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车祸

　　午夜，月明星稀。朦胧的街道上没有了白天的喧嚣，显得异常宁静。

　　偶尔有车辆路过，也是急匆匆的离去，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给这宁静的夜晚带来了一阵喧嚣，但转瞬又归于宁静。

　　王凡一个人失魂落魄的走在这午夜宁静的街道上，一边走还一边不时的向四周张望。

　　他瘦小的身影被两边的路灯光拉的老长，就像一根竹竿似的横在马路中央。

　　今天本来是开学报名的第一天也是最后一天，明天就开始正式上课了，没想到王凡竟然把学费和第一个星期的生活费给弄丢了。

　　这下可把王凡急死了，本来他身上装着一百二十块钱，这里面有一百是学费，还有二十是他一个星期的生活费，现在全都找不到了。

　　王凡从下午四点一直找到午夜十二点，找遍了今天去过的所有地方，仍然一无所获。

　　其实王凡自己也知道钱丢了基本上就找不回来了，因为自己如果在路上捡到一百多块钱也会悄悄的装进口袋，生怕被人发现，更何况是别人呢。

　　就算捡钱的是个好心人，想把钱还给失主，但也要知道是谁丢的钱啊！捡钱的人不可能举着一百多块钱在街上大喊：“这钱是谁丢的啊？赶紧过来认领！”

　　如果真这样做的话，不被人当成傻子才怪呢，真正的失主没找着，说不定反倒还会引来一大堆的冒牌货来认领呢。

　　就算捡钱的人想把钱交给警察，但谁会为了这点钱去派出所耽误那功夫？除非是脑子进水了。再说了，这又不是一万两万，说不定警察自己都嫌麻烦，最后会把它塞进自家的口袋。

　　王凡当然知道自己这样找来找去希望渺茫，但他还是认认真真一遍一遍的找着，也许这样王凡的心里会好受点，因为这一百多块钱还是王凡的母亲向邻居借的。

　　王凡的家里其实很困难，因为王凡从小体弱多病，三天两头感冒发烧，从小到大药基本上就没断过，王凡的父母带着王凡不知道去过多少家医院，市里的大医院，县城的小医院，村里的小诊所，凡是稍有点名气的不知道都去了多少回了，但就是看不好。

　　不管是大医院还是小诊所，所有的医生都说王凡这属于是先天性体弱，娘胎里带出来的，只能后天进补。

　　但是补药吃了一大堆，进补的偏方也吃过不少，王凡的身体却还是老样子。最后就因为给王凡看这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不算，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一次次的希望和一次次的失望折磨的这个家精疲力尽，就在王凡十岁的时候，王凡的父母终于下定决心，放弃了。

　　不是他们不爱王凡了，打算放弃给王凡治疗了，如果真有希望，就算是砸锅卖铁甚至是卖血他们都会给王凡治疗。

　　但是太多的失望让他们对医院失去了信心，他们甚至觉得这些年都是在花冤枉钱，如果把看病的这些钱都花在王凡的吃喝上，说不定效果比吃药还管用呢。

　　这些年他们也累了，心力憔悴了，为了给王凡看病，家里已经欠下了不少的外债，这些钱也都需要还呢。

　　最后王凡的父亲背上行李出去打工了，王凡的母亲则留在家里，一边种着两亩地，一边打打零工照看王凡。

　　王凡也知道家里的情况，所以钱丢了他即难过又自责，这件事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对母亲说。

　　现在才进入九月份，夜里的凉风还是很怡人的，但王凡却没有一点舒服的感觉，反而感觉有点冷。

　　也许是累了，也许是放弃了，王凡落寞的坐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两手环抱着膝盖，下巴撑在腿缝中间，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

　　王凡瘦弱的身影在这午夜里就像是一个孤独的幽灵，显得那么的落寞，无助。

　　有风吹过，几片树叶在风中打着转，翻滚着，王凡打了个冷颤，身子哆嗦了一下，双臂不由自主的把腿抱的更紧了。

　　忽然一抹红色从王凡的眼角一闪而过，也许是出于本能反应，王凡微微转动了一下脑袋，顺着那抹红色闪过的方向看去，下一刻王凡突然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那抹红色，一瞬不瞬。

　　王凡的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的盯着那抹红色，也许王凡是害怕眼睛眨了一下之后在睁开时，眼前的景象就消失了。

　　王凡的呼吸也变的有些急促起来，胸膛更是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王凡的一双小拳头也是紧紧地攥着，瘦小的身体都因为激动而轻微的颤抖了起来。

　　王凡到底看到了什么？竟然一下子让他从失落、懊恼、迷茫的状态中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他起这么大的反应？

