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两重心字罗衣：谋算

南霜醒来的时候，床边除了日夜守候的苏倾之，还有快马加鞭刚赶到舟城的陈燃。

苏倾之正趴在床头，皱着眉看着她。

南霜回以了一个感谢的微笑，刚想起身，却因胸口还未愈合的伤口疼得又躺回了床上。

苏倾之一脸又笑又哭的傻样：“笨蛋，受了伤还如此鲁莽。”

南霜并不知道自己中毒的事情，苏倾之也命所有人不得提起，违者杀无赦。

“上次，我守了你三天，这次你守了我多久？”南霜轻声问道。

“你的意思是，想和我两清？那我告诉你，清不了了，我守了你足足一月。”苏倾之将南霜冰冷的小手，覆在自己温暖的脸颊之上，与她深情对望着。

这时陈燃探出头来，对着南霜笑道：“姐姐醒了便好，不枉我急着赶到舟城，想姐姐醒了第一眼便能望见我。”

“她第一眼望见的必然是我。”苏倾之皱着眉反驳道。

南霜苍白的脸上又一次绽开了笑容，轻声道：“陈燃去看看米玉钟吧，她受了不少苦，想必这几日照顾我也累了。”

“你怎么知道是米玉钟在身边而不是我？”的确在这一月中，的确是米玉钟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南霜。

毕竟，在岛上是南霜救了她的命。

“我的伤在胸口，你一定会避嫌的。”南霜揉揉地说道，“阿蘅，他来过吗？”

南霜的眼中有一丝一闪而过的期待，而苏倾之却有一瞬回避了南霜的眼神。

“他来过，见我与你如此亲近，他又离开了。可能是，伤心了吧。”苏倾之假装若无其事地说道。

南霜挑了挑眉，眉眼间有些许失望，但依旧不复对苏倾之的深情：“我是不是不该让你这样担心？我懂这种感受。”

陈燃站在他们旁边有些尴尬，遂偷偷去隔壁找了米玉钟。

苏倾之便更肆无忌惮起来，他坐在床头，让南霜靠在自己的胸口，说道：“你这样，是否就说明了，你心中有我？”

南霜也不再抗拒，将头埋在苏倾之的怀抱中，有些害羞地说道：“是吧。我昏迷的时候，做了许多关于你的梦，想着醒来能够告诉你，但我一醒，就全然忘了，现在觉着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你醒来看到真实的我，难道不是更好吗？”

这一次南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拥着苏倾之，闭着双眼，像是要再睡过去了。

舟城没有铁卢城那般的风雪。

杨秀老将军带着半数水师已经走了一月余，却没有一点儿消息传回。

司清晨与辛丑在舟城与鄞州城杀了许多灵幽派的人，甚至连皇后与太后的人都杀了一些。

整座城风声鹤唳。

许多人都在说，这次或许真的被南霜帝姬说中了，这次的海盗节会面，或许真的是一个陷阱。

他们都在严阵以待，等着万一杨秀老将军兵败，六大海盗兵临舟城港，他们依旧有与之一战的实力。

周俊在港口望着波光粼粼的大海，面色中颇有些沉重，兴许那日听了南霜帝姬的话，不出兵或许更好。

此次杨秀老将军虽然是带了半数水师，却都是水师当中的精英。就算真的中了埋伏，总有一两人能够回来传信。

然此刻却风平浪静，别说是来消息，一望无垠的大海连一只帆船都没有，平静的让人心里发憷。

这时候的舟城需要一个领袖，南霜帝姬无疑是最好的哪一个。

因为那虎符的画面，南霜帝姬几乎猜中了全部。

她的雷厉风行的作风与横眉冷对千夫指的魄力，让她在舟城名声大噪。

自然，她刚一睁眼，消息就传遍了舟城，而后又传遍了整个霍朝。

南霜醒了，毒虽未全解，但暂时无碍。

“那日，被那突如其来的一刀给刺懵了，现在想来，我应立刻拿下那贼子。”南霜靠着苏倾之道。

她还不知道，那贼人已经自戕，她昏迷的这一月，司清晨与辛丑几乎肃清了整个舟城。

苏倾之不想她劳神费心，说道：“这些事情司统领和辛丑都已经办妥了。如果你还不放心，等你大好了，将那些带回来的犯人，交由你再次审讯即可。”

可南霜说了一句令苏倾之出乎意料的话：“我现在只想与你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有人抱着我。”

自苏倾之认识南霜以来，她从未向自己袒露过私人的情绪，这是第一次。

“告诉司统领与辛丑，那贼人不是灵幽派的人。”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终究是霍朝的帝姬，想要做自己，也只能是短短一瞬。

“皇后、太后自然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那个人，是海盗的人。”

南霜的话，突然点醒了苏倾之：“我们可以在海盗安排细作，他们自然也会。更何况，还是关乎到海盗节安危的重要时刻。在人群列队的时候，明明是更好的时机，他却要在双方已经达成一致的时候出手，为得就是让舟城群龙无首？”

