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当时明月在：过往
虞亭与鸢离的缘分，还要从五年前的一个月明星稀夜说起。
当时南霜正奉命追杀南洋水盗，从禾城一路追杀到了舟城，终于在水盗入泪海之前取下其头目的首级，但她也因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当时的南霜不过五境，虽然对付几个区区水盗是绰绰有余。
但架不住他们人多，且又熟悉水上作战，在其中吃了不少暗亏。
小小的身躯挨了十几刀，硬是到取下头目首级才觉得浑身都疼，深夜倒在了水师提督府的后门口。
说来也巧，原本要接应南霜的那位鬼医那天晚上不小心吃了巴豆闹肚子，就把这件事托付给了那晚没有值夜的虞亭。
虞亭一打开水师提督府的门，就见到一浑身血水的半大孩子拎着一颗人头与一张通缉令，脸朝下趴在门口。
若非虞亭久经沙场，换做旁人看到这一幕，怕是直接将人拖到乱葬岗里埋了去。
南霜醒的时候，虞亭正在房中为她背上那十几刀伤疤缝针。
她说的第一句话不是疼，也不是警惕这人是谁，而是说了一句：“缝得漂亮一点，虽然已经留了疤，但是蜈蚣疤和一线疤还是不一样的，我是女孩子，我爱美。”
性格沉稳的虞亭被这话逗得忍俊不禁，线一抖，将南霜伤口的皮整块拉了起来，疼得她哇哇直叫。
“抱歉，我以为你不怕疼呢。”虞亭在南霜背后边清理伤口边说着风凉话。
“我一个女孩子，怎么会不怕疼呢。只是疼和丑之间，我更在意丑。”南霜咬着牙，说出了这一句完整的话，而后又大口的喘着粗气。
虞亭侧了侧身子，偷偷望了一眼南霜凌乱头发下藏着的小脸，一双灵动的杏眼，不说花容月貌怎得也算是小家碧玉。
双颊上皆是血水，却依旧掩盖不了清丽容颜。
难怪如此在乎，原来是个心狠手辣的小美人。
虞亭知道她是云上青风的杀手，杀的是十恶不赦的水盗，所以治伤期间两人分外沉默，不由地显得有些尴尬。
“没想到你这温润如玉的长相，缝起伤口来倒是下手利索。”
虞亭就全当是在夸他了：“你也不赖，缝了这么多针，一声都不坑。”
南霜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倒也不失不疼，只是和伤口的疼混合在了一起，也不知道是针刺更疼，还是伤口更疼。再说了，过几天痒起来，才真要命。”
“听姑娘这是，老江湖了。”
“嗯？”这话让南霜起了疑心，试探性地问道，“你不认得我不奇怪，可没听过我的名，这很奇怪。”话语间，右手轻微地动了动。
虞亭立刻明白，他这是说错话了：“鬼医今日吃了巴豆住在茅房里了，这才让我来接应你。我要是有歹意，在你趴在大门口的时候，就可以下手了，何必拖进屋里来。”
“你就看不上那悬赏的八百两黄金？”南霜瞪大了眼，仿佛那是比天还大的东西，很吃惊竟然有人会不贪婪。
“哈哈……”虞亭又被她那小家子气给逗笑了，“我虞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也算是世家，不缺你这八百两的零钱。”
零钱？
好大的口气呀！
南霜转过头，透过凌乱的发丝看到了那张神情淡然的脸，又望见了他身上的玄甲，看着是精心打造的好甲胄，看来所言非虚。
“那你是哪家公子，如此大气，南霜想与你结交，以后来舟城，省点吃酒钱。”
虞亭见南霜性子如此直爽，便也不拐弯抹角，说道：“在下姓虞名亭，字久霖，舟城水师中郎将。姑娘呢，是捉刀人还是还是武朝哪一派掌门的千金啊？”
“年纪轻轻，官儿倒不小。”南霜抿了抿嘴，感慨道，“不过想来你也不会骗我，能在水师提督府自由进出，应该是个人物。
我叫南霜，云上青风暗主的徒弟。咱们，也算是自己人了。”
虞亭微微一怔，忙又笑道：“那我可得看紧我这颗脑袋，别一不留神犯了什么错，被姑娘手起刀落当成贪官给屠了。”
“你要是贪官，早就拿了人头与通缉令去领那八百两黄金了。可见你不图钱财，更不图名利。当官儿，是为了光耀门楣吧。”
这姑娘说话真直，虞亭心中暗道。
后来几日，虞亭因担心南霜的伤势，所以与她同进同出。
一来二去两人也就熟络了，后来云上青风在舟城的据点的成立，其中有不少虞亭的功劳。
只是他从未想过，这个有点俏皮的女子，最后竟然成了帝姬，未来还可能会继承大统。
-
“这世间总有那么多烦心事，你光靠想，是想不完的。”虞亭望着头顶的天空，回想五年前，还是现在的美上一些。
觉得五年前的星星，没有这么亮。
南霜略带苍白的脸上绽放开一个略带无奈的笑容：“有些事情，不需要想，它们自然而然的就在脑子里了，这才是悲催的事情。”
