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两重心字罗衣：鱼饵

水师提督府在舟城最中心的地带，原本这里人声鼎沸，各位大小统领、将军，都会在这里商议军机大事。

可自从陈修筠将军重伤之后，他们便不再来了。

水师提督府空了好一阵子。

现在又终于重回往日荣光。

无论是一船之长还是各路江湖势力的领头人，以及本地的官员，今日都赶了过来，齐聚一堂。

所有人都很安静，很默契的没有喧哗吵闹。

因为此次的会面与往日不同，这一次的决定，将关系到整个舟城乃至霍朝的兴衰存亡。

南霜跨过了水师提督府高高的门槛，只见大堂里坐着几十人，庭院里又站着几十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的聚在了南霜的身上。

大堂正中间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大大的虎头印件。

那便是虎符，那便是军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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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霜望了望左右的人，微微抬起下颌，负着手，脚步坚定的像那枚印鉴走去。

苏倾之紧随其后。

水师提督府出奇的安静，见南霜跨入了庭院，坐着的那些官员也起身行礼。

南霜走到桌子前，对案前坐着的一位老者恭敬地行了一礼：“杨秀老将军安。”

“这便是统领霍朝水师的虎符，现在交由南霜帝姬保管。老夫带兵打仗几十年，自认是一个很好的执行者，却不是一个好的谋划者，更无法统领整个水师。”

“所以呢？”

如果他肯乖乖的交出来，也不会坐在椅子上，不给南霜行礼了。

“只是今时今日，陈修筠将军重伤之际，虎符是万万不能交由帝姬的。”

南霜一语不发，眼中也没有杀气，她并不想对这位老将军用强，但事实总是事与愿违。

司清晨号令一下，影子军已经包围了水师提督，屋檐上也全都是穿着玄甲之人。

双方矛盾似乎一触即发。

但南霜对杨秀老将军的气势，与对陈黄的气势完全不同。

她此时更多的，还是在相劝，虽然没有婉言，但从她恳求的眼神中，杨秀老将军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于是，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帝姬何必苦苦相逼。陈黄他们的计策天衣无缝，否则我等也不会同意。帝姬不如等我等实施了计划，再来那虎符，到时我等一定双手奉上。”

此时，苏倾之再次施放出十境的威压，虽然杨秀老将军也是十境，但毕竟拳怕少壮，十境与十境也有强弱之分。

辛丑再次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带着三百云上青风的人围在了水师提督府的四周。

又有许多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站在了南霜的身后。

而同样有好多人，站了出来，站在了杨秀老将军的身后。

海盗五年一次的领主聚会是他们最重大的节日，名为海盗节。

这一天，大大小小的海盗会随机在一处海域集合，然后挑一个较大的群岛大肆的烧杀抢掠。

每次集合的地点都是随机的，且都只有海盗的高层才知道。

但这次陈黄排了一个小队，打入了海盗内部，说是已经知晓了今年海盗节会面的海域，所以他们才想要突袭，将他们一举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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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海盗六大领主之一的公兴生正在会面的地点巡游。

他刚刚接到了六大领主之一张三才遇害的消息。

现在，张三才的头船，已经被霍朝的南霜帝姬开回了舟城的霍朝水师码头。

张三才的地位，也已经被他的大副，陆.四川取代。

“若当时我们知道张三才的人放白日焰火，那对手是霍朝的帝姬，我们就赶过去了。”公兴生身旁的公兴豪说道。

“千金难买早知道。现在知道那人是南霜帝姬也不算迟。”公兴生说道。

两人此时在船头看着，这里是公共海域，站在船头，大海一望无垠。

“二弟觉得，我们将会面地点顶在这里如何？”

“只要在公共海域，霍朝就拿咱们没有办法。”公兴豪说道。

“听说霍朝人死后一定要将尸骨运回故乡，否则就是客死他乡，连魂魄都无处安放。而我们海盗，死后都是海葬，这便是习俗的不同。

听说那南霜帝姬颇懂奇门异术，风水便是其中一项。”

“大哥是觉得这块海域的风水不错？”公兴豪傻愣的问道。

“哈哈哈，二弟，海里哪里还有风水一说啊。我只是觉得此处海域很美，作为霍朝人的埋骨地，很是不错。”那双满是心机的眉眼轻轻眯起。

“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公兴豪仍旧一脸懵的状态，装作不听不出公兴生的意思。

“你跟着我也十年了吧。”公兴生瞥了一眼公兴豪，“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海盗五年一次的会面地点，是只有六大领主才能知晓的吗？这个规矩，从未坏过。”

