎叫着要挣脱白发男人的手，最后还是化作了一缕烟消散。

        鸢尾花被注入了诅咒吗，白发男人眉头抽动一下，“没想到，在哪个世界都一样存在着令人厌恶的诅咒呢。”

        蓝色的眼再次对上自己的眼睛，似乎怜护之意。零凌刚亲眼看见一个咒术师拔除了诅咒。

        尽管之前只是从调查资料中了解到五条悟时咒术师，但亲眼见到的感觉，和从别处了解的感觉还是不太一样的。

        “被我英姿帅到了？”白发男人轻松笑起来，仿佛方才那一出早已司空见惯了不值一提，“也不至于这么大反应吧？”

        对面那个女孩的小脸似乎白了些，何至于这种反应？

        “五条悟先生，”零凌扬起脸直视着他的蓝瞳，认真的神色：“爱、爱的诅咒会是什么样的诅咒呢？”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歪头看着零凌，不明白为何她会突然这么问。

        爱吗？

        他一向认为“爱是世界上最扭曲的诅咒”，然而他要这么跟一个小姑娘说的话，会不会有些不太好？

        他想了一下忽然弯起唇笑，福至心灵般，低下头又凑近零凌的脸，调笑的语气道：“零凌大小姐是想从我这儿知道‘爱’是什么吗？”

        零凌微不可查地颦蹙起眉，不妙的预感——怎么好像又是什么话术坑？

        五条悟忽然调皮地眨了右眼，“不如……”

        零凌：“我拒绝！”

        果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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