　　宜人的夜风轻轻的吹拂着，就像是情人的手在轻轻的抚摸着能摸到的每一处角落。

　　一张疑似一百块钱的纸币在这宜人的夜风中飘动着翻滚着，借着路灯的光亮，纸币上的图案都隐约可见。

　　仔细看去，这真的就是一张一百块钱的纸币在随风翻滚，难道这是上天在怜悯王凡？希望王凡能挽回点损失？

　　终于王凡从激动中清醒了过来，他立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这张纸币冲去，这是王凡有史以来跑的最快的速度，嗖的一下，就冲了出去。

　　只是王凡在冲出去的同时，却忽略了那由远而近的马达轰鸣声，就在王凡紧紧抓住那一张一百块钱的时候，巨大的喇叭声，刺耳的刹车声，加上刺目闪烁的远光灯，才让王凡愕然转头。

　　但一切都晚了，面对着刺目的灯光，王凡下意识的眯起眼睛，用手挡在眼前，紧接着一股巨力袭来，王凡感觉自己飞了起来，然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这时的王凡竟然还没有晕过去，但他的身体却一阵痉挛，感觉身体好像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一动都不能动。

　　王凡觉得全身的骨头仿佛都已经被撞断了，并且自己胸口很闷，上面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令他的呼吸都有些困难，地上有鲜血在缓缓流动，即鲜红又刺目。

　　王凡想说话但是又发不出声音，嘴里更是随着身体的痉挛有鲜血向外涌出，而且血中还带着一些细小的碎块，一瞬间，王凡像是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眼角的泪珠像是断了线一样向下滑落。

　　那辆肇事的汽车停在路边，半天都没有动静，这是一辆出租车，显得有些老旧，不知道是不是司机惊吓过度还是什么情况，一直没有人下车，只是时不时的从车里传来一阵争吵声。

　　王凡静静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在王凡的感觉里仿佛是过了几个世纪那么久远，还没有人过来看他，但是王凡心里清楚，那辆撞了自己的车还没有走，因为他还能感受到那两束强烈刺目的光亮。

　　王凡不知道哪个撞了自己的司机为什么还不过来看他，送他去医院，难道那个撞了自己的人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就这样慢慢死去吗？

　　本来王凡还是满怀希望的，自己现在还清醒着，应该还能抢救，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渐渐的王凡失望了，最后更是绝望了，因为他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脑子也越来越模糊。

　　王凡想转过头去看一眼那个撞了自己的司机现在在干嘛？为什么不管自己？

　　但不管王凡怎么努力，他的身体就是一动都不能动，相反因为用力王凡的身体反而抽搐了几下，嘴里更是涌出了不少鲜血，血液妖艳鲜红，给已经血淋淋的衣服上又添加了一丝血色。

　　王凡心里好难受，他还年轻，他还不想死，但现在他却只能躺在这里慢慢的等死，死亡的阴影和恐惧笼罩着王凡的灵魂，让王凡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中都充满了害怕和绝望。

　　王凡想张口，但他连张口的力气也没有了，也许是身体里的血都吐完了，王凡的嘴里也不再往外吐血。

　　渐渐的王凡感觉自己的视线开始模糊了，眼皮子好重，他想睡觉，好想好想就此睡去，也许闭上眼睛以后一切就都解脱了。

　　这个时候王凡好想在看父母一眼，对父母说一声对不起，以后自己不能在他们跟前尽孝了，也不能陪着他们了，希望他们不要难过，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有来生，希望自己还是他们的儿子，并且有一个好身体，这样他们就不用再为自己的身体发愁操劳了，他们脸上的笑容也就能多一些。

　　以后没有了自己的拖累，他们的负担就能减轻许多，也就不用那么劳累了，只是不知道当他们老了走不动了的时候该怎么办？会有人给他们二老养老送终吗？

　　想着想着，父母那苍老中带着慈祥的面容仿佛出现在了眼前，王凡想抬起手去摸一摸父母那满是皱纹的脸，这张脸对王凡来说，是那样的熟悉，是那样的慈爱，是他丢不下也不愿丢下的深深眷恋。

　　但是不管王凡怎么用力，他的手就是抬不起来，王凡着急，想奋力呼喊，但他的嘴里就是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像是喉咙被什么东西给卡主了，这种深深的无力感让王凡几欲疯狂，而且父母那苍老的脸庞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最终王凡还是闭上了眼睛，就在父母的身影消失的刹那，王凡再也支撑不住了，他带着强烈的不甘和悔恨离开了，离开了这冷漠无情的世界，离开了这让他愤怒却又无力的世界，离开了这让他即留恋又不舍的世界。

　　两行血泪顺着王凡的眼角滑落，给他本就血迹斑斑的脸上又增加了两道不起眼的血色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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