“所以你在这里收尽了人心之后，下一站要去哪里，回铁都吗？”虞亭的语气除了询问，还有一丝丝的期待在里面。
他似乎觉得，南霜当上帝姬之后，自己与她的距离反而近了。
而自己心中那人的形象，也越来越清晰了。
南霜低头，思考了片刻，问道：“你想离开舟城？”
虞亭却毅然地摇了摇头：“我走了，霍朝水师怎么办？”
南霜一副了然的表情，又说道：“那如果，未来的日子，就像前些天那样，困难源源不断的出现，你怎么办呢？”
虞亭自然明白南霜说得是何事。
他固然是毫无顾忌的站在了南霜的背后，可站在那个地方，就要为她挡任玄、皇后、太后的明枪暗箭。
这个代价不小。
可虞亭还是欣然一笑说道：“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啊。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下一个去处。”
因为灵幽派的事情，未来的武朝和霍朝，局势会很混乱，无论是哪里，都算不上太平。
“可能，会回铁都吧。毕竟一个皇室子弟整天无诏游荡在外，前朝又要议论了。不过……”南霜皱了皱眉，“在这之前，我还要去一个地方。”
“哪里？”
“吴城。”
虞亭终究还是得到了这样一个落寞的回答：“你还是要去找苏倾之。”
“他不识礼数，但我却不能同他一样。”
说完，两人都仰望着头顶的星空，各有忧愁，不再言语。
南霜扯了扯小狐的尾巴，示意它趴到自己的腿上来。
一夜的时间，过得很快。
清晨，三人加三匹披快马，离开了舟城。
南霜，陶子茉还有方唯。
司清晨、辛丑等人站在城头远远望着南霜远去的背影，面色凝重。
“看来南霜姑娘还是要去烟雨山庄。”司清晨将手覆在城墙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就该去，难道那苏倾之，还敢翻天不成。不告而别非君子。”辛丑气呼呼地说道。
她俩自是不知，其中还有茹四蘅的恩怨在。
“只是苦了我们姑娘，明明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却要自己登门拜礼，很是憋屈。”司清晨喃喃道，
“暗主若是知道，非给烟雨山庄当头棒喝不可。”
-
离开舟城后，一路行走的皆是霍朝的南境。
春日已经要结束了，南境的花开的正好，正所谓是“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此时的春风已经不似二月见到般刮人了，仿佛变成了姑娘的玉指，绵软温柔。
太阳当空，却丝毫没有炎热之感，是踏青的好时候。
吴城里舟城还是有段距离的，途中就要经过鄞州城。
鄞州城最有名的小镇，当属余溪镇了。
镇子不大，却在南北贯通的交通要道上。所以往来的客人很多。
既有夹枪带棒的江湖人，也有赶路的普通商人，很多人都是大包小包，车马成队。
路过驿站的时候，还能听见有人在吹嘘，在前段日子的舟城保卫战中，自己也是参与到前线战斗的。
是为国家打过仗流过血的英雄。
“我们也是呐！”陶子茉骄傲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昂首挺胸的说道。
方唯见她那得意的样子，却是偷笑了一声。
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昂首阔步一次。
“这是一件光荣的事情，的确值得高兴。”南霜说道。
对于平时只能在暗处为国家效力的人，方唯听到这些也尤为激动。
想不到一个为霍朝暗杀贪官污吏的刺客，有一天竟然也能在青天白日之下，受一受普通民众的夸奖，喜悦自然有心底四溢，笑意盎然。
陶子茉与方唯，他们谈不上对霍朝是问心无愧。
但是在舟城保卫战中，他们是英雄，自然应该收到敬仰。
他们原本想在余溪镇的客栈休息，但这样明日便到不了吴城，于是三人选择了一处荒败的庙宇。
江湖人士，很多都会在城外的庙宇中过夜，特别是在晴朗的夜空下。
即便庙宇已经破败不堪，但晴夜里庙中的茅草堆还算得上是干燥舒适，三人有皆非娇生惯养之人，行走江湖早已习惯。
只不过让他们意外的是，这座庙中除了他们，竟然还有一对孤儿寡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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