南霜点了点头。

“现在海上如何？”

“已经过了海盗节，却没有丁点消息，半个水师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那就是出事了。”南霜挣扎这要起来，却又扯到了胸口的伤，一阵裂心的疼痛穿入，逼得她又皱起了眉头。

小狐这时候忽得跳到床上，似乎是来安慰伤重的南霜。

“你伤还未大好，便不要操劳。有事说与我便可，我可以替你传话。”苏倾之毕竟是十境宗师，虽然表面吊儿郎当了些，但办起大事来绝对不含糊。

“可你若去传话，我便剩一个人了。”南霜突然撒娇道，苏倾之听着，有些是在像茹四蘅撒娇的味道。

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你知不知晓，自己中了大梦悲秋？”苏倾之还是将中毒的事情说了出来。

“大梦悲秋？”南霜有些惊讶，但很快这惊讶便被了然改了过去，“难怪所有的梦，都痛彻心扉。不断地重复，又无法醒来。不过现在好了，我之记得那揪心的痛，却不记得梦的内容了。这是好事。”

说完，又紧紧的环抱住了苏倾之。

大概，做得梦都是关于他吧。苏倾之心里暗暗道。

-

搜捕海盗细作的号令一下，舟城又死了千八百的人，还起了几场不小的火。

南霜披着陈燃送给他的貂皮披风，在水师提督府的后院中，看着舟城又硝烟四起，血流成河，不禁连声叹息。

“如果说海盗节真的是海盗设下的陷阱，那么杨秀老将军一定被困住了，所以才无法传出来消息。真要将霍朝水师半数歼灭，想来海盗还没有那么强的实力。”

南霜召了一些人来，其中就包括周俊，在后院的凉亭中商量着对策。

周俊将海域图带到了亭中，指着之前公兴豪传来的画面中的泪海海域说道：“如果水师真的只是被困，那六大海盗现在一定在集结更多的小势力，打算在我们码头兵力空虚的时候，一举拿下舟城港。”

陈黄与许叙也来了，他们听后觉得周俊将军分析的颇有道理，附和地点了点头。

陈黄说道：“若海盗这次是孤注一掷打算拿下舟城港，那剩下的水师与地面力量一定是守不住的。”

“岱山与定山的镇平军呢？”南霜突然问道。

“还在两座小岛上勘察与守护，防止有细作的潜入。”周俊回答道。

“公兴生是一个怎样的人？”南霜又问道。

“自大，狡猾，就犹如一只豹子一般凶猛，但喜欢将猎物玩弄于鼓掌。”周俊忿忿地说道。

南霜合着手，托着下巴沉默了许久道：“他一定不会用全军的力量与舟城港的水师正面硬拼，或许会选择岱山与定山岛进行突袭，然后从侧方登岛，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苏倾之眉头一挑，说道：“根据堪舆，我觉得他们会选择舟宝海峡，而不是先拿下岱山与定山。”

的确，在位置与战略上来说，舟宝海峡更适合突击，也更容易撤退。

南霜抿了抿嘴道：“其实我与公兴生算是同一种人，让我选择，我也会选舟宝海峡。可是，就算这样拿下了舟城，我心中会觉得胜得不够漂亮。不如从岱山与定山突袭，打他个措手不及，这样心里才畅快。”

南霜眼中竟是锋芒，她似乎笃定了，如此骄傲的一个人，要做就要做到完美。

周俊却对南霜的说法有异议：“如果公兴生也是如南霜帝姬这样想呢，反而就选择了舟宝海峡？”

南霜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首先，公兴生并不了解我。从我能派出一半水师去截他们的海盗节会面来说，他一定认为我是个谨慎并且不是非常果断之人。那么对于岱山、定山以及舟宝海峡，我在不能分兵的情况下一定会选择最稳妥的办法。

而且，如果走舟宝海峡，他们失败的话只能退入泪海公共海域，可谓是一无所得。但如果在岱山与定山失败，他们或许还能霸占两座小岛，以做后备。毕竟土地对于海盗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更重要的是，他除了赢下这场比试，还要打下霍朝人的自尊。我南霜不过一介女流，却妄图染指霍朝水师的兵权，他更是要搓一搓我的威风，告诉所有人，女子就是不如男。

这样，或许还能从舟城一路搞个猛进至只有一江之隔的鄞州城。他自傲，所以所图也会很大，可不仅仅是舟城这么简单。”

如此分析，从公兴生的心态上剖析，周俊也似乎明白了。

因为他当时带着鹏涛营去客舟楼的时候，就是觉得区区一个女子，而且从未带过兵，怎么能将兵符交于她手。

但自从看到了兵符中公兴豪传来的信息，周俊对南霜就彻底服气了。

“那我率领鹏涛营联合岱山、定山镇平军在岛上截杀他们。”周俊说道，刚要起身，又被南霜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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