公兴豪的笑容将在了脸上，但依旧不死心地说道：“大哥若不说予我听，我自也是不会问的。”

“那你可知道，我们海盗已经在公共海域上繁衍了几百年，已经很少会接受从陆上来的人了。甚至，每一个海盗从出生开始，就带着一股大海的腥味。

但是，从你的身上，我并没有闻到过。”公兴生对着公兴豪得意的笑道。

“这么说，从一开始，你们就知道我是陆上的人。”

公兴生点了点头：“我们也不是不能接受陆上来的人，有些被追杀甚至被刺配的大霍朝人，我们也会接受。可是，你的背景太过清楚，查无可查，反而惹来怀疑。”

此时，公兴豪发现已经有数十名海盗包围了自己与公兴生。

“既如此，为何当初还要留我一命？”

“看那些为了让二弟的地位节节攀升而牺牲的霍朝水师，难道不是一种愉悦吗？”公兴生双手负在身后，得意道，“只不过以前，你并不知道我们会面的地点，而今年，你早已知道。用一个细作的命，来还整个霍朝水师的命，我觉得很值得。”

公兴豪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他不过是八境的实力，而公兴生是十境宗师，自己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你要杀我很简单，为何要与我多费口舌？”公兴豪的满额的汗珠。

“我这个人很公道，你更了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日我让你选择，是以海盗的身份死去，还是以霍朝人的身份死去。

你若选海盗，我便将你海葬；你若选择霍朝，我便将你的遗体带回陆上，好生安葬。”公兴生说道。

“呵呵……”公兴豪自嘲的笑道，“你真是一个好大哥啊。”

话音刚落，公兴生的手就穿透了公兴豪的胸膛，一击毙命。

“可惜，我们海盗最痛恨的就是叛徒。我还是将你的尸身丢入海中，让你的魂魄永远都留在这片大海上吧。”

他将手抽了回来，手下打了一盆水让他洗干净了手上的血污。

而后将公兴豪的尸体扔进了大海里。

“霍朝的南霜帝姬，应该是个聪明的姑娘。”

话音刚落，陆.四川从船舱中走了出来：“的确，她很聪明。而且，听说她算无遗策，是懂得‘天算’之人。”

陆.四川在张三才死的那日，亲眼目睹了她与张三才的打斗。

若不是苏倾之突然出现，南霜肯定逃不出他与张三才的联手。

但正是因为苏倾之的出现，他才能顺理成章的顺位登上海盗六大领主之一的宝座。

“聪明归聪明，她终究是女子。霍朝那些人迂腐，她若连自家的霍朝水师都搞不定，又有什么资格来和我斗呢？”公兴生抬头望着天空，话语中竟然带着一丝遗憾。

他竟害怕南霜太软弱。

陆.四川站在他的身后，觉得这才是海洋霸主应有的气概。

比张三才那个二愣子，高处不知道多少个段位。

陆.四川这才觉得，有一种跟对了主子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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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公兴生没有想到，公兴豪最后还留了一手。

水师提督府内，正当南霜与杨秀老将军在对峙之时，桌上的虎符突然晃动起来。

而后一幅画面出现在了大厅之中。

其上公示公兴生与公兴豪在死前的全部对话，随着公兴豪的尸体被扔进大海，画面也消失了。

水师提督府内百余人听到这两人的对话头渐渐低了下来，杨秀老将军的眼中也失去了刚才的神光，失了神一般的望椅背上依靠，满是哀叹。

南霜眉头紧锁，表情从刚才的无奈变成了现在的沉重。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心情，是南霜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一个人为一个国而死，其余人肩负其遗愿的时候的心情。

责任。

南霜心中从来都没有这么沉重过，她之前，不过认为这种责任，是她血脉当中与身俱来的负担。

但此刻，她忽然明白，这种责任的沉重，是一条条像公兴豪这样的人的生命所换来的。

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而死，似乎不难。

一个人为了一个国家而牺牲，这很伟大。

“这是血海深仇，我们要报！”陈黄在人群中高喊，站到了杨秀老将军的身后。

“是仇，血债血偿！”说完，很多人纷纷从南霜的身后，站到了南霜的对立面。

刚才那副画面展示的很清楚，公兴生显然觉得，杀死了公兴豪，那么此次六大领主会面的地点就没有泄露出去，而且公兴生显然也不知道霍朝水师会突袭的事情。

“难道现在，帝姬还想要虎符吗？”杨秀老将军问道。

南霜皱着眉，垂着眼睛，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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